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納理將“息環(huán)”的范圍擴張到極致,感知如觸角蔓延而出,無數(shù)條信息在奇異的感知世界里流回。
縱是如此,他也無法感知到二十步之外的活物。
“這是怎么回事?”周納理暗自心驚。
他和葉好學不約而同的放慢了腳步,并非是畏懼前路危險,而是因為已經(jīng)越來越難辨別出方向了。
樹野里生活著數(shù)以萬計兇獸,氣機彼此糾纏在一起,形成了極其龐大的阻隔領(lǐng)域,感知無法擴張也是理所當然。
但這次的影響實在太大了,甚至能影響到他正常的戰(zhàn)斗節(jié)奏。
葉好學站住了,臉上是黯然的表情。
他說:“我們只能碰運氣了?!?p> 這句話說出來,空氣似乎也重了幾分。
霧氣愈發(fā)濃郁,他們已不辨東西南北,樹野如死一般的寂靜。
王戒想來也是被困在這樣的霧氣之中才未能趕回來參加大比吧,既是如此,就算與他們相遇也脫不出這白茫茫的霧牢。
“吱嘎吱嘎......”一陣枯燥的機械聲極輕微的響起。
周納理凝神細聽,卻只能聽到風穿林葉的嘩啦聲,還有霧氣凝結(jié)的波動,那機械聲似乎受驚般消失遠去了,甚至讓人懷疑是否出現(xiàn)了幻聽。
不對,絕對有什么聲音出現(xiàn)過......周納理握緊刀柄,將“息環(huán)”運轉(zhuǎn)至極限。
一切都和緩下來,任何動態(tài)的信息都會被迅速捕捉,可周圍的一切都是空蕩簡單的音軌,那鼓噪的吱嘎聲好像從未出現(xiàn)過。
不對不對,周納理手掌緊緊握住刀柄,心中像有無數(shù)條小蟲子在慢慢爬著......可他什么也沒聽見......
葉好學忽然拍了拍他的肩頭,周納理陡然驚醒,渾身是汗,一股滄桑的氣息將他一瞬間穿透征服。
而那若有若無的機械聲突兀的變成轟然的雷鳴!
“這,這是......”周納理忍不住向葉好學靠近,完全忘了方寸:“這是什么聲音?”
他們?nèi)缤蒙硪蛔薮蟮臋C械城里,四面八方是看不見的機械獸,獸群嚙合齒線,運轉(zhuǎn)械陣,帶著鋒利的獠牙于無形中不斷逼近。
葉好學語氣很淡:“或許,遺跡要出世了吧。”
這種氣息,他之前也曾經(jīng)歷過。
那是和鹿風朔一起征戰(zhàn)時所體驗到的“古老的氣息”。
霧氣中走出五只械獸,牙齒飛速張合,那吱嘎的聲音正是來源于此。
械獸目光死死盯住兩人,散發(fā)出了極其強烈的敵意,身上械陣被源石激活,尖銳的源力波動扇動著霧氣。
周納理反倒踏實下來,收起息環(huán),穩(wěn)穩(wěn)立起刀刃,鋒銳直指械獸。
身為云楚人,又怎會不懂械獸呢?
這些械獸換算過來大概是三星級別的秘術(shù)師,雖然有五只,但并無性命之憂。
“師兄,沒事,械獸必然是人造的,就說明有人在使壞?!敝芗{理聲音昂然,無數(shù)道氣流在身旁卷曲:“這里可是上林!我們只要堅持住,就一定能引起宗門的注意!”
周納理看葉好學沒動靜,不由微微掃了他一眼,卻驚訝的發(fā)現(xiàn)他正似笑非笑的看著自己:“葉師兄......怎么了?”
