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三風依然緊握青冥刀,一聲不響,直指老頭。老頭輕輕嘆息,轉回身癟了癟嘴角:“現(xiàn)在的年輕人,真是一點禮貌都沒有……”說著一個閃身便到了李三風面前。李三風只感覺一陣狂風掃過,茅屋里藥方、藥草一陣亂飛,再看手中刀,已到了對方手中。
老頭提著青冥刀的刀身,掂了掂,李三風便見自己的寶貝寶刀如同破銅爛鐵般,被老頭隨手扔在身后,落地時發(fā)出叮隆哐當?shù)穆曧憽?p> “你……!”李三風氣得頭頂冒煙,然而在絕對的實力面前沒有任何作用。
外頭阿暖聽到里頭動靜,掀開簾子一看,滿屋子狼藉,滿臉不高興的走進來:“師傅,說了多少次了,很難打掃的好嗎,你能不能珍惜一下我的勞動成果……”撿起兩張藥方,一起身,便見老頭一屁股坐在破破爛爛的問診桌子上:“師傅,我好不容易修好,再壞可修不好了……”
自己的徒弟嘮嘮叨叨半天,老頭嘿嘿一笑:“去去去,修什么修,這位公子診金藥費一付,給你買十張?!?p> 阿暖翻個白眼,嘀嘀咕咕的出去,李三風跳腳道:“老頭!我不管你是什么真人!你趕緊把云佑治好還給我!”
老頭翹著二郎腿吊兒郎當?shù)牡溃骸爸魏??嘿,看來你不知道她現(xiàn)在什么狀況。小伙子,奉勸你一句,這事兒你做不了主,叫你上頭的人來?!?p> “什么上頭的人!沒有上頭的人,她現(xiàn)在到底怎么了,你趕緊告訴我,不然就算我打不過你,我也……我也把你這里砸得稀巴爛!讓你徒弟叨叨死你!”
老頭見李三風就快狗急跳墻,這著急勁兒就真跟自家妹子被人如何了一樣,摸著下巴略略思襯,道:“你不信老夫,巧了,老夫也不信你,你告訴我你和這丫頭的關系,我就告訴你我知道的,否則,老夫憑什么相信你是為她好,而不是要害她?不過嘛,你不愿意說,也行,大門在那邊,自便?!?p> 李三風此時真是巴不得錘爆這狗屁真人的狗頭,然而打也打不過人家,更不可能扔下云佑就這么走了。
老頭坐在桌子上優(yōu)哉游哉的剃指甲,一副你愛站多久站多久,老頭子可以在這里坐到進棺材的架勢。
僵持了好一陣,李三風終于焉不啦嘰的抱著腦袋蹲在地上嘀嘀咕咕:“真是撅了驢腿子了,這丫頭看個傷都能看出事兒來……”
老頭見狀嘿嘿一笑:“想好了?想好了就說吧?”
李三風站起來咬牙切齒道:“奉命護人!”
“哦?奉誰的命?為何要護她?”
“我家主子,說了你也不認識!至于為何,我不知道!”
“她為何墜江?”
“……”
老頭見李三風又不答話,用看白癡的眼神看他:“你在那兒思想斗爭個什么勁兒?你打不過老夫。趕緊說,這么大個兒一小伙子,磨磨唧唧的?!?p> 李三風粗聲兒喘氣好幾個來回,才平復下自己的情緒:“奸人所害!”
“是了,是了,這丫頭生就這么個命……”
“老頭兒你嘀咕啥!該說的我都說了!你趕緊告訴我!”李三風見老頭又摸著下巴嘀嘀咕咕,感覺自己魂都快給氣出竅了。
老頭見李三風咆哮,嘿嘿一笑,從桌子上跳下來,走到李三風跟前,伸手在背后掏了掏,隨后拿出一物攤在手心里,橫在李三風胸前,是云佑一直綁在身上的黃金匕首,不過現(xiàn)在只剩殼子。
李三風見物眼睛一瞪,心道這玩意兒竟然沒丟,隨即一爪子揮出去揮了個空:“老頭!這是那丫頭的東西!你還給我。”
老頭睨著眼偏頭看云佑一眼:“她的東西?行吧,現(xiàn)在這么說也成,云渺那小子既然給了她,便算她的,不過早幾十年這可是老夫的東西……”
“你的東西?”
老頭又道:“為何只剩殼子?刀呢?”
心知斗不過,李三風老老實實回答:“半月前在祁泱天塹遇伏,對戰(zhàn)時我家主子抽走了?!?p> 老頭眼睛里閃過一絲詫異,想了想道:“你,即刻啟程,將你主子叫來,這丫頭留在老夫這里,待你說的主子來了才能治?!?p> 李三風一聽,立刻跳起來:“不行!誰知道你會不會對她做什么!”
“哼,先帝還未繼位,老夫便掌管天官監(jiān),若不是……若不是老年退位,豈容爾等小兒在老夫面前放肆?況且,當年老夫親手建三垣宮!再不濟,也不會害了自己的徒孫。你以為這黃金匕是怎么到這丫頭手中的?老夫給了她師傅,她師傅傳給了她,這么說你能去了么?”
李三風被老頭一番話炸得外焦里嫩,雙手扣著腦袋半天才反應過來,心道老子隨便路上逮個人隨便來個醫(yī)館隨便找個大夫就能找到這丫頭師公頭上去,這師爺還是茶樓里說書先生百談不厭其種種傳說的澹真人,真是撞了邪了。
“老頭……哦不,澹真人,你先告訴我這丫頭現(xiàn)在如何……”
“不如何,外愈內殘,寒氣浸體,神識游離,暫時死不了,但暫時也活不過來。你若將她帶走,老夫現(xiàn)在就可以告訴你,她活不過三天。小伙子,希望你能夠聽老夫的。”老頭一改先前吊兒郎當?shù)臉幼?,說完靜靜等著李三風的決定。
李三風再次陷入了思想斗爭中,大半晌,一咬牙:“好!我將主子找來!你必須保著她的命!否則……”
外頭阿暖端了藥進來:“我說大個子,師傅說了要治的人,就沒有死了的,你叫什么叫?”
