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三年前來到這個世界,易天橫沒日沒夜苦練武功,到今日為止,他依然還是戰(zhàn)戰(zhàn)兢兢,如履薄冰。
原因無他,他所處的境況實在太過危險,如果沒有一身本事,不知道哪一天就會莫名其妙死去。
“死”這件事對任何人來講都可怕至極,何況在這個談玄論道,追求長生不死的風氣極重的世界?
但不管他如何勤學苦練,僅從家族里頭得到的一本不入流的內功心法,仍然不足以讓他成為一流的武者。今年他十六歲,三年來的苦練加上這具身體前主人的數(shù)年努力,讓他堪堪打通一些經(jīng)脈。
但也僅僅是打通些許經(jīng)脈,還沒有入品!
“品”分九等,是衡量這個世界武者的最基本的等級,是武道登堂入室后有的尊稱,如果走在江湖上,聽到某某某是什么品武者,那該知道,這個人武道已經(jīng)登堂入室,普通人有多遠那就要躲多遠。
一品武者內力可外放,九品武者能凌空虛渡。但這個世界上已經(jīng)數(shù)百年沒有出過九品武者了,所以對于九品武者的真實性,很多人都持有懷疑態(tài)度?,F(xiàn)如今,秦國里面最厲害的是六品武者嬴無極,他是秦國的大將軍,大柱國,掌三十萬秦軍,屯兵秦趙邊境,不過年紀已到六十,想要更進一步,恐怕很難。
天下共分七國,秦、齊、楚、燕、韓、趙、魏,其中秦國最強盛,七國并立,天下戰(zhàn)亂不休,流民四起,強盜不止。這正是易天橫苦練武功的原由,十六歲要被征兵役,上戰(zhàn)場。
想到那些入品的武者一招外放的內力就能殺死一大片普通士卒,他心中怎么能不著急,不恐懼。
明天便是著軍裝,隨軍隊開赴戰(zhàn)場的日子。廝殺將會是他以后的生活旋律,血淋淋的刀槍劍戟夾帶寒光將會比吃飯睡覺還要尋常,前提是他能保住性命。但這可能嗎?不入品的功夫在戰(zhàn)場上只能說九死一生。
易天橫給自己斟一杯酒,重重地灌入喉嚨,又再倒了一杯,心里在想,前世自己是不喝酒的,怎么在短短三年內成了一個酒鬼?但酒真是好東西,熱辣辣地感覺能激起雄心壯志,他心里沒什么雄心,起碼能激起三分拼命活下去的意志。
易家,在這宣城是數(shù)一數(shù)二的大家族,他易天橫是這易家里頭最不起眼的家兵之一。易家有秦國著名的武道功法“九寒寶典”,這一次帶兵上陣的“易家之龍”易經(jīng)天便修煉這部寶典,已經(jīng)是四品之尊,配合著手上的寒螭劍,能對抗五品高手。
易家之龍威名遠揚,秦國的這次征戰(zhàn)同時亦是易家的征戰(zhàn),易經(jīng)天肩負易家在朝堂更進一步的期望,必須建立赫赫戰(zhàn)功。
在易家的步青樓上,易經(jīng)天同樣在飲酒,他一對白眉因功法緣故終年不會變回黑色,一旦褪色便是重傷難治之境地。白眉下的雙目透射精光,熊熊意志在里面燃燒,他渴望建功立業(yè)!
自從六歲開始習武練功,一直到二十歲“九寒寶典”已經(jīng)趨于大成后從北寒山歸來,他心里面無時無刻不充滿著對戰(zhàn)場的向往,這種血淋淋的環(huán)境正是為他這類人打造。
他天生體質近道,修煉功法一日千里,所以能用短短十四年的練武時間便突破到四品之列,如果不在戰(zhàn)場上一番廝殺,不以戰(zhàn)功向世人宣告他的強大,人生活著有什么意義?
