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壞的可能性之一

　　正如草坪躺著的石頭或是我左手旁裝了一半水的保溫杯，目所能及的一切，我們習慣將它稱為“物理”。眼眸之中，離合悲歡日夜輪轉。而世界映入瞳孔后激起的浪花，我們習慣稱其為“精神”。

　　眾所周知，作為自然界為數不多中擁有靈智的幸運兒，人擁有將自己眼中的世界分為“物理層面”與“精神層面”的特權。這是常識，至少是我們世界的常識。

　　在那片充滿奇跡與魔法的阿拉德大陸，生命眼中的世界也曾被劃分為兩個層面，“精神”與“玄學”。如同離開依照科學框架構建的科技產物基本活不了的我們，在阿拉德大陸，隨著社會的不斷進步，魔法也在越來越多的行業(yè)中處于核心地位。

　　如同古往今來的故事中一樣，有人的地方就有文明，而不同的知識，不過是改變了文明發(fā)展的過程。

　　自阿拉德歷990年開始，由于天界與魔界知識的涌入，阿拉德人眼中的世界正漸漸分裂為“三層”，被忽略若干紀元的物理法則，終于被這片大陸孕育出的智慧拂去了塵埃。

　　突然想到了些有趣的事情?；蛟S，身處屏幕外側的我們眼中也曾存在過“玄學”這一層面？或是說，那些奇妙而不可言喻的知識，直至今天依舊在我們無法看見的地方代代傳承，跨越萬千歲月靜待被人發(fā)現的一天？

　　人類無法想象出自己不曾見過的東西，我相信那些縹緲云端的夢境皆有原型。

　　當然，這些都是些閑話，這里就不做討論了。

　　我想說的是，與尚顯稚嫩的科技水平相對，玄學理論才是在阿拉德大陸占據了絕對的主導地位的知識。

　　而在瑪爾公國，對魔法依賴最大的行業(yè)，便是國防與軍事。

　　魔法師，尤其是專精大范圍魔法的元素法師。對瑪爾公國而言，其存在本身，就是對敵對勢力的一種戰(zhàn)略威脅。

　　米斯蘭達是一位強大的元素法師，但主研玄學理論的他并不擅長戰(zhàn)斗。即便是這樣，其威懾力若放在二戰(zhàn)的科技水平下，也已經與大噸位新銳戰(zhàn)列艦相當了。而通常情況下，西海岸教會中最強的圣騎士，也就差不多算個五臺T-34。

　　至于西澤。

　　不管再任何世界的任何時代背景下，都只能算是個標準的步兵級戰(zhàn)力。

　　還是沒經過專業(yè)訓練的那種征召兵。

　　星際里50礦一個的好兄弟，紅色警戒里給100塊就當兵的鐵憨憨，召喚師峽谷里一條命還不夠買個眼的小矮人。

　　步兵，步兵從未改變！

　　所以，西澤現在最擔心的事情，是與米斯蘭達發(fā)生沖突。

　　但既然已經聽見了“米斯蘭達”這個名字，西澤便不好再像什么都不知道時一樣匆匆行過。

　　“能在這里見到您還真是意外，米斯蘭達先生。但你們?yōu)槭裁匆獓∥业鸟R車？”

　　灰袍藍帽的元素師就站在薩拉丁身邊，而西澤離那陰沉男孩不到兩米。西澤確信自己的音量已經足夠米斯蘭達聽見了，他卻故意沒有回話。

　　被人故意無視的感覺讓西澤很不舒服，但他現在可沒空去招惹米斯蘭達自討沒趣。忽視了元素師的無理后，他轉身便向自己的馬車走去。

　　混混們還圍在馬車旁。雖然他們暫時還沒做什么過激的事情，但西澤明白，如果自己不盡快趕去馬車旁，鬼知道之后會發(fā)生什么。

　　此時此刻，西澤明白，自己需要做的只是回到馬車上，之后便可以帶著車夫老哥與賽琉安全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如此一來，“壁爐與甜酒”便不會再有什么危險了。

