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山之巔的草原中一座潔凈如虹的城樓赫然而立。城門上“鹿野央城”的字眼醒目世人。
層軒重閣、麗窮規(guī)矩、紅墻綠瓦、草長鶯飛，經(jīng)聲疊起，佛香四溢，鹿野央城就是如此高潔，它是信徒的天堂。
二人進了城門直奔城中央去，他們穿過大大小小的廟宇，來到了鹿野苑內(nèi)，大殿內(nèi)坐立著真人般大小的佛祖銅像，僧人打坐在佛像前默誦經(jīng)文。
二人轉(zhuǎn)折到一處偏寺內(nèi)，里面禪坐一具羅漢金身。
“二位施主，久等了!”一個小和尚合什禮說道。
燕一流轉(zhuǎn)身雙手合什鞠躬回禮，“無礙!請問小師傅彌生長老可否有時間?”他問道。
“二位施主請隨我來，長老正在等候二位?！毙『蜕姓f。
二人走到一個滿是楓葉的院子中央的紅楓樹下，慈眉善目如同一座活佛似的彌生長老靜座與此。
“二位施主請，彌生長老正在冥修之中還請稍等片刻?！毙『蜕姓f必便退出院子，漆紅的木門發(fā)出吱呀吱呀的聲響。
知了~知了~楓樹上的知了聲起彼伏，紅楓在風的帶動下吹出沙沙的聲音。
“蟬”布滿鹿野央城，沒到金秋便破繭而出，泥土里還留著那小小的渦漩，時命雖長但一生幾乎隱沒與黑暗之中，此乃佛蟲，何為?不解。
鹿野苑是央城的制高點，這棵紅楓樹就是鹿野苑的制高點。
燕一流往院墻外看，見無數(shù)的紅墻綠瓦下行走著大大小小的僧人，他們一步一磕向著信仰。善在這座城里包容這來自五湖四海的落魄，他們或許能在這里找到一席之地。
“含俢你看這楓樹的葉子真紅啊，明明還是烈夏就被染紅了?！焙瑐c仰頭看見楓葉搖曳下來，他展開手接住掉落的楓葉，不知道有多久了，他沒見過如此紅的楓葉。
彌生長老已是古稀之年，嘴角含笑敲著木魚，燕一流坐在堆積如山的楓葉上看著遠方發(fā)著呆，含俢站在楓樹下怔怔的望著紅紅的楓葉。楓葉紅了落入泥土之中腐爛成泥，消逝在楓樹上，對于他還有多少個百年，一生還是永生，可是他又還有多少年頭可以做意氣風發(fā)的少年。
“燕一，這葉子真紅。”含俢溫弱道。
“你看，這央城就像是幻境好不真實啊，當年，我王兄是怎么找到這個美如畫的地方??！”他語氣輕快說道。
“以后又該如何去找呢?”含俢用幾乎聽不見的聲音說。
天漸漸沉了下來，太陽落在遠山間，余輝將央城染的如同楓葉般紅。他看著燕一流干凈的側(cè)臉，秀發(fā)在風中揚起，如同畫中人，似乎風一用勁他就化為泡影。
“燕一，你還會記得我嗎？”他問道。
燕一流轉(zhuǎn)眼看著汗含俢無邪笑道：“當然不會了，你可是救命恩人啊！我燕一流不是忘恩負義的人。嘿嘿……”
燕一流回頭看著彌生長老穩(wěn)坐如雕塑的身子說：“這天快黑了，還不醒來嗎？”
半個時辰后天徹底沉了下來，月牙變得明亮，星空閃爍就如同近在咫尺一般，似乎一伸手就能摘下星星。央城里無數(shù)石燈亮起了燭光，小和尚將鹿野苑的每一處的亮起石燈。
漫漫黑夜在星辰的月影下變得更加漫長，含俢將身上的白裳鋪在厚重的楓葉上。
“燕一，休息吧?！焙瑐c說。
燕一流躺在白裳上，面對星辰。
“也對，彌生長老的冥修不是一時半會的事情，多則一兩天，長則一兩月也說不定?！毖嘁涣髡f。
含俢拿出玉蕭，一陣空靈悠揚的蕭聲劃破寂靜的夜空，他漫漫的沉入夢鄉(xiāng)。
“俢海鮫人王見過長老?！焙瑐c半鞠著腰行禮道。
彌生長老轉(zhuǎn)身面對央城，“含公子，請坐吧。”含俢正襟危坐，一臉肅穆。
“含公子此來又為何事?”彌生長老兩眼虛合，語氣穩(wěn)如泰山。
含俢跪在地上懇求道：“含俢想請求長老把燕一的命數(shù)告知與我!”