正是這種截然不同的待遇,讓易經(jīng)天和易天橫對戰(zhàn)場有了截然不同的感受。
一個人走近易經(jīng)天,這個人著一身素藍色武士服,腰間一柄黑色的長劍,這個人面若冠玉,眼藏星河,斯文寧靜到了極點。他正是宣城易家的另一條龍,“風流高士”易經(jīng)玄,與易經(jīng)天不同的是,他并沒有修煉易家的“九寒寶典”,而是自小入了道門,拜在秦國道門大宗師,五品大高手無崖子門下,修煉的是“玄天大法”。
易經(jīng)玄是秦國的風流高士,談玄論道的個中翹楚,向往長生不死的仙人,在秦國名氣比之易經(jīng)天要大得多,而且修為高深莫測,很少人知道他的真實實力。
易經(jīng)玄對戰(zhàn)爭毫不感興趣,甚至可以說是深惡痛絕,但偏偏被家族安排在易經(jīng)天的身邊,作為軍師參謀。
對此他無可奈何,只好答應下來。富貴于他如浮云,但長于富貴之家的他,享受著家族給予的一切資源,如果不以家族為重,他道心必將崩潰。
既然接下這趟活計,他也就全心全意投入進去,在他生命里邊,“全心全意”幾乎貫穿每一件事,即便是每日吃飯飲食,他都一絲不茍,絕不馬馬虎虎對待。這一次的軍師之旅依然不例外,來見易經(jīng)天正是為了前線戰(zhàn)場之事。
秦趙兩國邊境線從東北的大荒城一直延伸到中原的宜城,其間有數(shù)百里磚石砌筑的長城。長城高大巍峨,依山而建,有數(shù)十萬精銳趙軍把守,既有天險可據(jù),又有大軍可憑,秦軍想沖破長城防線無異于癡人說夢。
不過事無絕對,在這個武力值驚天動地的世界,沒有什么城墻能擋得住六品武者的全力一擊。在那撼天震地的內氣攻擊之下,一切都會脆弱不堪。秦軍的統(tǒng)領大將嬴無極早在日前破開宜城長城,秦趙兩國士卒已經(jīng)廝殺了七天七夜。
易經(jīng)玄坐下,給自己倒了杯酒。酒色清冽,如線般滑入瓷杯上,在將滿未滿時停止,沒有濺出一點一滴。
易經(jīng)玄道:“這次大戰(zhàn),王上派我易家軍鎮(zhèn)守秦魏邊界,實在是高瞻遠矚之計。我大秦軍力如旭日高升,煌煌不可擋,趙軍雖然有上將李敬,但在同為六品的嬴柱國面前,趙軍的退敗只是時間問題。但要是魏軍插上一足,便可置我大秦軍于腹背受敵的處境,這個以往的大戰(zhàn),早已說明。”
他侃侃而談,然后舉起酒杯,緩緩喝下這杯清酒,再道:“所以,我易家軍此次在通城駐軍,首先是要扼住咽喉要道,震懾魏軍,要讓魏軍不敢越過秦魏邊境,更不敢出兵援助趙國。做到這點,便已經(jīng)是有了大大的功勞。我易家在朝堂上也必然能更近一步。”
易經(jīng)天搖頭一笑,白色的眉毛輕輕朝上翹,看著樓外天邊的雙眼沒有移動,淡淡道:“魏軍不足懼,堂兄如果勸我不主動出擊,我做不到。須知進攻是最好的防守,唯有把魏軍打得怕了,它才不敢越過雷池半步。”
易經(jīng)玄早知道自己這位堂弟會這么回答了,苦笑一下,同時又為對方有這樣的豪情膽識感到欽佩。但行軍打戰(zhàn),非是個人呈勇,一舉一動都牽連國運,所以不能意氣用事。
易經(jīng)玄道:“經(jīng)天,你應知道魏國的魏信陵,此人天縱奇才,軍法謀略具是上上等,早在我秦軍兵發(fā)趙國宜城時,已經(jīng)受了魏王統(tǒng)軍印璽,屯兵魏長城。遇上他,可是要萬分戒備,不可輕敵?!?p> 易經(jīng)天忽然一笑,道:“堂兄請寬心,我非是有勇無謀之輩,行軍打戰(zhàn),重在知己知彼,在沒有充分了解魏軍情況之下,我絕不會輕易出兵。況且,軍隊非是我易家的一言堂,王上已派監(jiān)軍假節(jié)鋮,我如果輕舉妄動,他便能先斬后奏。我易經(jīng)天可是很愛惜這條小命的。”
在另一處,易天橫已經(jīng)喝完一壺酒,精神狀態(tài)稍稍亢奮,拿起桌上長劍,“鏗”一聲拔劍出鞘。
劍光森然,劍如游龍般行走,忽快忽慢,忽遠忽近,配合著身法,竟然舞得行云流水,有種說不出來的美感。
可以看出,這三年來,他日夜苦練,不是沒有成果的。這份純熟度沒有千錘百煉,做不到這么流暢。若敵我雙方內力境界相同,誰的劍法更好,誰便得勝出。
這也是易天橫唯一能牢牢捉住的優(yōu)勢,他體質不行,內功修為遠遠落在后頭,以至于三年來武功總不能登堂入室。但劍法拳法掌法這些靠熟練就能做好的武技,他總要做的盡善盡美,百般苛求,總算是遠超同級別家兵。
一套“流云”劍使完,他還劍歸鞘,習慣性地摸了摸手上指環(huán)。
這是個黑褐色的指環(huán),像是鐵打造的,隨著易天橫穿越而來,三年來沒有任何動靜,心里慨嘆:“你還沒有動靜么?我都要上戰(zhàn)場了,九死一生的境地,你再沒有反應,我就要死了!”
話音剛落,一陣強光籠罩易天橫全身,等強光消失,他已經(jīng)不見了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