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太極面無表情,穩(wěn)坐帥椅,輕描淡寫的問道:
“劉老剛從明軍趕回,并已買通了明軍將領孫得功。我把費英東投效之事告訴了他,今日召兩位前來,就是想與二位商議一下,怎么利用好這兩顆棋子。”
劉雄才言道:“啟稟貝勒爺,孫得功已經(jīng)向老朽許諾,三日后卯時發(fā)兵,待雙方軍士廝殺之后,孫得功會在軍中大喊敗北。介時我軍一鼓作氣,可盡數(shù)誅滅明軍。只要此路援軍被破,西平堡唾手可得。另有兩路援軍,貝勒爺可派出一支精騎,孫得功將其遲滯于沙嶺平原。那兩只明軍,均有輜重軍備,軍士早已困乏。我軍又擅長野戰(zhàn)爭鋒,騎兵戰(zhàn)力天下無敵。那時,可借助平原地力優(yōu)勢,又可大敗明軍。與此同時,老朽已在廣寧城中布置了大量叛軍,只要此三路明軍被破。廣寧城內(nèi)空虛,加之細作接應,到時里應外合,一舉成其大事?!?p> 皇太極拍案而起,大叫道:“妙啊妙啊,劉先生真乃神人也?!?p> 劉雄才在布置諜工上,確實十分出色,此前明朝所丟撫順、清河、開源、鐵嶺、遼陽、沈陽數(shù)城,皆是他策動的內(nèi)應。所以,努爾哈赤和皇太極對其十分信任。
方蛟一聽,若是讓劉雄才的計策成功,自己豈不是無尺寸之功,他也獻計道:“貝勒爺,費英東的人馬,就在西平堡外,如劉老先生的計策成功,可讓其居于明軍后尾。到時候敵軍大亂,費英東可率眾從后方掩殺,便可斷了敵人的退卻之路?!?p> 皇太極手捻胡須,想了一陣后,言道:“也好,趁此試一試費英東是否真心。若是他能率部堵截,就可證明其心意,如若不然,定是詐降?!?p> 劉雄才毅然反對:“如此軍機大事,豈能讓馬賊摻合?貝勒爺,萬一走漏了風聲,怕是功虧一簣呀?!?p> 皇太極哈哈大笑:“劉老不必多慮,費英東一干人等,早與王化貞交惡,就是把我軍的計劃奉上,明朝官員也未必相信。不怕告訴你,我確實對這個小子有幾分愛才之情,今日不妨冒個風險?!?p> 方蛟趕緊奉承:“貝勒爺英明。”
皇太極將招攬費英東一事全權交于了方蛟,然后讓劉雄才密切關注明軍動向。最后請離了兩人,再去布置調(diào)兵之事。
帳外,方蛟想起一事,便問劉雄才:“老先生,蛟有一事不明,還請您老指教?!?p> 劉雄才笑呵呵的回道:“指教不敢當,方掌門有話便問?!?p> “那費英東的義兄,說是與您老有不共戴天之仇,老人家與他身份懸殊,怎會產(chǎn)生過節(jié)?”
劉雄才被這一問,有些不知所以然,后來仔細回憶,才想起自己為了搭救兒子,動用了阿敏的軍隊。以至于在老邊山上殺害了形孤的父、兄。
劉雄才說完往事后,目露兇光:“斬草不除根,早晚是個大患?!?p> 方蛟撫慰道:“老人家休要放在心上,他一個凡夫俗子,耍不出什么花樣?!?p> 劉雄才道了句:告辭。就走出了軍營,方蛟則來見英東。
為了在后金政權內(nèi)站穩(wěn)腳跟,方蛟妄想借助英東歸降之事,奠定自己在漢王以及皇太極心中的地位,所以格外積極。
他見了英東道:“費大俠,我已與貝勒爺商量過,三日后,明軍會在卯時發(fā)兵,進而攻打西平堡外的圍兵。我方已經(jīng)買通了敵帥孫得功,到時他會假裝打敗,向后方逃去。你只要能截殺住退卻的明軍,就算是立了大功。不要說十八寨得以保存,總把頭今后榮華富貴,自不在話下。還望回您去精心準備,大丈夫建功立業(yè),就在今朝?!?p> 費英東萬萬沒想到,王化貞所依賴之內(nèi)援,竟策反了孫得功。他慶幸這次來到后金詐降,要不然自己的手下,都要死在這場陰謀詭計之中。英東聽后,愣在了方蛟面前。
方蛟看見英東愣神兒,心中有點不解,頓時起了疑心,他言道:“總把頭,莫非大戰(zhàn)將至,怯陣而起異心?”
