菩道子為巧兒姑娘在村子尋了所空置的屋舍,在村民和清風明月的幫助下,一天便上下打理好了。雖小小一戶,但也是牢固踏實,是個遮風避雨的好地方。巧兒暈倒了被清風明月扶至新置辦的屋中休息。
這一睡,便睡了一整天。
巧兒自從天宮中逃出來,一路遇官兵窮追不舍,又后來南府“堂前燕”緊隨其后,若不是遇菩道子拔劍相助,恐早已遭朝廷安排。費勁逃入山中,又聞丈夫不幸,終日不得平復,數(shù)日未休息好。昨日服下難忘枝,忘卻了這些朝廷恩怨之事,如“沙中寫字忽風起,沙舞風來字已無”一般,吹散在空中了。
待巧兒醒來,早已饑腸轆轆,就好像是站在廣闊無邊的田野,眼神只能望穿秋水,凝視暗淡的天空。菩道子安排村上王婆照料,待用過飯后,便與那王婆學些紡絲織布的手藝,若是無事,或來道觀幫忙打點。雖記得菩道子,卻將那天宮之事,忘了,只曉得自己是走鏢的夫婦,丈夫不幸摔入山崖,又加上這難忘枝的效果,已從哀傷里出來?,F(xiàn)如今只想安安分分過日子,照料自己腹中的孩兒。
如此織布紡絲的日子過去了八個月…
“師父?!?p> 菩道子聽見房門外有敲門聲,此時已經黃昏后,天剛擦黑。菩道子原本想坐在床榻上打坐,可剛坐下,就聽見清風叫師父的聲音,轉眼看見窗外有兩人身影。轉睛拂須一想,巧兒姑娘已經懷胎十月有余。
開了門見清風欲有言語,菩道子搖手道:“不用說了,我們去林夫人那?!鼻屣L明月二人對眼相看,露出驚訝的表情,隨即上去追師父了。
出了道觀,將到林夫人屋前,見王婆女兒小云在門口等著,道長上前問:“云姑娘,里面林夫人情況如何?”
“娘已經在里面陪著,林夫人腹中不適,可也未見有即將臨盆之狀?!?p> 師徒三人便在屋前候著。菩道子讓明月回道觀抓些補身子的藥材來。
那明月小徒,抓藥回來時,聽聞耳邊有窸窸窣窣的響動,四下張望,未見異樣,可窸窣之聲依然在附近。仔細尋找,見一獼猴躲在路邊矮木雜草之中,那猴腹部突出,抱腹蜷縮,見明月探頭來看,有些發(fā)抖。
“別怕別怕?!泵髟乱娺@猴子神情失色,“你和林夫人一樣,馬上就要當媽媽了吧?!泵髟律焓钟麚崦负铮悄负锵蚝罂s了一下。
不遠處傳來清風的聲音:“明月!怎么蹲在那里?還不過來?”
“來了來了?!迸R走之際明月從懷間掏出一個大棗,在身上蹭了兩下,放在母猴身前急忙離開。
待明月去了,便聽見屋內傳來女人疼痛哭喊聲,四下未見小云姑娘,想必是進去幫忙去了。
等了半個時辰,屋內仍然沒有孩童啼哭聲。
菩道子定在門口,手壓在胡須上,望著即將被黑暗吞沒的天空。
見原本清澈可窺星探月的天空,霎時間被黑灰烏云遍布,不停翻滾,宛如蝗蟲過境,侵蝕這天空,不給天空一絲透氣的機會。又見這云黑壓壓鋪滿之后,如驚濤駭浪,翻滾拍打;又如鯤鵬過境,遮天閉月。
“云從龍,風從虎!”道長雙眉壓低,兩道眉即將擰在一起一般。一手壓在腰間寶劍上,一手撐腰。這狀態(tài),如拉滿弓弦上的箭!
天空忽然閃爍起來,見一蜿蜒曲折粗壯之物來回于云霧之間,見其身上著有鱗,鱗閃金光。又見其有爪,掌如虎,型如鷹。
眾人見此龐然大物,皆驚恐失色,生怕其沖下來,被那叼走了。
“清風明月!你二人去保護村民不要出來!”清風明月二徒瞬將分開,引附近村民入屋不出,房門、窗禁閉。
那道長拔了腰間白刃一躍而起,見空中白光金光閃爍不止,光亮刺眼,叫人無法睜開。
光芒刺目之際,又聽聞雷霆滾滾之聲,劍鋒劃破天際,震耳欲聾,叫人短時間失了聽力,又喪了視力。
那清風明月二徒,也抵不住這刺目與天雷,手臂擋于眼前,不知發(fā)生了什么。
刺眼不過十下,震耳不過八聲,天空又一度恢復了寧靜。
天空撥云開霧,見了明月群星。菩道子也將落在地上。又望星空,早已無了烏云翻騰,空中有一縷銀絲發(fā)出淡淡光芒,時隱時現(xiàn)。
那銀絲不知何物,在空中停留盤旋一會兒,時緩時急,突然定住。閃了幾下,立刻扭動起來,沖向林夫人屋子方向。
那清風見了,欲躍上屋檐一戰(zhàn),止住那銀絲于屋檐之上。
菩道子伸手擋住清風,只道了一局:“無事,不傷人!”師徒三人目不轉睛盯著那銀絲盤旋環(huán)繞之勢,又俯沖向下,視屋瓦磚礫為無物,穿透屋頂進了屋里,不見了蹤跡。
“師父!”村里除菩道子,只清風明月二人知曉此事始末,還有些看的不清楚,叫了師父企圖從師父口中得知。誰想師父并無回答,捋著胡須鎮(zhèn)定思考。忽聽見屋內傳來王婆的聲音:“生了!生了!恭喜夫人,賀喜夫人!喜得貴子了??!恭喜夫人,賀喜夫人!”
話音剛落不久,見王婆抱一襁褓而出,沖著道長和兩道童笑,對剛剛外面發(fā)生之事絲毫不知情。
“奇怪!但凡是剛出生的孩子,都是嗷啕大哭不止,聲音越大越顯健康,怎這孩子絲毫沒有動靜?”王婆剛邁出門來才覺奇怪。
那孩童黑瞳大眼,炯炯有神,見其額頭之上,有一縷銀發(fā),如同剛剛天空中盤旋銀絲一般??蔀楹蝿倓偝錾?,卻無啼哭之聲?
“讓我抱一下可以嗎?”見如此可愛孩子,明月湊上前去。剛剛接過手,那孩子咳了一聲,從嘴里吐出一塊小石子一般的東西掉到地上。
緊接著,大哭不止,哭聲響徹村間。
眾人聽見哭聲大笑不止。
菩道子見了也滿是欣喜,待王婆重新將孩子抱入屋內,道了一句:“此番貧道必定折壽了唉…”
進了屋巧兒便請道長為孩子取名。
“這孩子命中屬木,需以水土方能助其…”菩道子話說一半止住,心中想:“若按林大人家林氏輩分排行,這孩子便輪到了個‘無’字?!?p> “這孩子就叫‘林無涯’吧?!?p> 夫人謝過道長,明月將帶來補藥留下,師徒也不多做打擾,回了觀去。
路上明月不忘去翻看那灌木,尋那獼猴,見叢中一母猴嚼著口中大棗,懷里抱著一只銀毛小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