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2 長得那么好看,可惜是個渣
雪花紛繁而下,江城的冬天,真的很冷。
時九呼了口熱氣,在空氣里隨即凝聚成一圈水霧,視線似乎也在一瞬間變得朦朧。
她好像忘了和景止說再見了,也忘記要還錢了。
沒關系,這樣也很好。
這樣的話,她就可以有借口和他再次見面了。
今天不適合見面,她應該把自己鎖在房間里,好好地睡一覺,直到第二天來臨之前,什么都不要做。
在傳說里,幽默曲被后來的演奏者賦予了一個故事。
笨拙的小丑在臺上努力地表演,試圖讓人們能夠歡笑起來…但所有人都對他的表演無動于衷。
他手足無措,笨手笨腳地,在臺上跌破了自己的幾顆牙,滿嘴是血。
于是小丑捂住了自己嘴巴,怕嚇著觀眾,但沒想到所有人都開始為此捧腹大笑。
只有一個坐在臺下的小男孩,跟著小丑默默哭泣…
當年時九的鋼琴老師貝斯安在講述這個故事的時候,就告訴時九。
真正能將幽默曲演奏好的人,不僅要高超的技巧,還有像是那個男孩一樣的視角,試著去同情那個小丑。
時九終究沒有成為一個好的演奏者,因為她既不能理解那些哄堂大笑的觀眾,也不能理解那個男孩。
她可以像電腦一樣,精準地奏響每一個音符,演奏出最美的曲調,但卻始終不會對音樂產生任何感情。
直到后來到了精神病院,她才終于明白,原來她的角色,是臺上的那個被人取笑,遍體鱗傷的小丑。
時九覺得自己好像又喜歡景止一點點,他是一件完美的收藏品。
如果是他的話,一定能理解她。
假如說她是生長在幽暗森林,翅膀上帶著劇毒粉末的蝴蝶,那景止是白日里燦爛又明媚的玫瑰。
明知道再靠近,玫瑰就會被污染侵蝕,卻還是忍不住靠近一點,因為她的自私。
天空陰沉,下著雪,紛紛揚揚,整個天地都籠罩在這淡灰色的雪里。
時九在出門的時候,看著天色就猜到了會下雪,她略懂天氣學,雖然在醫(yī)院里面,也沒有天空給她觀察。
只是她在疾控中心住習慣了,從沒被雪淋過,也沒想過,下雪的時候,是要帶傘的。
冷風灌入了時九的脖子,她下意識地瑟縮了一下。
地面下一層單薄的雪,軟底的黑色皮鞋上也落了幾朵雪。
腳踝腫的像是個豬蹄,快要把繃帶撐開了,回去要好好抹藥。
時九走到了公交站臺,輕輕地跺了跺腳,把肩膀上的雪拍掉地上。
她的手上是冰涼的,濕噠噠的雪水,這種感覺很奇妙,也很陌生。
回憶只不過是回憶而已,回憶不具有任何力量,但是回憶永遠不會被抹去…
時九想起了很久遠的時候,那時,她還是時家最小的女孩子,最受寵愛的時九…
“小九,外面下雪了,不要凍著了,快到屋里來?!卑咨拈L發(fā)女人彎著腰,唇角帶著很溫柔的笑容。
時九從長廊外跑進了家門,很乖巧地垂下頭,任由女人給她擦拭被雪花打濕的頭發(fā)。
那是女人留給她的,少有的美好的回憶。
只是她現在已經不記得女人的臉,每當想起的時候,心口上愈合的疤痕卻開始隱隱作痛。
時九伸出手,任由著雪落在手上,手起初變得越來越冷,后來身體自己升騰出一股熱氣來。
雪就慢慢地融化在了手心,變成了暖融融的雪水。
馬路的左側有一輛賓利車駛過,后座的車窗半開著。
一個男人的側著臉看向了時九,車子疾馳而過。
時九的記憶力慣來很好,那一閃而過的面容,很容易地記住了。
平淡如山水的五官,鬢眉如同天邊飄忽不定的云。
淡淡的,面容白皙,嘴唇淡薄,像是山水畫中人,煙雨里的水鎮(zhèn)。
那個男人和景止的美是不同的,景止是絕世美人,一顰一笑都動人,雌雄莫辨的妖冶,像是惑人的妖怪。
而這個男人,則是美得淡了些,不驚不擾的,有種淡泊寧靜,像個超出塵世的道士。
兩人目光對視的瞬間,男人狼狽收回了目光。
原來不是個出塵的道士。
公交車來了,時九上了車。
遇到長得好看的人,時九會下意識地多看一眼。
而她的那幾個室友尤為地受時九的關懷,也是很大程度,歸結于顏值高。
時九是個大俗人,耽于美色。
但她的眼光向來是高的,所以美色誤人的事情并不常發(fā)生。
唯獨在景止身上,時九跌地很慘,并且打算一蹶不振,倒地不起。
從博覽中心出來后,林梓就一直很安靜,沒對時九說話,大概是剛剛時九差點動手給許覓柔來一刀的行為,把林梓氣著了。
林梓生氣的時候,只是一個人悶著,像個氣呼呼的河豚,自己生悶氣。
時九猶豫地說道:“嗯,林梓,那個剛剛坐在賓利車的男人挺好看的?!?p> 聽說女孩們聊天的內容大多如此,這應該是個好的話題。
孰料,林梓冷漠地說道:“哦,他就是許竹白。昨晚把我甩了那個人,許覓柔的哥哥,我的青梅竹馬。上個時間線里,把我手腳砍斷的人。好看么?”
此言一出,時九下意識地摩挲了一下手臂,好像有點冷。
她不由得咳了咳,而后輕聲道:“長那么好看,當人渣可惜了。”
時九覺得胳膊突然間變得很冷,像是身體由內而外地放冷氣。
她補救地說道:“我覺得還是景止好看一些,那家伙一看就是個小白臉,渣男,不是個好人?!?p> 果然林梓被順毛了,又沉默了下來,良久之后,說道:“時九,我有件事想同你說?!?p> 時九聞言正色道:“好,你說?!?p> “景止可能不是人,你不要喜歡那么可怕的家伙,他的靈魂,一直散發(fā)著黑氣,像是要吞掉周圍所有的靈魂一樣,我看了就覺得害怕?!?p> 時九看向了公交車的窗外,冷氣凝結成一層薄冰,她伸出手指寫下了景止的名字,可怕的人嗎?
她伸出手放在胸口,那里脹脹的,有點難受。
喜歡他么?真是一個陌生的詞語。
回想起來,她已經很久沒有喜歡過什么事物,更遑論是一個人了?
時九垂眸笑道:“林梓,我對他不是喜歡,我只是,想找個同類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