費英東趕緊回魂,胡謅道:“方掌門不可多想,剛才費某是在考慮,戰(zhàn)場人多混戰(zhàn),恐大金軍兵誤傷了費某所部,正在想,用什么辦法避免?!?p> 方蛟放下心來,言道:“總把頭果然想的周到,你可將所率之眾,草繩纏臂為記號,以免兩軍誤傷。”
費英東言道:“多虧掌門提點,既是戰(zhàn)斗將至,英東速回軍中部署,以免誤了大事?!?p> 方蛟言道:“費掌門稍等!”說罷,便走出了營帳。不多時,方蛟手持一小口袋,交于費英東:“總把頭這趟多有辛苦,這點小東西,勞煩大俠帶回去,權當是一點軍費。”說罷,方蛟將口袋打開,露出了金燦燦的元寶。
費英東不敢推辭,假裝心動,急忙道謝,收下了金子后,就要回去。
在方蛟的引領下,英東牽回了馬匹,策馬狂奔了兩個時辰,便回了西平堡外的駐地。
形孤和額亦都焦急如焚,畢竟自英東離去,已經(jīng)過了一天一夜,看他安全歸來,心中的石頭才放了下來。三人相會后,立即進入軍帳密談。
費英東將劉雄才收買孫得功、后金如何襲取西平、安排十八寨伏擊等事,盡數(shù)說給了兩人。因沙嶺伏擊明軍的戰(zhàn)略與費英東無關,方蛟并未告知,所以費英東也不知情。
形孤聽后,倒吸了一口冷氣,言道:“還好兄弟去后金軍中走一遭,不然我們這些人馬,真就全軍覆沒了?!?p> 英東點了點頭,言:“兄長所言極是,難怪孫得功怠惰不出兵,原來這個奸賊早已通敵叛明。依哥哥所見,我等下一步如何決策?!?p> 形孤聽后,圍著帳內(nèi)來回踱步,思考著下一步的行動。
額亦都此時大叫道:“兩位哥哥,不如讓我去一趟廣寧府,將孫得功陣前叛變的事告訴王化貞,以免廣寧陷落,咱們其他山寨不保。”
費英東聽后,嘆氣搖頭:“不行不行,咱們在素英園內(nèi),早已與王化貞交惡,他定不會聽我們的。再說,你這一去一來,少則三日,多則五天。三日后,后金就要興兵攻城,就算王化貞相信了你我之言,也是遠水救不了近火?!?p> 額亦都急的滿臉漲紅,又說道:“咱咱們撤吧,難道真的要留在這里陪葬?”
英東又道不妥:“西平守將羅將軍,赤膽忠心,仁厚仗義。又對我們有救命大恩,在此危難時刻,豈能不顧道義,舍他而去?”
兩人一時間難以抉擇,就等著形孤的意見。
大約過了一個時辰,形孤終于開口:“我想了許久,感覺此事危險非常。究竟是劉雄才收買了孫得功,還是孫得功與劉雄才合謀誆騙皇太極?不到開戰(zhàn)時,誰也分辨不出。不過,若是孫得功真如方蛟所言,在三日后卯時發(fā)兵,那就證明了他極可能通敵。真是如此,我軍決不可配合明軍行動。
倘若,孫得功和劉雄才合謀攻取后金,那開戰(zhàn)時,定有另一番景象?!?p> 英東言道:“那依哥哥所說,咱們該如何對待。”
形孤站的疲累了,坐下道:“等。如果孫得功投敵,咱們決不能聽從后金調(diào)遣。如果他另有奇謀,沒有和后金狼狽為奸的話,咱們就助他一臂之力?!?p> 英東又問:“若他真叛明投金,我們?nèi)绾稳ゾ瘸侵械牧_將軍呢?!?p> 形孤長嘆了一口氣,言:“天命如此,只能求上天保佑了。西平堡被破,羅將軍有個三長兩短,固然可惜,可悲??尚值苣阋源缶譃橹?,你手下兩千部卒,人人都是爹生媽養(yǎng),他們的性命也不能白白斷送?!?p> 費英東大吼一聲:“我不甘心!為什么羅將軍忠君愛國,反倒落得如此下場!那孫得功背主投敵,反倒是高官厚祿!這還有沒有天理,還有沒有是非黑白!”
額亦都也惱怒道:“這是什么混賬朝廷,袁督師那么好的人才不用,非得找個昏庸無能的王化貞,滿桂那么忠勇的將領不用,找個反賊當主帥?!?p> 形孤忽然想到了建州入獄的往事,他接言道:“定是奸臣魏忠賢的壞主意。”
額亦都越想越來氣,大罵道:“狗太監(jiān)!哪天小爺有了契機。必定進入京城,取你狗命!”
?。~亦都萬沒想到,此話竟在日后得到了應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