澹真人盡量夠著李三風的肩膀拍了拍:“去吧,越快越好?!?p> 李三風走到墻邊撿起青冥刀,往屋子外走:“澹真人!晚輩敬你名號!你若食言!我李三風拼上性命也不會放過你!”
腳尖點地,李三風快速掠出院子,瞥眼發(fā)現(xiàn)劉顯還蹲在外頭,順手逮走。
“大爺大爺,您出來了,您妹子呢?”
“管你屁事!”
“大爺……您這是帶我去哪兒啊,你妹子沒事,您也出來了,我得回家了!”
“別叫喚!跟老子走一趟甘洛城!”
劉顯被李三風拎在手里,看著漸黑的天色大叫:“天吶!老天你對好人不公平!”
兩人一路風馳電掣,劉顯被李三風拎著跳、掠、疾行,折騰得七暈八素,期間指錯一次路,又爆錘一頓。時至半夜,兩個人才在甘洛城門前不遠處的一棵樹后停下,李三風眼睛賊亮賊亮,劉顯明顯要歇菜。
“大爺,這么晚了,進不去了……”
“閉嘴,人命關天,老子必須進去?!?p> “……大爺,不是我說,你也不瞎,你瞅瞅那墻,你再瞅瞅門口那堆兵桿子……”
李三風瞅瞅劉顯,眼睛一轉:“你說的有道理。去!你想法子吸引他們注意力?!?p> 劉顯伸手指指自己鼻尖,瞪著眼睛狂搖頭:“不行不行不行,要死!”
李三風將青冥刀摸下來,壁咚將劉顯低在樹上:“你現(xiàn)在,死活都要聽我的,不聽也行,我大可以把你脖子抹了扔出去,效果是一樣的?!?p> 劉顯嚇得大氣不敢出,哆哆嗦嗦:“大……大爺……我好歹、好歹先前幫過你……”
“少廢話!怎么弄,你選一個!”
劉顯都快哭了,面如土色:“我……我去……我去還不成嗎……”
見劉顯走著蛇形一步三回頭的往城門走,李三風暗道,怪不得澹真人這老頭兒拽得這么二五八萬,他娘的用絕對的武力威脅人真特么爽!劉顯此時若知道李三風的想法,估計得當場倒下去閻王殿喊冤。
劉顯走了幾步,停下來,李三風心道這小子難道要跑?只見劉顯往官道旁的地上一躺,打了個滾兒,然后站起來將自己領口的衣裳撕開,摸了摸先前被李三風帶著飛來飛去弄亂的一頭雜毛,似乎滿意的點了點頭,隨后立即捂著胸口,帶著哭腔,一邊喊著:“軍爺~!救命啊~!”一邊朝城門沖過去。
李三風暗自感嘆,這演技,弄回祁連殿,可又是一個好苗子……
劉顯沖到城門下,見著一個兵桿子便趴上去:“軍爺……軍爺……救救小的……嗚嗚嗚嗚……那邊林子里,那邊林子里有歹徒!”
門口守城的四人見一大男人衣衫不整的沖上來就往自個兒身上巴拉,集體蒙圈兒,反應過來,刀劍齊上:“哪里來的瘋子!滾一邊兒去!”
劉顯竟往地上一坐,哭天搶地:“還有沒有天理??!我怎么這么慘啊!”幾個軍爺只當他瘋了,齊齊上來趕人,劉顯立馬抱住其中一個的大腿,哭的那叫一個傷心欲絕。李三風乘著守城士兵被劉顯攪和,一邊往城墻上掠去,一邊覺得他是真哭。
李三風上到城墻頂上,一個翻身進去,心里暗道一句謝過。
劉顯偷偷睜開一只眼,瞄見李三風的衣角消失在另一邊,才一邊哭一邊站起來,罵罵咧咧的往樹林里去,被劉顯趴在身上抹了一身眼淚鼻涕的那位,碎了兩口唾沫:“真是倒了八輩子霉!”
而此時,澹真人坐在茅屋的暖爐旁,靜靜守了云佑半宿,凝神屏息感應一番,確認阿暖已經(jīng)睡著,才起身走到診席前。
老頭弓著背,伸出一只枯黃干燥的手,將蓋在云佑身上的被角掖了掖,隨后將手掌懸空停在云佑額前,便見昏暗中,點點金黃的光芒從其掌中星星點點的灑落下來,盡數(shù)隱沒在云佑眉心里,隨后云佑眉心中央竟?jié)u漸的顯現(xiàn)出一朵冰藍色的花骨朵,柔軟的花瓣隨著澹真人手中的星光緩緩綻開,開放成一枚完整的冰藍雪蓮靜靜旋轉。
本臥在云佑身邊的白獸,似乎感覺到什么,抬起頭迷蒙著眼看著澹真人手中的光點及云佑眉間的花朵,忽然眼睛變得雪亮,起身竄到云佑臉頰邊蹭了蹭,一臉幸福又滿足的表情。
澹真人收回手掌,小蓮花很快消失而去,白獸一撇嘴,不高興的對著澹真人齜牙。澹真人看著白獸雪白的眼,兀自嘆息:“云渺啊云渺,為師一生都在擔心你釀成大禍,你可真是不負所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