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出征（二）

　　冬天就這樣慢慢臨近，天空中飄著鵝毛紛飛的大雪，凜冽的風(fēng)鋪天蓋地席卷了北方的河海山川，呼嘯的寒風(fēng)夾著飄揚得酣暢淋漓的大雪，將往日奔騰咆哮的汾河凍成厚厚的冰，安靜服帖了許多，整個天地呈現(xiàn)出一片寂靜肅殺的氣氛。

　　在不遠處的羊腸古道上，一支隊伍靜靜地行走著，為首的是乃是一個面容英俊，身穿黑色樸素的明光鎧，年紀大概在四十五歲左右，而在這位大將左邊的則是一位身穿明光鎧，皮膚黝黑的青年男子，長相一般但身材甚是高壯。

　　這位大將便是此次被高歡任命為主帥的段韶，而在他左邊長相一般皮膚黝黑的青年男子便是高洋，在段韶右邊的則是高歡指派過來輔助高洋的唐邕，濃眉大眼，斯斯文文，穿著鎧甲更像一個儒將。最右邊的一位將軍絡(luò)腮胡子，虎背熊腰，此乃綦連猛，再往下邊是同樣身材雄壯的傅伏。此次出軍大概有一萬五千人，絕大部分以騎兵為主，鮮卑人為主力，漢人為輔兵。

　　大軍行走了兩天，早就深入了西魏境內(nèi)，路上雖也遇到一些西魏游騎，但都被己方的先鋒大軍消滅掉了。

　　說起來，此次深入西魏之所以沒遇見大股敵軍，還要感謝高歡帶領(lǐng)東魏軍在邙山大勝宇文泰的西魏軍。

　　此戰(zhàn)最終西魏幾乎被打得全軍覆沒，然而這一戰(zhàn)高歡也差點命喪黃泉，幸好段韶拍馬趕到，一箭定生死，救了高歡，最后東魏緩過勁來，高歡引軍反攻，大敗西魏。

　　邙山取勝幾乎消滅了西魏所有的有生力量，這也使得三年過去東魏攻打玉壁，西魏明明知道軍情，卻無可奈何，無兵可調(diào)，無法快速調(diào)度軍隊救援玉壁，也幸好守城的是韋孝寬，不然西魏被滅是必然的事情。

　　也是由于邙山取勝，這次深入西魏汾南境內(nèi)幾乎沒遇到敵人的大軍，使得大軍能夠養(yǎng)精蓄銳，掌握主動權(quán)。

　　大軍很快逼近汾南，背靠著呂梁軍居高臨下眺望著不遠處的汾南城，看著這座依山伴水建造的城池，雖然不大，但卻易守難攻。

　　段韶不由感慨道：“河?xùn)|之地出豪杰，怪不得自古以來得河?xùn)|者得天下，地勢如此起伏，易守難攻，汾南一戰(zhàn)看來需要費些功夫?！?p>　　唐邕望著這座建筑在呂梁山腰處的城池，不禁苦笑同意道：“確實如此，此城背靠著呂梁山，易守難攻，依某觀察城中守軍的陣勢，估計是已經(jīng)知道我們的到來了，看來一場大戰(zhàn)在所難免?！?p>　　段韶沉吟了一下，笑著說：“從老夫率軍進入汾南，從就沒打算祈禱敵人不會發(fā)覺，若真那樣的話也不配作為我大魏的對手，敵人雖然已發(fā)現(xiàn)我軍的到來，但是沒那么快集合，傳令下去，全軍開始攻城，盡快拿下這座城池?！?p>　　很快，軍令便被下達下去，軍中前軍全軍發(fā)起猛烈的沖鋒，駕著云梯和沖鋒車，跟隨在沖鋒車后面的弓箭手不停地往城上射箭，壓制著城上的守軍，不斷拉近與城池的距離。

　　城池上，守城將軍不停吶喊著，指揮守城士兵不斷射箭，不少東魏士兵紛紛從云梯倒下，摔死在城下，有些躲過了弓箭，卻被城上的敵軍扔下的礌石和滾木砸到，甚至有些云梯剛架起，便被敵人使用撞車將其撞毀或撞到。

　　就這樣攻打了三個多小時，眼看不少已經(jīng)踏上城垛的士兵被殺死，后面再也沒有東魏軍攻上城，而守城士兵正如段韶所言，正在不斷趕來支援，逐漸穩(wěn)住了局勢。

　　高洋知道已經(jīng)無法攻下汾南，便驅(qū)馬來到段韶旁邊，恭聲道：“將軍，敵人已穩(wěn)住局勢，我看還是讓士兵們退下來休整一番，再伺機而動，您看如何？”

　　段韶沒有立即回答，而是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遠處激烈的戰(zhàn)場，然后淡淡地說道：“嗯，傳令全軍撤退?！闭f完，也不再理會還在激烈的大戰(zhàn)，便驅(qū)馬回營了。

　　主營內(nèi)，眾將正列席而坐，就著攻城方案爭論不休，此時有個將軍揭簾而入，罵罵咧咧地說道：“媽的，該死的麻雀兒，老子攻下這座城必將守軍的頭顱扭下來尿尿?！?p>　　此人便是綦連猛，這次的前鋒攻城士兵便是他指揮，只不過最終沒有攻下這座城市，讓他很是憤怒，堂堂的東魏中軍精銳居然沒有一鼓作氣攻下這座小城，氣得綦連猛直罵娘。

