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纖蕓忽然從睡夢中驚醒,周遭盡是水流聲,她打開窗子,冷風(fēng)撲面而來,窗外灰蒙蒙的一片,整個世界都籠罩在雨幕里,丫鬟在廊上看到小姐醒來,急匆匆撐傘而來,“小姐,你醒啦,今兒個天涼,快加件衣服。”
沈纖蕓道:“蓮兒,如今是什么時辰?”
蓮兒道:“大概是,這雨太大啦,天都昏沉沉的,弄得人心里也不舒坦?!?p> 沈纖蕓眉頭緊蹙:“我哥他們是否還在府中?”
蓮兒搖頭道:“公子走了好一陣子,鐘少俠特地叮囑我不要叫醒小姐?!?p> 沈纖蕓悵然若失,只能在心中為鐘馗兄長祈福,希望他們能夠馬到成功,平安歸來。
鐘馗一行人伏在馬背上,急速奔馳,離石碑村大約十里的地方,鐘馗勒住韁繩,駐馬觀望。
沈歡道:“這鬼天氣實在奇怪,昨夜還晴空萬里,今早何故提天降大雨?!?p> 鐘馗道:“大雨未嘗不是好事,宣武局的人必定會放松警惕,你們先隨我去到村外埋伏,待我探清情況,給他來個雷霆一擊。”
鐘馗沈歡與幾名高手先行,其余人等候在原地,只要信號一發(fā),鐵蹄洪流便會席卷而來。雨勢過大,鐘馗的敞袍并不能再用,他翻過高聳的鐵籬墻,縱躍于屋頂上,村中不見一個人影,偶爾幾個屋子的煙囪還乎乎冒著熱氣,鐘馗不敢絲毫大意,一路東瞧西看,尋著與董成約定的地點。鐘馗與董成商定,每日都會在石碑村大元帥屋中飲茶,鐘馗若是到了,便來此處尋他。董成本是不關(guān)心村中之事,只躲在后宮里享樂之人,鐘馗怕時間久了,一反常態(tài)的董成引起宣武局的懷疑,這才一天之隔便急著肅清石碑村。
大元帥的房子鐘馗曾見過,又是村中辨識度最高的,沒費多少時間邊便給他到了,伏在屋頂候著董成的出現(xiàn),暴雨中的事物不甚清晰,幾步之隔便只能看個大概輪廓,不知過了多久,董成的聲音終是響起:“不必多禮?!?p> 有人道:“這么大下雨,事什么大王有親自前來?!贝巳丝谝纛H重,又有雨聲阻礙,鐘馗勉強聽懂。
董成道:“大元帥呢?怎么不見他人在哪。”
那人道:“嚇?biāo)廊舜笥甑拇笤獛浾f,今日歇息。”
董成道:“如此,你也回去吧,不必再執(zhí)勤了。”
“大王萬歲。”那人披著雨蓑急匆匆跑出,消失在雨中。
鐘馗拉著屋檐,慢慢落在地上,推門而入。
“我不是說不必再執(zhí)勤了嗎?”
“董成,你挺守約的。”
聽聞鐘馗的聲音,董成慌忙轉(zhuǎn)頭,“少俠,瞧您說的,這可關(guān)乎我的小命,我能疏忽嗎。我就說您今日必定有動作,這不,算把您盼來了?!?p> 鐘馗道:“你如何知道我今日要來?”
董成端起茶品了一口,“大雨之日,村民都在家中,宣武局戒備也會懈怠,此時便是最好的進攻時機。”
鐘馗道:“你還真不傻,廢話少說,宣武局人都在哪里?!?p> 董成道:“還記那條弄堂嗎,宣武局大半都在,大軍一到,就可以將他們聚而殲之?!?p> 鐘馗道:“你在此處等我,我去引官軍到來,此事一成,你就能拿到解藥?!?p> 董成道:“少俠快去,我定然全力助你掃平賊寇,魏賊不除,我寢食難安啊?!?p> 鐘馗一聲冷笑,踏雨而行,在村外埋伏的沈歡等人見到鐘馗,趕忙詢問情況,鐘馗道:“我已探得宣武局位置,一切按原計劃進行?!?p> 沈歡道:“周遭的暗哨都被我們清理了,我這便去發(fā)穿云箭?!彼蛲庾叱鲆焕?,從懷中掏出默箭,朝天空中射去,煙花在天上散開一瞬便消失不見,這是棲鳳城軍中特有的信號箭,由穿云響箭改造,不僅無聲且自帶煙花,兵貴神速,馬蹄聲片刻便至,沈歡大手一揮,“兄弟們,跟我殺進村去,除魏賊,興鳳城。”
殺喊聲震天,六百騎兵在沈歡的帶領(lǐng)下沖入石碑村,大片水花在馬蹄下綻放,鐘馗與沈歡并駕齊驅(qū),突然石碑村的鐵門重重合上,將隊伍一分為二,鐘馗心中暗叫不好,一道身影從天而降,正是那燕川,溫度驟降,冰層順著積水迅速蔓延,幾東之間便將村中的騎兵裹的嚴(yán)嚴(yán)實實,變成一個個冰人,與此同時,路旁的房屋中冒出密密麻麻的年輕面龐,手持弓箭,燕川一聲令下,箭如飛蝗,村中士卒們被冰塊所限,無法閃躲,成了活靶子,一時間慘叫聲連綿不絕,血水夾雜著雨水迸裂開來,鐘馗一掌擊碎沈歡身上的冰層,將他周身箭雨抵擋下來,沈歡目光呆滯,渾身戰(zhàn)栗,寒冰玄氣對他的影響甚大,布袋長老和不言長老行動如風(fēng),一人飛身進房將伏擊之人擊倒,一人飛舞在士兵身旁,盡可能阻擋奪命冷箭,村外的士兵們望著同袍慘狀,怒喝哀號,拼命撞向鐵門,試圖沖進村里。
