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過了多久,高洋只感覺手臂猶如注入了鉛一樣,他不知道已經(jīng)殺了多少人,而身旁的親衛(wèi)也損失了一半,就連一向勇冠三軍的慕容士肅此刻都彷佛全身脫力,更不用說其余士卒了,戰(zhàn)士們完全靠一股氣勢在支撐著,能夠不潰敗已經(jīng)不錯了。
就在此時,正在趕來的賀拔世文見到戰(zhàn)局如此兇險,當下也不多說,正要率領(lǐng)這千余人馬假如戰(zhàn)局,卻被趕過來的綦連猛制止道:“世文老弟,且不要沖動,如此沖過去,只會打亂我軍的布局?!?p> 賀拔世文也是知兵事之人,只是剛才擔憂高洋的安危而亂了頭腦,等他冷靜下來后,不由停止了這一行為,慚愧道:“原來是綦連將軍,還好將軍過來制止,不然我可能真要魯莽地沖上去了。”
綦連猛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世文老弟,老哥知道你現(xiàn)在的心情,某比你還要急躁,眼看前方戰(zhàn)線危急,而某只能干巴巴地坐看著弟兄們浴血奮戰(zhàn)?!?p> 賀拔世文現(xiàn)在只擔心高洋的安危,其余的他也懶得操心,高洋對他有知遇之恩,而且對于賀拔家族目前的處境而言,明顯是兩邊都不待見,首先北魏之所以分裂為東西魏,最關(guān)鍵的人物便是賀拔世文的叔父賀拔岳,作為關(guān)隴集團第一代首領(lǐng),收攏了被爾朱天光的所有勢力后,并與高歡形成敵對勢力,最終形成兩大軍事勢力互相對抗,這也使得其父賀拔允在東魏集團受盡排擠,雖然高歡心胸廣闊,并沒有計較,但最主要還是展示給外界看,心底還是存有芥蒂,這不從賀拔家族在東魏集團日漸衰落的地位可想而知,背后肯定有高歡的特意打壓有關(guān)系。而在西魏集團,賀拔岳雖為關(guān)隴集團第一代首領(lǐng),但在大丞相高歡挑撥離間下,為侯莫陳悅暗害于平?jīng)?,最終導致宇文泰時代的崛起。宇文泰其人乃和高歡齊名的梟雄人物,對于賀拔家族在關(guān)隴集團的影響力,一直在處處打壓削弱,使得賀拔家族在兩個軍事集團都受盡冷落,幾乎退出了歷史舞臺。
本來賀拔世文以為自己這輩子都會渾渾噩噩地度過,當個中層軍官,領(lǐng)著一份薪水養(yǎng)家糊口,最終娶妻生子,一輩子就這樣過去了,誰讓他出生于賀拔家族,但是自從遇到高洋之后,高洋才敢不計其嫌,用其才而不論出身,用他無限的人格魅力吸引了一批批人才,而且后面還在不斷有人才加入這個團體。盡管這個團體很微弱,但是賀拔世文相信高洋一定有番成就,也許能夠坐上高王的位置也說不定......當這個念頭從賀拔世文的腦海閃過之時,連他也被嚇了一跳,趕緊甩甩頭恢復常態(tài)。
賀拔世文斬釘截鐵地對綦連猛說道:“綦連將軍,某乃為大將軍麾下的將佐,定然不能看著主上在前方浴血奮戰(zhàn),而某卻躲在后方干看著,此乃不忠,某只率領(lǐng)五十名弟兄過去前線支援,還望將軍能夠允許!”
綦連猛望著賀拔世文堅定的眼神,也知道他是個忠義之人,只好作罷道:“罷了罷了,都是共患難的弟兄了,某知曉汝乃忠義之人,若是繼續(xù)阻撓,估計汝會直接闖過去,就依從汝之意吧,只能率領(lǐng)五十名精兵突擊,切不可打亂戰(zhàn)陣的部署,不然某定不會輕易饒了汝——”
賀拔世文默不作聲,朝著綦連猛拱手行了一禮,然后昂首跨步走開了,不一會兒,便組織了五十名全副武裝的精兵,整齊地邁著步子向前方齊步走......
