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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樓之前塵影事

第七十五回 返原籍代偲心惆悵

紅樓之前塵影事 梁嬤嬤 3365 2019-11-10 12:00:00

  話說賈代偲拿了銀票,一路上盤算,回到家里,只拿了二百兩與雷氏,又說明了大哥的話,雷氏道:“既是如此,你不免要走一遭,只是要早去早晚,免得我們母子,在家里惦念。”

  賈代偲笑道:“我在家你天天和我吵架,我走了,你倒落得清靜,何必盼著我回來?”

  雷氏笑道:“人家好意,你且說這些沒用的話。我不也是一心巴望你上進嗎?你若是有個前程,將來也是光耀你賈家的門楣,便是沾光的,也是你兒子,難道還便宜了外人?”

  兩日之后,賈代偲辭了妻兒,帶了小廝莊兒,到寧國府中拿了賈代化早已準備好的賀禮,賈代化另又派了兩個會些拳腳的人跟隨。一行四人,騎了青馬,到通州碼頭乘了船,將馬也寄在船上,順水路往金陵而來。

  一路順風順水,一個月后,便到了揚州。賈代偲在心內算了一算,覺得日子還早。便對隨行的三人道:“早就聽說揚州繁華,不如我們就在揚州下船,嘗一嘗這里的菜蔬,游玩數日,再到金陵去,如何?”

  這三人也巴不得玩樂一番,都忙不迭地答應了。遂取了馬,拿了行李,四人下船。

  此時正是傍晚時分,一道殘陽鋪在水面上,水面上一片金光燦燦。隨著水波漣漪,那金色又渲染開了,竟化作五光十色。

  及至上了岸,更是一片繁華襲來,人群熙熙攘攘,來往不斷;店鋪林林總總,各有特色。飯莊的菜香味,花草店的花香味,胭脂鋪的脂粉味,一徑鉆入每個人的鼻孔之中,竟不知聞哪一個的是;綢緞鋪內五顏六色的綢緞,瓷器店絢麗奪目的瓷器,書畫店銀鉤鐵畫般的筆墨,也以期映入眼瞼,竟不知看哪一家的對;店鋪門口,都有伙計在招攬顧客,口口聲聲叫著“大爺”,竟不知應哪一家的好。

  莊兒笑道:“爺,這里竟比京城還熱鬧?!?p>  賈代偲笑道:“你又胡說,這里如何比得了京城?不過另有一些京城中沒有的新鮮事物罷了。”

  四人眼花繚亂地轉了半天,才在一家看著質樸整潔的迎賓客棧落了腳。放下行李,四人又出來吃飯。

  客棧不遠處,就有一家很氣派的酒樓,名為萬家酒樓?;镉嬁吹竭@四位穿戴不俗,忙滿臉堆笑地迎了過來,笑道:“四位爺,我們家的菜是最正宗的,包四位爺滿意。樓上還有一間雅閣,臨著窗,可以看到河面上,爺請進來吧?”

  陣陣飯香,從樓上飄來,賈代偲一笑,也就隨了伙計,走了進去。廳內熙熙攘攘,賓客滿座,伙計忙在前引路,帶著四人一徑上樓。四人落座之后,伙計捧了茶壺,一邊斟茶,一邊笑道:“四位爺,吃點什么?”

  賈代偲道:“將你們的特色菜蔬,選六個送了來就是了。另外再拿一壺好酒?!?p>  伙計答應了,不一時,送上來六道菜,卻是蟹粉獅子頭、糟鰣魚、紅燒長魚、清燉鴨子,清炒筍尖、雞絲卷、另有一碗豆腐羹,一大碟子燒麥,一壇花雕酒。

  四人在船上一個月,難免飲食粗糙,此時見了這等精致的菜肴,也顧不上多說,登時大吃起來。

  一時杯盤狼藉,莊兒滿意地站起身,從袖子中掏出拴在汗巾子上的金三事兒,一邊用牙簽剔牙,一邊踱到窗口,倚著窗欄,看那河上的景致。

  夜幕已經降臨,河上的船只,全部亮起來燈籠,船上的燈與水面的倒影,交相輝映,另有一番景致。窗下的街道上,更是燈火通明,與白天相差無幾。

  莊兒一會兒笑道:“爺,這里一個漢子,倒如鐵塔一般,好威武人物。”

  一會兒又道:“爺,那里鬧出笑話來了,兩個人扭打在一起。”

  賈代偲笑道:“你這小廝,也算在京城中見過一些世面的,怎么今兒像沒出過門的樣子?”

  莊兒笑道:“一方水土,一方風土人情,這邊的景致,倒與金陵差不多?!?p>  賈代偲笑道:“這里離金陵,也不過一二百里路,自然相差不大?!?p>  莊兒道:“就是這樣,倒讓小的想起來家里的景況。”

  賈代偲想起他與自己曾經在竹泉先生房后的湖中的對話,便知道這個小廝又想家了,正要安慰他一番,忽聽莊兒驚叫道:“爺,那個人,倒像竹泉先生!”

  賈代偲大驚失色,忙站起來,來到窗口,向下觀看,只見下面人煙滾滾,哪里有竹泉先生的身影?便道:“你這小廝胡說!”

  莊兒道:“爺,小的怎敢胡說?只不過一晃,人就不見了?!?p>  那兩個跟隨問道:“四爺,竹泉先生是誰?”

