清泉公主提出要委身于狼王時,這是一個犧牲自我、保全他人的決定,但在她的眼中,卻沒有任何的猶豫。
與比澤洛斯一樣,清泉公主的神民職守也是一名預(yù)言家。她來到長城參戰(zhàn)之后,比澤洛斯一直在暗暗與她較量。但就在清泉公主向狼王提出聯(lián)姻倡議的那一刻,比澤洛斯心中涌起了對公主的巨大敬意,他真正佩服了公主。
她是王國的公主,委身侍狼本身就是一種恥辱,不但是她個人的恥辱,也是整個王國的恥辱。
但在清泉公主看來,外在的榮耀遠遠比不上生命重要。她是一位勇敢、美麗又富仁心的女性,她認為如果犧牲一人,能夠換來數(shù)千人的生命,那是值得的。
可是,比澤洛斯,他絕不同意這種提議,他當庭大聲反對,并大聲地咒罵狼王,他希望狼王能夠因為激憤而殺死自己。
狼王卻非常冷靜。他并沒有理會比澤洛斯,他走上前,攔腰抱起了清泉公主。
比澤洛斯等一干俘虜?shù)男悦槐H?,他們當中的大部分人被釋放,而少?shù)的高級將官則被關(guān)押進了魔山的地牢。
比澤洛斯在魔山地牢,一關(guān)就是三年,曾經(jīng)風光無限的預(yù)言家,從榮譽的頂峰跌落至了恥辱的深淵。
在這三年里,比澤洛斯有無數(shù)次想要自我了斷,但是狼人對他嚴加看管,令他自殺的圖謀沒能成功。
而期間,狼王也數(shù)次派人來游說比澤洛斯,希望他能加入狼族陣營,但都被比澤洛斯嚴詞拒絕。
三年后的某一天,比澤洛斯卻突然帶到了魔山的宮殿中。
比澤洛斯在陰冷、潮濕、簡陋的宮中,見到了躺在床榻上的清泉公主。
原來,清泉公主已經(jīng)病入膏肓。
清泉公主臨死前,向狼王提出的最后一個請求,是希望狼王能釋放比澤洛斯,讓他回到明藍王國,帶著他們的女兒一起。
清泉公主口中的“他們的女兒”,意思就是她和狼王所生的女兒。
也就是在那時,比澤洛斯見到了尚在襁褓中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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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喝酒?”
身旁響起了聲音,把比澤洛斯的思緒拉回到了冰天雪地之中。
費托來到了比澤洛斯的身旁,與他并馬而行。
“不,只是清水?!北葷陕逅剐掀つ遥瑢⑺呕氐今R背行裝之中。
比澤洛斯凝視著在他右前方騎行的明月的背影,不禁想到:身為狼王之女,她的身份如今被世人所知,未來前方的路,吉兇難測。
費托見比澤洛斯一直看著明月,也將目光移向了她。
與昔日的王城女神清泉公主一樣,明月有著纖美動人的背影。
費托輕輕嘆了口氣,眼神中泛起了憂郁。
對于清泉公主委身于狼王的消息,費托已早有耳聞,但是當他看到她和狼王生下的女兒站在他面前時,他還是震驚不已。
面對明月,費托有著很復(fù)雜的情感。
因為,清泉公主一直是他的夢中情人。
比澤洛斯和費托各自無言,并馬而騎了一陣,費托突然道:“你已經(jīng)帶著女孩隱姓埋名了那么多年,為什么這次要出來?”
比澤洛斯沉默了一會兒,然后道:“我收到了神民帖?!?p> 費托道:“神民帖嗎?那也沒有必要吧。這二十年來,新的一批魔法師和戰(zhàn)士已經(jīng)成長了起來,其實你可以交由他們?nèi)?yīng)對?!?p> 比澤洛斯反問道:“那你呢?你也隱姓埋名了十多年,你又為什么要出來?”
費托一怔,然后苦笑著搖了搖頭。
保衛(wèi)長城,這是魔法師和戰(zhàn)士長存于心中的信念,是榮耀也是責任,自從成為神民的那一天起,沒有人會輕易對這份擔當說“不”。
比澤洛斯和費托是上一代的長城守護者,他們兩人心中有著同樣的執(zhí)念。
費托這一笑之中,已經(jīng)包含著兩個人共同的答案。
談話的氣氛變得輕松了一些。
比澤洛斯問道:“你這些年是在哪里過的?”
“二十年前的魔山戰(zhàn)役,我雖然并未隨軍出征,但作為你的副將,難逃問責。其實,全軍敗仗后,也就剩下留守長城的我可以問責了。”
比澤洛斯的眼中又流露出了痛苦之色。
“我被押解至王城,送上了長老法庭,判了三年的刑期?!闭f到這里,費托聳了聳肩,故意打趣道:“你在塞外坐牢的同時,我也在關(guān)內(nèi)坐牢?!?p> 聽費托如此說,比澤洛斯不由得笑了一下,笑容頗為苦澀。
費托續(xù)道:“刑滿出獄后,我回到了老家白城,重操舊業(yè),當起了雇傭兵。這些年我都在西南行省打游擊,靠接一些賞金任務(wù)為生?!?p> 比澤洛斯重重嘆息了一聲,拍了拍費托的肩膀。應(yīng)該為魔山戰(zhàn)役負責的不是費托,而是他自己。費托沒有任何的責任,而他僅僅因為是自己的副將,就遭受了牢獄之災(zāi)。
而費托出獄后這些年的生活,更是不容易。要知道能夠轉(zhuǎn)職成為守衛(wèi)的戰(zhàn)士,都會被王國納入軍隊制內(nèi),領(lǐng)取王國俸祿,他們是不屑于去接受那些賞金任務(wù)的。只有無法轉(zhuǎn)職為王國體制內(nèi)戰(zhàn)士的獵人,才會游走四方,去競爭賞金任務(wù)。
費托作為曾經(jīng)的長城副指揮官,卻要去接最低級的賞金任務(wù),這在很多人具有榮譽感的戰(zhàn)士看來,是一種“恥辱”。
但費托似乎對此并不以為意,他說這話時,臉上沒有露出任何憤懣的表情,似乎早已習慣了這種生活。
費托又道:“預(yù)言家大人,那你呢?你這些年是怎么過的?”
比澤洛斯喟然道:“昔日的稱謂,還提什么,以后不要稱我為大人了,我也不再是什么預(yù)言家?!?p> “不,神民的職守是伴隨終生的。你一日是預(yù)言家,便終生都是預(yù)言家。預(yù)言家是最高職級的神民,我稱呼你為‘大人’,是名正言順的?!辟M托說這話時,眼神中沒有絲毫的懷疑。
比澤洛斯卻嘆聲道:“雖然你這些年過得很不容易,但相比起我來說,你并沒有墮入真正的深淵,所以你仍然可以仰望榮耀。但只要你有過與我一樣的經(jīng)歷,你對世事的看法就會完全改變?!?p> 比澤洛斯說完這話,目光移向了茫茫的雪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