“大將軍,某看這局勢不能這樣下去了,不然我們就算不戰(zhàn)死也會被累死,不如先讓某等頂著,大將軍退回去歇息一陣吧?!?p> 慕容士肅喘著粗氣說道,一向以力量自豪的他在長期的戰(zhàn)斗下明顯感到吃不消,更別說其他兵士了,望著還在不斷往城內(nèi)涌進來的敵軍,慕容士肅堅定地說道:“大將軍,末將很榮慶跟隨您一起浴血奮戰(zhàn),無論大將軍想怎么做,末將永隨大將軍鞍前馬后,哪怕戰(zhàn)死沙場!”
其他的百保玄甲也紛紛朝著高洋敬禮道:“永遠跟隨大將軍,若想傷害大將軍,除非吾等戰(zhàn)死!”
看著這群忠心耿耿的下屬,高洋心中百感交集,但是臉上卻是自信滿滿的神情,笑了笑說道:“放心吧,某等不會死的!”
說完,他便把目光望向了中軍主帥那邊,此時點將臺上的段韶此時卻輕松地和李穆聊著天,“顯慶,汝覺得這場大戰(zhàn)什么時候就可以結(jié)束了呢?”
李穆臉色嚴肅,毫無表情,然而緊握佩刀的左手關(guān)節(jié)緊繃,恰恰出賣了他心底的不忍,只見他嘆了一口氣道:“唉,現(xiàn)在應(yīng)該可以結(jié)束了,此戰(zhàn)過后,想必敵軍會消停一陣子吧?!?p> 段韶當然看出李穆目前復雜的神情,畢竟李穆出身關(guān)隴貴族,曾經(jīng)歸屬西魏軍團,曾經(jīng)和西魏軍中的大小軍官以及士卒一起經(jīng)歷過不少大戰(zhàn),甚至這其中又有多少人曾經(jīng)是他的部下呢?然而這一切都將成為過去式,段韶沒有說破李穆此時內(nèi)心的想法,戰(zhàn)爭就是戰(zhàn)爭,沒有什么仁慈,盡其意即可,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圣人不仁以百姓為芻狗,這世間哪有什么兩者兼顧,魚與熊掌不可兼得,從隴西李家作出決定的那一刻起,就該想到這一幕吧,而且這只是剛剛開始而已!
看向下面的己方將佐,段韶冷言道:“傳令給綦連猛,收網(wǎng)吧——”
隨著他的話音剛落,很快就傳來一陣“嗚嗚嗚”的號角聲,伴隨著鼓聲震動,同時一對旗令兵揮舞著手中的軍旗,傳達著主帥的軍令。
當聽到熟悉的號角聲,綦連猛心中一陣狂喜,臉上露出殘忍的笑聲,只見他大聲喊道:“拉下鐵索,放下千斤閘——”
城門處的敵軍正在整齊地緩緩前進著,準備以數(shù)量消耗掉城內(nèi)的守軍力量,宇文泰看著陸續(xù)涌入的大軍,城外正有不少軍團整齊待命,隨時支援戰(zhàn)斗,但是他心里卻有點不祥的預感,這不是杞人憂天,而是多年來的戰(zhàn)爭積累下來的預感,似乎勝利來得太容易了,敵軍主帥也是赫赫有名的名帥,軍事謀略也是翹楚,不會這么容易就被自己打敗的。
其實最開始宇文泰根本就沒想過靠此次夜襲就能定勝負,主要是為了提升軍隊士氣,順便削弱一下敵軍的有生力量,徹底打怕敵人,最好讓敵軍退出汾南城,為西魏軍接下來援救玉璧做好準備,否則一旦西魏的河東門戶玉璧失守,那么西魏在河東的領(lǐng)土將岌岌可危,要知道東魏的主力主要駐扎在河東,而西魏的主力則在關(guān)隴,孰輕孰重之下,西魏在河東的勢力范圍很容易被對方蠶食,失去了第一道天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