“此乃天機，何況逆天而行，天譴將至。”
“含俢知道，鮫人一族對陰暗晦氣之事頗敏感，燕一身上的劫難我能感知卻無法預(yù)知，希望長老答應(yīng)?！焙瑐c重重一跪。
彌生長老睜開眼睛看著他，說：“含公子執(zhí)意如此?”
“是!”
“既然如此，我便給你說，不過，人各有命，如何走看自己，我便告訴你之前的命數(shù)，后面的恕我不能相告?！?p> “含俢謝過長老!”他低下頭重謝道。若是將劫難化解，日后自然不會再有什么劫難，他想到。
黎明慢慢接近初升的陽光照在他的眼睛上，睜眼一看，含俢正襟危坐看著遠方的太陽，彌生長老卻不知在何處。
“彌生長老!咦～人呢？含俢你看見長老了嗎？”燕一流睡眼朦朧的神態(tài)疑惑問道。
“老朽在此…”一個鏗鏘有力的聲音從身后傳來。彌生長老提著一個木盒子，動作走態(tài)如同一個老頑童，不似其他長老嚴肅。
“醒了，小世子!”
“長老認識我嗎？”燕一流疑惑問道。
“哈哈……，只要是看在我眼里的人，知前世算今生。”彌生長老走上楓樹下開始打坐，日落而息日出而作。
“長老還要冥修嗎？別啊，我還有問題要請教長老!”燕一流急忙問道。
“小世子請講吧！”
“我想要知道六年前我長兄寄存在這里東西是什么？我想要帶回去!還有，我額娘她來這里是看到了什么？從哪以后就皈依了。還有，二十年前的隱世畫師他可否安在?”燕一流越說情緒越低。
“小世子，你往遠處看?！毖嘁涣骺聪蜻h方紅霧迷繞的央城。
“當年，大世子也如你一般守了一天一夜，他看著日夜星辰到黎明將至?！?p> 燕玄看著遠方，惆悵道：“事與愿違!”
“施主，如何講?”
“佛家普渡眾生，納世間百像，善惡有報，不是不報時候未到而已，長老，燕玄有一事懇求?！?p> 燕玄跪地于此，如信男一般?！拔夷耸異翰簧庵?，死后必然墜落十八層地獄。死前望長老將燕玄的靈丹取出來，靜放佛山之中。”
“施主顛倒黑白，殺戮無辜，想要補償為時已晚。施主內(nèi)的靈丹能化解苦難，老朽可助你一力。只不過……”彌生長老說。
“什么代價我燕玄都可以承受，死也無妨?！?p> 霎時一道金光刺穿胸膛，一顆銀百色的靈丹游離在楓樹之下，瞬間融入楓樹之中，本是枯萎的樹干便勃發(fā)生姿，四季變換它依舊是茂盛紅艷。
“既然如此，為什么還要去俢海送死呢？”燕一流稍有哽咽道。
“阻止惡行!”彌生長老聲音越來越弱，話語不在訴說什么，便墜入冥修之中。
一張信紙從楓樹之中掉落他手中，展開來他看見燕玄的字跡。
“額娘，孩兒不孝，你說過人不可妄殺他人，作為世子的我沒能辦到。
父王命我出征俢海殲滅妖人一族，可是我深知事實并非如此，我無法違抗父王的命令。我曾經(jīng)想過要做與父王一樣的王爺，聲名遠揚。當我接到命令屠殺整個村子時，孩兒照做了，嫁禍與世人口中的禍害我也照做了。
直至遇到那個人，真相便赤裸裸的展現(xiàn)在我眼前。孩兒想要停止這場可笑的戰(zhàn)爭，也許唯有一死才可結(jié)束它。
孩兒不孝，不能為您養(yǎng)老送終，也沒能謹遵您的教誨。
燕一他若是問起他的哥哥，就告訴他戰(zhàn)死沙場吧?！薄嘈?p> 一張信紙摻雜著淚水掉落在風中，鮫人哪來的惡，分明是他父親的私欲造成的，華嚶她什么都知道，她知道長兄。
“為什么？為什么？父王你到底是為了什么非要如此!”他崩潰起來，本是好強的人也止不住的淚水。央城對于額娘來說，是充滿愁苦的地方，但它帶來更多的是救贖。
他終于知道，從央城回去以后他的母妃就未踏進王府一步，天天誦經(jīng)吃齋為的不是清凈不是放了塵緣，是贖罪，贖他兄長的罪，贖王府的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