　　高洋笑了笑勸慰道：“綦連將軍，汾南城靠近戰(zhàn)線，依山而建，防御措施強悍，我軍今天暫時沒法攻下是必然的，但也摸清了敵人的情況，看來宇文泰偽軍是真的在邙山傷筋動骨了，不然連汾南如此險要的堅城，都沒有安排那么多的精銳把守?！?p>　　綦連猛唉了口氣，搖頭道：“老夫當(dāng)然知道，只是宇文泰正在動員全國軍力支援，若是我軍不能短時間攻取汾南，那么敵人援軍一到，無論是對于攻打玉壁的主力，還是攻打汾南的我分部，都是一個很大的風(fēng)險?！?p>　　綦連猛勇冠三軍，在東魏軍的武力值算是一流的，和薛孤延有得一拼，雖然力量稍微不如薛孤延，但是在射箭上卻更勝一籌。

　　史書記載，綦連猛忠心不二，被挾持叛變爾朱兆都不肯，最后還是在高歡消滅爾朱兆之后才肯歸順，最后跟隨高歡南征北戰(zhàn)，后來還伴駕高洋北伐胡人，立下了不少功勞，深得高洋的信任和贊賞。

　　高洋點點頭分析道：“確實如此，綦連將軍說得對，別看我軍攻勢猛烈，可自從我大魏十萬大軍攻玉壁遇挫，士氣深受打擊，而宇文泰大軍雖然邙山受到沉重的打擊，然而如今全國動員，整個關(guān)隴在外敵面前團結(jié)一致，加上以逸待勞，我軍并不占優(yōu)勢?！?p>　　段韶不置可否，笑著說：“那二公子說說看我大軍應(yīng)當(dāng)如何做？”

　　高洋站了起來，對著各位拱拱手說道：“各位將軍，我大軍之所以深入敵軍腹地，主要目標(biāo)是打亂敵軍的軍事部署，讓敵軍無法聚兵于玉壁，包抄甚至切斷我軍后路，達到給予我主力軍更多時間來攻克玉壁，所以我分部大軍不能損失太多兵力在汾南，不然哪怕攻下汾南，也無法頂住敵人的援軍。

　　我個人建議除了強攻汾南，我們還需要快速派軍南下偷襲不遠處的義州，義州地勢雖無玉壁、汾南險峻，但是背靠河南，隨時可以得到侯尚書的兵力支援，進可順著黃河包圍潼關(guān)長安，退可進入河南。只要有一路大軍攻下城池，當(dāng)然若是兩邊都攻克城池，那樣更好，我們都掌握更多的主動權(quán)，擁有更多的選擇?！?p>　　聽完高洋的分析，段韶露出贊善的目光，點點頭道：“置之死地而后生，不錯，就軍力而言我大魏還占了主動權(quán)，老夫覺得此計可行?！闭f完，又看了兩側(cè)的將領(lǐng)。

　　唐邕擔(dān)憂地問道：“若是未攻下汾南，而攻下了義州，敵人萬一無動于衷，全力支援玉壁該如何辦？”

　　高洋冷笑道：“哼，要真這樣，我們一萬五千人馬繼續(xù)深入，到時候再向侯尚書借一部分兵力，全軍順著黃河繼續(xù)西征長安，看看是否玉壁重要，還是長安重要，沒物資就以戰(zhàn)養(yǎng)戰(zhàn)，搶奪偽軍境內(nèi)老百姓的余糧補充軍糧?！?p>　　眾將領(lǐng)聽完高洋的話不寒而栗，這還是別人稱呼的傻子二公子嘛？這等心機和智商，哪有半點傻，看來傳聞都是假的。

　　沉默片刻，最后眾將都紛紛點頭贊同，畢竟死的又不是已方境內(nèi)的百姓，況且對于這群經(jīng)歷無數(shù)生死大戰(zhàn)的將領(lǐng)而言，百姓的死活絲毫沒有勝利重要，打戰(zhàn)哪有不死人的。

　　看著眾人對百姓的生死不以為然的表情，高洋微微嘆息，戰(zhàn)爭最痛苦的還是老百姓，對于他這個來自和平年代的現(xiàn)代人而言，心里還是于心不忍，這是他最不希望看到的結(jié)果，但若真是走到這一步，他也只能這樣做，畢竟這就是冷兵器時代的戰(zhàn)爭。

　　其實，這個計策所冒的風(fēng)險蠻大，首先潼關(guān)可不是那么容易攻克，高洋只不過在賭西魏目前的軍事，決無太多兵力可調(diào)度，加上邙山大敗之后肯定變得謹慎。其次侯景可不是和東魏齊心，要不然此次玉壁圍城之戰(zhàn)，他也不會按兵不動，隔岸觀火，然而目前高歡還在世，侯景也不敢過于放肆。

　　看到眾將都無異議，段韶手握腰間環(huán)首佩刀，猛然站了起來，大聲下令道：“好，各位竟然都同意二公子的計策，那就依此計策，命令綦連猛繼續(xù)加大對汾南的進攻，片刻不讓敵人休息。同時命令唐邕為主將，傅伏為副將，率領(lǐng)三千鐵騎突襲義州，務(wù)必七天之內(nèi)攻克義州?！?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