證據遲遲查不出來，處置索引的事情也一延再延。
孟閼抬眼，鎮(zhèn)定自若：“你急什么？我自有分寸。”
如果可以，巫羅是不想來催她的，“為你急而已，你心中明白，拖是沒有用的?！?p> 索引身為多寶閣主，無論有無勾結冥府，她都難逃一罪。
不止巫羅在盯著這事，想必都城亦是。
每一個人，都在等孟閼下決定。
布袋幻化出在手中，孟閼拈了顆糖豆子放入口中。
糖霜在口中融化，將舌尖苦澀壓下，孟閼裹著那粒豆子，說：“我明白，心如明鏡。”
“盡快做出處置吧?！保琢_泰然自若地說。
“嗯?！?p> ······
······
······
煙雨巷
黑夜之中，銀光閃爍，肅穆的甲衛(wèi)圍在巷外。
流光落進黑暗的巷中，刮起了一陣冷風。
察覺到有異，守在巷口的幾名甲衛(wèi)拔出了刀，警惕地看向四周。
甲衛(wèi)隊長望了一眼巷中，又重新站好，鎮(zhèn)靜地開口：“無事，繼續(xù)守著便是?！?p> “是。”
白色斗篷拂過門檻，孟閼負手走進大門。
樹下青蔥依舊，槲弦草生機勃勃，只是院中沒有人。
炭火靜靜燃燒著，屋里映出一個佝僂的身影。
“你來了啊?！保饕艘粔K綠豆糕送進嘴里。
牙齒快要掉光了，好在糕點入口即化，吃起來也不費勁。
這具身體用得久了，連嘴巴都沒多大力氣了，邊吃邊往外面掉著渣。
黃綠色的渣子零零碎碎，落在了桌面上。
院中的人影化為虛無，消失在眼前。
轉眼之間，白色身影出現(xiàn)在屋里，孟閼坐到了索引對面。
兩人面對面坐著，索引半邊嘴巴裹得滿滿的，眼里渾濁得厲害。
“我不會怪你?！?p> 說話含糊不清，但孟閼確確實實聽見了，亦聽清了。
一塊糕點吃完了，索引手掌用力蹭了下嘴角，“這些年你很累吧。”
孟閼看著她不說話，也不知道說什么。
“不論如何是我連累你了，開始選擇和你站在一起，卻沒有一直陪你走下去，給你添了不少麻煩，甚至把你為我做的事情，當成了理所當然?！?p> 被關起來的日子，索引想了很多，亦想明白了。
她就像是孟閼身上的一處傷口，傷口早已化腐生疽，但終歸是身上的一塊肉。
孟閼任蟲蛆在腐肉中生長，吸食她的血肉，讓傷口愈加嚴重。
“路最窄的時候，我們走得很好，為什么路越來越寬的時候，你反而不要我了呢?！?，孟閼壓抑著自己開口。
索引笑了笑：“因為真正的天道，是萬物有靈，皆有輪回。”
“你不滿巫族的輪回術？”，孟閼說。
索引身子骨動了兩下，嘲諷地開口：“身子老化了，把靈魂思想再重新灌入到另一具身體里，你們把這叫做輪回？”
巫族的輪回，就是把人的思想靈魂，永遠禁錮，永不解脫。
這是什么輪回？真正的每一個輪回，都是一個新的人生。
不再拘于一個種族，世界千百種族，可能無限。
過去種種，皆為往事，隨著一聲嬰兒啼哭，開啟嶄新的經歷。
“你若不想記著往事，這次我?guī)湍愠榱擞洃?，如何？”，孟閼屏住呼吸等她的回答?p> 不想記著她也行，她可以保管記憶，等索引想記起她的時候，她再把記憶還給她。
索引果斷拒絕了她：“孟閼你還不懂嗎？我不愿這樣的輪回，這樣只會讓我感到，我的靈魂在發(fā)臭在腐朽?！保词箵Q多少個身體都沒有用！
這就是背叛她的原因啊，孟閼自嘲地說：“所以你背叛了我們的情誼，要進入真正的輪回嗎？”
“我說過，我不會怪你的，只求你放過我的魂，讓我魂入冥府。”，索引心如死灰，眼里沒了一點波瀾。
冥府怕是要失敗了，想要脫離巫族是不可能的了，只能希冀孟閼念在往日舊情，能放她一馬。
“你在逼我嗎，索引？”，孟閼眼眶濕潤，眼瞼處紅了大片。
索引心里不大好受，她悶聲說：“我知道你心里有了決策，要不也不會讓敘陽那孩子跪上一整日。”
知她也不是個沒數(shù)的，冰天雪地讓孩子跪上整日，即便有修為附體，也起不了什么作用。
懲治寵愛有加的侄子，借此事告諸天下，與多寶閣摘清關系，到了都城也好解釋。
“閉門不出，你消息倒是靈通。”
“風言風語傳到我耳中，也不是什么難事?！?p> “哼?！?p> 索引想到敘陽，嘴角含笑：“你做得對，我和冥府勾結的事情是我思慮不周，差點連累了你和敘陽，如今你弄這一出，我也就放心了。”
“別跟我交代后事，我不想聽?！?，孟閼硬聲說。
粗糙的手覆上她的手背，索引用很久沒有過的親呢語氣，說：“敘陽往后就你一個姑姑了，他被我慣壞了，但心眼不壞，你要多忍忍他，遇事好好和他說，別同他急眼，你越跟他急眼他越不聽你話?！?p> 緩慢柔和的語氣，一字一句都敲在了孟閼心上。
“急躁的性子啊，和他爹差不多?！?，索引又想到了飛鉞，目光也變得更加柔和。
淚花砸到桌面上，孟閼頭轉到了一邊，不敢讓索引看到她通紅的眼睛。
索引溫和一笑：“你哭什么啊，我這是解脫了，等我閉眼以后，你把我的記憶取走吧，想我的時候就拿出來看看。”
“嗚，，，嗚?！?，唇間溢出兩聲，孟閼死死捂住自己的嘴巴。
“多大人了，還像小時候一樣哭鼻子?！?，索引伸手輕點她的額頭，又換了種語氣，絮絮叨叨：“阿閼吶，我不后悔跟你來巫族，可是我是真的累了呢?！?p> 孟閼掏出來那條紅楓項鏈，看見這片楓葉，就想起了落葉山莊。
知道索引看不大清，孟閼舉著項鏈貼近燭火。
燭火照亮了項鏈，尤其是那片紅楓，索引眼淚掉了出來，將項鏈拿到手中。
指腹在楓葉上摩挲，感受著上面的紋路。
“落葉歸根，還是你想得周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