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地漫漫,一望無涯。
撒進雖然生長在塞外,但一直都在魔山,從未遠行過。經(jīng)過兩周以來的南行,他深切體會到了塞外地區(qū)的廣袤。
撒進和冀星的隊伍于狼王撒坦去狼坑谷的同一天離開魔山,冒著大雪,穿過一片荒蕪大地。前往絕壁長城的道路是一條比森林小路大不了多少的小徑。道路西邊是崎嶇的灰?guī)r丘陵,矮丘頂高聳著一座座守望臺。東邊則地勢低緩,平坦曠野無限伸展,直至極目盡頭。
離開魔山的三日之后,丘陵日益陡峭,到了第五天,已經(jīng)成了山脈,宛如肩負白雪和陡峭巖峰的灰藍巨人。當北風吹起,長長的冰針像旗幟一般從高聳的峰巒間飛濺而下。
山在西方,路往東北,蜿蜒穿過樹林。冀星稱這座滿是橡樹、常青樹和黑荊棘的古老森林為“黑森林”。每到夜晚,森林里會傳來怪物此起彼伏的嚎叫,那聲音就像狼人的叫聲。
撒進的隊伍在黑森林邊緣一棟木造莊園過夜時,有一位叫東榮的黑衣兄弟加入了他們的隊伍。這個東榮駝著背,模樣頗為陰狠,五官都躲在他那跟制服一樣黑的胡子后面,但不難看出,他是條漢子。他還帶來了兩個來自南方的衣著破爛的農(nóng)家子弟。
“來自南方的殺人犯?!睎|榮冷冷地看著他們說。
撒進頓時醒悟,塞外雖然危險,但總比死刑好得多。
撒進注意到冀星一路不住打量東榮和他那兩名陰郁伙伴,臉上掛著警惕的表情。這個東榮不僅駝背,而且渾身酸臭,頭發(fā)油膩,衣衫破爛,遍布補丁且很少清洗。他的兩名手下味道更加難聞,人則既愚蠢又殘忍。
撒進感到旅途相當艱難,他對于父王撒坦安排他去探查進軍長城的路線感到很不滿。
他很懷念魔山溫暖的宮帳。
離開魔山的時候,撒進帶上了所有最暖和的衣服,隨即發(fā)現(xiàn)根本不夠。塞外冷得嚇人,而且氣溫還在不斷下降。夜里的溫度早已降至冰點以下,每當北風吹起,便如尖刀一般割進他最暖和的皮衣。
越往南行,越加深入絕壁長城的范圍,農(nóng)莊田舍更見疏疏落落,終至人跡絕響,驟然遺世獨立。
無論安營扎寨,撒進都幫不上忙。他從來沒有干過這些,于是他只能趁冀星和東榮等人搭建帳篷時,裹緊皮衣,拽著酒袋到一旁喝酒。
南行的第十五天,撒進已經(jīng)將魔山帶出來的美酒喝了個干凈。
撒進走到營地之外,一株形體怪異的老樹恰好為他遮擋寒風。撒進背靠樹干,扯緊皮衣,翻開了父王交代他翻閱的軍事書典。
書典上記載著狼族與人族交戰(zhàn)的歷史。
三百年來,人狼之間的戰(zhàn)爭從來沒有停歇過。狼族的兵力一直是處于弱勢,大概只有人族軍隊的五分之一,即使是現(xiàn)在,狼王撒坦征服了塞外各個魔族后,兵力也不過只有人族軍隊的三分之一,其中多半還是從狼王擊敗的敵手軍隊中征召來的戰(zhàn)士,忠誠度堪憂。
魔山大戰(zhàn),是狼族對人族的戰(zhàn)史上少有的大勝。
人狼兩軍在魔山外的曠野上相遇,狼族軍隊發(fā)動沖鋒,比澤洛斯率領的人族軍隊頓時四散潰逃。那天,人族軍隊總共有四千名戰(zhàn)士被殺,其中包括不少女巫、守衛(wèi)和騎士等神民。
撒進讀到這里,不禁心潮澎湃。
“你在這里干什么?”
撒進抬起頭,只見冀星走了過來。
“我在看父親交代我翻閱的典籍,我正讀到了魔山大捷?!?p> “那真是一場大勝?!奔叫堑难凵裰辛髀冻隽嘶貞洠骸坝浀梦耶斈攴蠲阍谀降囊惶幥鹆旰蠓鼡羧俗遘婈牐菆鰬?zhàn)斗真是慘烈……”
“我長這么大還沒經(jīng)歷過戰(zhàn)爭……”撒進有些慚愧。
“魔山大戰(zhàn)換來了二十年的和平,你是幸運的。”冀星抹了抹撒進的頭:“不過,和平的周期已經(jīng)走到盡頭,新的大戰(zhàn)即將來臨?!?p> “你說,我們會贏嗎?”
冀星沉默了一會兒,然后說道:“相信你的父親,他是真正的戰(zhàn)神?!?p> “說得對!”無論撒進對父親有多少怨言,對于他能征善戰(zhàn)這一點,從來沒有懷疑過。
回營的路雖然不長,但是地面崎嶇不平,等撒進走回營地時,他的雙腿已近抽筋得厲害。冀星準備幫助撒進跨越一處糾結繁密的樹根,但撒進揮手拒絕了。他從典籍上的得到激勵,決心像一名狼族的勇士。
營地里,營火已經(jīng)生起來了,東榮坐在一塊石頭上烤著湯,濃湯的香味溢滿了撒進的鼻腔。
他走到攪拌熱湯的東榮身旁,東榮一言不發(fā)把長柄勺遞給了他,撒進嘗了一口后交回去。
“再加點胡椒!”撒進說道。
當然,一行人就圍坐在營火旁,就著肉干和濃湯吃飯。撒進讓大家分享他的美酒,直喝得東榮滿臉通紅。
“狼族的酒太烈,跟人族很不一樣。”東榮說道。
夜已深,大家一個個起身回帳篷睡覺去了。
撒進踏進手下為他搭建的帳篷時,他停下腳步,轉頭回望。
只見野狼冀星站在營火旁邊,面色堅毅凝重,深深望進跳躍著的熊熊火焰。
撒進笑了笑,進入了帳篷內就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