鐘馗拉起沈歡,將他扔出村外,大喝一聲,金剛意貫通全身,穿梭往來,將弓箭手一個接一個扔出,最終鐵門被破,剩余的騎兵們涌入,將弓箭手全部擒拿,士兵們的尸體堆在村口,身上還留著冰屑,鐘馗頹然而坐,倒下的兒郎們無一人翻滾慘叫,全都靜悄悄的躺在地上。沈歡晃晃悠悠巡查著死去的弟兄,進村的士兵無一生還,每人身上都插著最少四根箭羽,三百條性命就這般倏忽消逝,實在太過夢魘。
兵士們紅著虎目,雙拳緊握,卻無人擅殺俘虜,這是鳳城城防軍中軍紀(jì)最嚴(yán)明的親衛(wèi)軍,是城主直屬,是千錘百煉的精英,沈歡知道,鐘馗的日子怕是不好過了。
布袋長老走到鐘馗身邊,沉聲道:“千錘百煉,方為金剛?!?p> 鐘馗的目光穿越雨幕,直達村落深處,他一躍而起,朝董成的屋子奔去。房間里空無一人,只剩半杯香茗冒著熱氣。雨勢漸漸變小,烏云散去,士兵們將關(guān)在石碑村深處的人們解救出來,望著地上跪著的兒孫,哭喊求饒聲此起彼伏,追尋燕川蹤跡的不言長老無功而返,沈歡已在村外整裝待發(fā),被逮捕的都是村中年輕人,宣武局全身而退,還給鐘馗留下了個爛攤子,由于鐘馗的輕敵,此次行動付出極其慘痛的代價仍一勞無獲。
鐘馗拉起地上一人,用刀架住脖子,問道:“董成呢?跑哪里去了?伏擊是不是他安排的?”
那人咬牙切齒:“呸,董大王雄才偉略,你休想找到他的蹤跡?!?p> 鐘馗道:“你可知那燕先生是什么人?是魏國奸細(xì),你們被他所用而不知,真是可笑之極?!?p> 那人冷笑道:“侵我家園,擾我生活,你還在這里大言不慚。我們村子本一窮二白,多虧董大王和燕先生,大家伙才過上富足的生活,魏又如何,蜀又如何?誰國不是國,現(xiàn)在還有蜀國嗎?”
鐘馗怒道:“你們的富足生活從何而來,燒殺搶掠,視人命如草芥,你們還配當(dāng)人嗎?為了一己私欲便能為所欲為,簡直是鳳城之恥,虧你還能說出誰國不是國這種混賬話,你的骨頭呢,是不是有肉吃就搖尾巴,連狗都不如,狗還知道只認(rèn)一主,在魏人眼中,你不過是喪國之犬,無國何來家,即使現(xiàn)今蜀國分裂,你也應(yīng)該知道,你是蜀地人,怎能為魏人賣命殘害同胞呢?!?p> 被捆住手腳的年輕人們聽到鐘馗叫罵,全都嚷起來,沈歡嘆道:“不知宣武局用了什么法子,這些人都已死心塌地,沒有回轉(zhuǎn)的余地了?!?p> 村民大聲哭泣,咒罵著鐘馗,鐘馗將金剛宗玉牌交予沈歡,“我去追捕燕川,燕川一日不除,我便一日不歸,這塊玉牌比我性命更珍貴,先寄放在你這里,我會拿燕川的頭來換?!?p> 沈歡知鐘馗決意,只好叮囑:“一切有沈府,切不可勉強?!?p> 鐘馗一聲長嘯,隱入山林。布袋長老道:“此事若無個結(jié)果,恐成鐘少俠進境一生阻礙?!辈谎蚤L老不言不語,眼神深邃,一行人拉著裝滿士兵們尸體的平板車,押著年輕的犯人們,在灰暗的天幕下,朝棲鳳城開拔。
鐘馗按著最后目擊到燕川的士兵們所描述的方向一路狂奔,心中的火焰熊熊燃燒,宣武局的人,必須死。追擊并沒有持續(xù)多久,半個時辰便有人被鐘馗追上,從他的口中得知董成身上的毒已解,村口伏擊都是他的計劃,他假裝與鐘馗合作,最后來了手請君入甕,逃離之時燕川讓眾人各憑本事,想在這遼闊的山林里找人無異于大海撈針。鐘馗取下宣武局的令牌,毫不猶豫繼續(xù)前進,就算打進宣武局,也要讓燕川董成血債血償。
即使沈府大力封鎖,慘敗的消息很快便傳遍了棲鳳城,鐘馗從少年英豪淪為膽小怕事,不敢承擔(dān)責(zé)任的潛逃之輩,沈纖蕓每日前往佛堂,道觀,大小廟宇為鐘馗祈福,更是以鐘馗的名義安排重金撫恤陣亡士兵的家屬,與沈玉暖挨家挨戶探望,試圖消除對鐘馗不利的輿論,對于鐘馗名聲大毀這件事,李楓卻是喜聞樂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