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 承陽城（2）
冬天就要來了。承陽城內(nèi)越來越不好受，居民們普遍對冬季準備不足。城中的木炭越來越少，但可用的木頭大多被拿去用來城防，因此大多數(shù)人只能多添衣物用于保暖。食物更是一個大問題，宇軍切斷了所有的道路，依靠城內(nèi)的產(chǎn)出根本無法為整座城提供足夠的糧食。
恐慌在蔓延。自從圍城過后，承陽城就和外界斷絕了往來。沒有人知道援軍到哪里了，也沒有人知道叛軍在晏國其他地區(qū)的進展。連紫辰刺客也不再散布消息，似乎城內(nèi)的一片死寂悲觀對攻心戰(zhàn)來說已經(jīng)足夠了。
城內(nèi)的民夫們依舊在工作。但想要讓他們的工作有效率是不可能的了，一天只吃兩頓半飽的飯是不足以讓他們賣力干活的。食物優(yōu)先保證給軍隊，其次則是官員們。連素來每頓飯數(shù)十道菜的晏君也節(jié)儉了許多，四五道菜草草了事。
所有人的希望都在援軍身上。離發(fā)出平叛的軍令已經(jīng)半個月過去了，再怎么樣也應(yīng)該都集結(jié)完畢在前往首都的路上。王統(tǒng)將軍的十萬大軍也應(yīng)該已經(jīng)北上，只要能撐到他們到來……
上將軍路之容還是接管了承陽城的防務(wù)工作。盡管晏君很不待見他，但畢竟能力擺在那里，在許多大臣的一再勸諫下，晏君還是把軍務(wù)大權(quán)交給了路之容。路之容的上將軍一職是上一任晏君封的，如今的他也是年過半百，好在依舊精神瞿爍，每日都在各處城墻來回巡視。
離遇寒節(jié)還有七天。時近中午，城樓上的城防軍正在換班。剛剛吃了些東西的城防軍士兵把又累又餓的同伴換下去，趴到城樓廢墟中的瞭望點里。投石機極大的威力把各個城樓都砸得殘破不堪，但城防軍們依舊努力地在廢墟中開辟了瞭望點來觀察宇軍動向。
大地似乎在震顫！城防軍士兵們感受到了來自下方的輕微抖動。
北面遠方出現(xiàn)了一道黑線。隱隱約約的隆隆聲傳入耳中，這是大批戰(zhàn)馬同時前進產(chǎn)生的聲響。瞭望點中的城防軍士兵們緊張又興奮地把目光投向了這道黑線，有幾名士兵甚至站了起來。
越來越近了。所有人都瞇起了眼睛，想要看清前來的騎兵的盔甲和軍旗。
路之容上將軍來到了城樓上。恰好今天中午巡視到北城墻，騎兵部隊行進的聲音他太熟悉了，飯才吃了兩口就忙不迭地小跑了上來。
可以看得清了。騎兵們排成方陣，整齊劃一地向著承陽城推進。奔馳的騎兵身著晏軍的淺灰色盔甲，可他們的手臂上卻纏著紫色的布條。飄揚的軍旗在風(fēng)中招展，最前方的兩面軍旗依次寫著“宇”，“武”，在它們邊上還有一面軍旗上畫著一柄長劍。
榮耀軍團！
紫辰軍團的士兵們紛紛走到馬前來迎接來自北方的戰(zhàn)友們。隨后他們便開始拔營，把營區(qū)讓給榮耀軍團來駐扎。城墻上則是一片死寂，每位城防軍的臉上都愁云密布。
“這幾天要更加辛苦了?！甭分輰χ睂⒄f了一句，隨后扭身準備回去吃飯。
但一匹疾馳而來的馬讓路之容回過了身。一名榮耀軍團的傳令兵用槍高高挑著一顆頭顱，飛奔到城墻下高聲喊道:“負隅頑抗的晏國人聽著！你們元滸義部已被擊潰，元滸義頭顱在此！早日投降，放汝等一條生路！”
傳令兵喊完話，立刻調(diào)轉(zhuǎn)馬頭飛奔回己方營區(qū)，生怕城墻上射下箭來。但城墻上沒有人動彈。絕望流動在城墻的每一塊磚上。
元滸義部并不是邊防軍，而是晏軍的預(yù)備役，駐地在晏國中部偏北，是半農(nóng)半兵的一支部隊，有四萬人左右的規(guī)模，基本上由民兵和退役的士兵組成，民兵占絕大多數(shù)。這次元滸義部自然也被征召，但民兵的行軍速度可能實在是太慢，被榮耀軍團撞上后直接殲滅，面對訓(xùn)練有素的邊防軍，他們實在是不堪一擊。
元滸義部本來是過來充實預(yù)想的晏軍的大兵團的中央步兵的。雖然民兵戰(zhàn)斗素質(zhì)較差，但用來填充陣型還算好用，能夠增加晏軍步兵方陣的厚度，更好應(yīng)對敵方騎兵的沖擊?，F(xiàn)在晏軍的援軍又削去了一大片，除非立刻在各地征兵，不然僅剩十七萬余即戰(zhàn)力在趕來承陽城的路上。人數(shù)的優(yōu)勢越來越小。
路之容還不清楚到底有多少晏軍倒戈加入了宇軍。他結(jié)合巫崇耀部的損失，粗略估計了一個五千人的數(shù)量，雖然現(xiàn)在在戰(zhàn)場上還沒見到過倒戈的軍隊出現(xiàn)在宇軍戰(zhàn)旗下方。