小系也不由吐槽:“這家伙也太愣了吧。”
進樹野之后,這還是他第一次說話。
之前葉好學神色凝重,他也不好插科打諢,但如今形勢早非他們所能左右,心態(tài)竟也不自覺輕松起來。
葉好學聳肩:“周師弟,你沒運轉(zhuǎn)‘息環(huán)’吧,先等等?!?p> 還沒等他問“等什么?”,周納理就明白葉好學的意思了。
一只又一只械獸從霧氣中踏出,機械牙齒密密麻麻的咬合聲此起彼伏,不由讓人聯(lián)想到瘆人的蟻群。
粗粗一算,現(xiàn)身就有二十來只。
周納理默默捏緊刀柄。
“不知道殺了這些械獸能不能換積分?!毙∠祵θ~好學實力如何心里有數(shù),心態(tài)放松。
才二十來只三星的械獸,問題不大。
“分奴吧,這時候還想贏?”葉好學心態(tài)也很穩(wěn)健。
但踏出來的械獸依舊沒停,吱嘎聲越來越濃密,已經(jīng)很難從聲音中分出究竟有多少只械獸。
葉好學臉都僵了。
械獸涌現(xiàn)的波動浩蕩如海洋,他本是對源力極其敏感的秘術(shù)師,一時間感到呼吸不暢,行動滯礙。
這樣一來,就算是他,逃出去也是困難重重,更何況是帶著周納理呢?
往深處想,周納理是吳中尚的人,在他身邊本就懷著圖謀的心思,就此舍棄他,于情于理,似乎也是理所當然的事。
命運的巨手已然扼住他的脖頸,逼迫他要做出一個或許不算艱難的決定。
他不由自主的看向周納理,后者竟已有了赴死的志氣:“葉師兄,我掩護你!你瞅準時機......”
他沒繼續(xù)說下去,因為葉好學正安靜的看著他,微微搖搖頭。
“嗯?”周納理一愣。
葉好學看著械獸潮中無數(shù)雙了無表情的眸子,不由自主的的嘆了口氣。
這種感覺,很奇怪。
之前,前身也曾遇到這樣的情況。
那是凜冽的寒冬,厚厚的雪邊化邊下,五個落胡宗的弟子在隊長的指揮下呈戰(zhàn)術(shù)環(huán)與狼群對峙。
五人井然后退,在某一刻,其中一名子弟忽然扭頭就跑,遁入旁邊的小徑之中。與此同時,狼群奔騰而上,一瞬間便吞沒了尚未反應(yīng)過來的四人。
隊長當機立斷,決定孤身斷后為其他人爭取逃跑時間,但未曾想狼群戰(zhàn)術(shù)繞后,最先死的,反倒是他的師弟們。
當時的逃兵是吳中尚,隊長是葉好學。
前身和前世,是截然不同的二人。
前身性情耿烈,剛強踏實,前世自由隨性,萬事從心。
葉好學從地球穿越過來,接收到前身所經(jīng)歷的一切,此世早非是前世的單線延續(xù)。
若是真正的葉好學在此,他會怎么做呢?
“納理兄,你以為我是拋下你獨自逃生的人么?”葉好學微笑:“對了,我要借你刀一用?!?p> 小系能感知到他心中涌生的昂然魄力,可他只能沉默。
按常理來說,以周納理為餌,方能為他們釣出一線生機??蛇@話,他知道葉好學是聽不進去的。
“小系,我知道你要說什么。”葉好學叼起一顆晶瑩剔透的源之淚,張開雙臂:“你還記得天伊酒閣下寫的那句話嗎?”
“哪句話?”天伊酒是真?zhèn)鲿牡诙活I(lǐng)袖,小系只記得他叨叨絮絮說了很多話。
一聲攝人心魂的咆哮,械獸張開松弛的下顎,張開大蛇才能展出的巨嘴向兩人殺來!
面對暴起的猛獸,葉好學聚精會神,透支幾近所有的感知力將部分源粒反復鍛打濃縮,將目力所及的活物定錨標準,咒化后的他,在那奇異的感知世界里,一切軌跡都清晰如洗。
葉好學信手取過長刀,咬碎源之淚,提純至液體的源力粗暴的進入喉道,那古奧的術(shù)陣化作熔爐不經(jīng)任何處理便將源力融化塑型,足有萬根肉眼可見的黑色絲線射向四面八方,織出流傳千年的酷烈殺陣。
在這電光火石的一瞬,小系忽然想明白了葉好學想說的那句話:
“走完最艱難的路,方能成為世上最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