　　這沒什么難的。

　　眾所周知，人破綻最多的時候，就是專心致志想要完成一件事情時。

　　西澤，甚至連回想起這句話的余力都沒有了。

　　“西澤，你似乎很在意馬車啊?！?，與薩拉丁擦身而過時，陰沉男孩的略帶嘲諷聲音傳入了他耳朵。

　　【是這樣嗎？】

　　聽見這話時，向來能言善辯的西澤腦子里幾乎堆滿了銹死的螺絲。他的第一反應竟不是將薩拉丁的挑釁用玩笑話或是謾罵搪塞過去，而是認真的思考起自己這段時間的所作所為。

　　直接向綠毛龜砸石頭，無視所有人走向馬車，打招呼被米斯蘭達無視后也毫無反應。

　　太心急了。西澤明白自己表現實在太心急了。

　　就算在西澤思考的間隙，時間依舊一如既往的奔走著。在薩拉丁看來，西澤行進步伐中的短暫停頓，便是自己想要得到的答案。

　　“你心里有鬼。”

　　隨后，他的第二句話傳入了西澤耳中。

　　【被發(fā)現了！】

　　身為前冒險者的西澤畢竟也是經過些風浪的人，這樣的想法在腦海里剛剛升起便被他拼盡全力壓了下去。但即便是這樣，西澤臉上的表情也還是出現了片刻的僵硬。

　　而將這微不足道異樣逮住的薩拉丁，臉上正掛著勝利者的微笑。

　　“馬車里有人！給我把那家伙揪出來！記住！殺人犯是個棕發(fā)女人！”

　　隨著陰沉男孩的命令，本來就離馬車近在咫尺的混混當即便圍了上去。

　　此時此刻，西澤離馬車還很遠。就算他不顧一切的朝那路燈下奔去，也不可能趕在小混混們打開車門之前將他們解決。

　　不能慌！西澤明白自己現在要亂了陣腳，事情可就真完蛋了。

　　不管怎么說，賽琉暫時還沒有暴露，所以自己一定要表現的自然。

　　就目前的情況來說，要求那領頭的元素法師做些什么，便是西澤能想到最穩(wěn)妥的解決辦法了。不知為何，他愿意相信自己曾經的上司，相信那個溫暖而隨和的魔界男人已經會在困境中為自己做些什么。

　　所以，西澤便沖他喊出了聲。

　　“喂！米斯蘭達！管管這些家伙！！”

　　然而，那灰袍藍帽的法師依舊像沒聽見一樣，連頭都沒有回，沉默的望著神父與執(zhí)事。

　　完蛋！

　　這下，西澤能依靠的便只有自己了。

　　“混賬玩意！給我老老實實叫老師，你這不懂規(guī)矩的家伙！”

　　以此為借口，西澤搶過了身邊混混手里的鐵棒，卻無視了剛剛對自己直呼其名的薩拉丁，撒開腿沖馬車跑去。

　　在西澤身邊，名為薩拉丁的陰沉男孩將西澤的一切言行都看的明明白白。他確信，那條跟自己耗了整整一天的大魚已經上鉤，現在自己需要做的，便是靜待其掙扎至精疲力盡。

　　教堂正門口，身著黑袍的高瘦執(zhí)事已完成了繁瑣的能量凝聚與圣文吟唱，兩支宛若蒼龍的暗金色光矛正被他緊緊握在手中。如果西澤有閑心回頭打量的話，會發(fā)現執(zhí)事手里的恐怖物件與賽琉在酒館中使用的光矛似有異曲同工之妙。

　　只是，那光矛上縈繞的電光與火焰，絢爛的宛若實體一般。

　　賽琉手里的光矛讓西澤吃了不少苦，但生吃了一發(fā)光矛的西澤明白那玩意不會讓人有生命危險。至于執(zhí)事手中的光矛，西澤可不認為有人能從它的攻擊下茍全性命。

　　在看見西澤被薩拉丁叫住后，神父就猜到了計劃的敗露。但在那個時候，他想拉住身邊失去理智的執(zhí)事已經來不及了。

　　執(zhí)事手掌間閃爍的耀眼的電芒成功吸引了元素師的注意。

　　以米斯蘭達為原點，于風雨中游離的元素流裹挾著閃電，呈旋渦狀向他匯聚而來。

　　小混混嘈雜的議論中，男人尖厲的吼叫刺痛了在場每個人的耳膜。

　　“老師？您也配??？連魔法都放不出的麻瓜也配這么高聲講話？！”

　　一如既往，阿勒爾的話還是那么刁鉆而令人厭惡。

　　但這種情況下，就算是被戳到了痛處的西澤，也沒空在意這些事了。

　　如此劍拔弩張的氛圍中，唯有腦子不好使的二流子才會喋喋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