總的來說，路之容認為宇軍現(xiàn)在有十萬人不到一點的兵力。十萬人對上十七萬，加上承陽城守軍就是十八萬，以宇軍現(xiàn)在展現(xiàn)出來的戰(zhàn)斗力來看，晏軍取勝的幾率有多少，路之容心里完全沒底。
前幾天有幾個蒙面人找到了路之容。當(dāng)時路之容正準備熄燈就寢，他們直接從窗戶里翻了進來。不過他們沒有要路之容性命，路之容估計是因為自己沒有喊叫，他們向路之容發(fā)出了宇朝的邀請。路之容沒有答應(yīng)也沒有拒絕，模棱兩可地告訴他們自己需要考慮后送走了這些不速之客。
這些蒙面人沒有再來。不過在路之容心中，這個提議其實聽著還不錯。自己在老國君死后就一直很憋屈，新國君一點都不喜歡自己。加入宇朝的話那些蒙面人說駱韶華郡守許諾給他一個軍團來統(tǒng)率。路之容長長嘆了口氣，可是老國君對自己不薄啊，他的江山社稷，即使他已經(jīng)長眠，是不是還是得盡力去保護來報恩？
這抉擇真是兩難啊！路之容搖了搖頭，再長嘆一聲，往城樓下走去。
“上將軍，現(xiàn)在怎么辦？”副將憂心忡忡地問道。
“傳我軍令，援軍不日到達，所有人堅守城墻。這兩天敵軍一定會攻城，大家辛苦了?！?p> “是！”副將立正行禮，但語氣似乎不再像以前堅決。
路之容心煩意亂。整個下午他又再巡視了一遍各個城墻，傍晚時分開了一個漫長的軍事會議后才回到了自己的住所。這一天是宇軍圍城后路之容最累的一天，夫人為他準備好了洗腳水，但他不想洗，只想躺倒在床上睡覺。
路之容就住在城市中心的一幢民房里。這里到四面城墻的距離一樣，方便路之容哪里有情況就趕往哪里。圍城之后他就搬到了這里，晏君為他在房子周圍一圈設(shè)置了許多御林軍來保衛(wèi)他的安全。不過……
夫人吹滅了火燭，帶上門走了出去。但路之容并未能就此入眠，他的窗戶被輕輕推開了，兩個黑影鉆了進來。
“上將軍，”一個黑影開口道，“您也看到了，榮耀軍團帶著他們的戰(zhàn)果來到了城墻下。不是我們催您，但您一直不做選擇，讓我們也是很難辦。”
“就算我想要變節(jié)，我也還是會下令死守城墻。就算要我加入你們，也得是在你們拿下承陽城之后?！甭分蓍]上眼睛答道，“守城墻，其實隨便找個人來指揮都一樣，就那點東西?！?p> “明白了，那我們不打擾您休息了。告辭?！眱蓚€黑影原路滑出窗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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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之容是被副將焦急的聲音喊醒的。他打開窗戶，此時天才剛蒙蒙亮。
副將在他身后催道:“上將軍，快走吧！叛軍的云梯估計已經(jīng)推到城墻下了！”
“急也沒用。”路之容接過仆人遞來的絞過水的毛巾，擦了把臉，再在仆人的幫助下穿上盔甲:“該怎么守，就怎么守。我們?nèi)ケ背菈?，榮耀軍團新到，一定攻的最猛。”
還是和第一次一樣的攻城戰(zhàn)術(shù)，只是攻城部隊多了近兩萬人。先登者的賞金變成了真正的金，二兩金子的超高額獎勵讓宇軍士兵們瘋了般地涌上云梯。
城防軍的箭矢和石塊在先前的第一次攻城戰(zhàn)中消耗的十分嚴重。不同于邊關(guān)城池，處于晏國腹地的承陽城其實并沒有太多的城防資源。即使在圍城前已經(jīng)盡力從周邊城池調(diào)集物資，但面對宇軍的攻勢，依舊遠遠不夠。這時候就需要更多的非常規(guī)城防手段了，比如——滾油。
城防軍用大鍋煮沸從城里搜集來的油，兩人一組提到城墻上后照著云梯澆下去。第一波的效果十分顯著，許多防備不及的宇軍士兵慘叫著跌落下去，但很快所有的宇軍士兵都用盾牌護住了自己的頭和手，滾油的效果一下子下降了很多，宇軍士兵紛紛躍上了城墻。
又是慘烈的肉搏戰(zhàn)。面對數(shù)量眾多的宇軍，城防軍只能投入他們?nèi)康牧α?。所有的城防軍士兵都來到了城墻上，拼盡他們的全力試圖阻攔宇軍。
路之容來到北城墻掃了一眼，就明白要守不住了。即使城防軍在絕望中依舊保持了高昂的斗志，讓雙方的士氣不相上下，但食物攝入的減少導(dǎo)致的體力下降不是士氣能彌補的，何況宇軍一波又一波的沖上城墻，仿佛他們的步兵無窮無盡。如果御林軍不能來支援，城墻失守就在今日。
御林軍！御林軍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