  賈代偲忙掩飾道:“不過是我在京城認識的一個朋友。人家現在好好的在京城,可是這小廝胡說?!庇值溃骸傲T了,咱們且回去,在船上不曾睡好,今兒晚上可以好好睡一覺?!?p>  四人回了客棧,莊兒和賈代偲一間房,那兩個跟隨另外一間。

  賈代偲聽得隔壁很快想起了鼾聲,方悄聲告訴莊兒:“以后,在人前不可再提起竹泉先生這四個字!”

  莊兒剛想問個緣由,抬頭看主子一臉嚴肅,又想起兩人最后一次到山林中去的情景,心中也有些明白,此事怕有些根由,只得道:“爺吩咐,小的記下了!”

  雖然客棧中的床鋪,比船上要舒服的多,但賈代偲卻翻來覆去睡不著,及至天快涼了,才打了個盹。

  第二天,賈代偲頓時沒有了閑逛的興趣,對三人道:“我昨兒晚上又想了想,咱們帶著貴重的賀禮,在此處只管耽擱,只恐夜長夢多,不如還是給王老爺家送了去,再來游玩,也放心許多?!?p>  這三人如何敢表示異議?遂連聲答應了。三人便辭了店家,騎了馬,一路奔金陵而來。

  第三天的傍晚,遙遙已經看到金陵的城門。

  賈代偲道:“你們三爺如今在咱們金陵的舊宅子中居住,咱們就投到三爺那里去吧?!闭f畢,一抖韁繩,直奔城門而來。

  及至進了城,賈代偲心內頓時涌出無限感慨。

  這里是自己打小生長的地方。在鼓樓前,自己曾經帶著兩個小廝,和別人打過架;在玄武湖,自己鬧著要劃船,險些掉進水里;在秦淮河邊,自己和三個哥哥曾經一起比賽過騎馬,那時自己年幼,輸給了三位哥哥,還哭了好一會兒;在大報恩寺,自己和生母一起去拜過佛……

  一邊想著,一邊不由得放慢了馬步。

  當年,自己是堂堂寧國府的少爺,無憂無慮,終日只是要尋出新鮮法子玩樂;如今,自己雖然鬢發(fā)未白,卻也有了滄桑之感,終日因家事被妻子抱怨。

  他在心中長嘆一聲,尋路往寧榮街而來。

  寧國府門外,已經不再像往年一樣,永遠都聚滿了簇簇的轎馬,永遠都有十幾個奴仆,在門口守著,等待傳話進去。此時,黑色的大門掩著,只有東邊的角門開著,一個年老的奴仆,倚著門口的石頭獅子,正在打盹。

  莊兒忙走過去,叫了一聲“歐叔”。老奴一驚,身子一歪,差點摔倒。至極看清了眼前的人,頓時笑逐顏開,道:“這不是莊兒嗎?你怎么回來了?”

  莊兒笑道:“豈止是我,四爺也回來了?!?p>  老奴這才轉過身,看到了賈代偲,忙跪了下來,笑道:“四爺怎么回來了?奴才老眼昏花,竟沒有注意到?!?p>  賈代偲笑道:“你起來說話,三爺在家嗎?”

  老奴忙站起身,笑道:“三爺今兒上午出去一會兒,中午已回來了。四爺是直接進去,還是我給四爺傳一聲兒?”

  賈代偲笑道:“我進去就是了,等你傳進去做什么?難道還等著三哥來接我?你將我的馬牽到后面喂一下。”

  老奴忙答應了,那兩個跟隨之人,也隨了老奴,牽了馬匹,往后面馬圈去了。只有莊兒跟著賈代偲進去。

  院內的小廝早已看到,將賈代偲請進書房坐著。不一時,賈代仕的聲音就從窗外傳進來:“哎呀,老四,你怎么來了?”一邊說,一邊掀簾子進來。

  賈代偲忙站起身,給哥哥請了安,又說明自己的來意。

  原來,這賈代仕與賈代偲,乃是一母所生的兄弟,從小兒就更加親密一些。賈代仕聽了四弟的話,道:“這也不是什么大事,聽說還有十來天,才是王家老太太的生日,四弟你只管在家里住幾日再去,咱們兄弟,好好說說話?!?p>  賈代偲笑道:“三哥吩咐,我自然要聽著。此時還應該去給嫂子請安才對。”

  賈代仕笑道:“也是,你直接進內院就是了,偏偏這小廝多事,將你讓到這里來?!?p>  說著,便攜了四弟的手,二人一起進去。早有丫頭傳了進去,陳氏已穿戴整齊了,在上房等著賈代偲。

  賈代偲進得房來,先給嫂子請安。

  陳氏笑道:“咱們自己骨肉,不該怎么客氣。四叔遠道而來,想是辛苦極了的。我已命丫頭去收拾房子,四叔只管住下。你哥哥也著實惦記四叔?!庇洲D身命丫頭道:“將哥兒喚了來,與四叔請安?!?p>  不一時,一個七歲左右,身穿湖藍色衣褲,眉眼與賈代仕有六七分相似的男童,走進來與賈代偲請安。

  賈代偲原是為父親守喪的時候,與這侄兒相處過的,遂笑道:“二三年不見,敞兒長得這么大了?!北銖男渥又刑统鲆话汛ń鹕葋?,送與侄子做禮物。

  賈敞忙拜謝了,笑道:“叔叔,先生正在書房教我讀書,我還要去一下,叔叔見諒?!?p>  賈代偲忙道:“敞兒只管去,念書要緊,早早考個功名,與你父親爭氣?!?p>  又有丫頭進來道:“回爺和奶奶,四爺的房間收拾好了,并四爺帶來的行李,也安置在房內了?!?p>  賈代偲忙向嫂子告辭。陳氏也不挽留,只道:“四叔有什么要用的,只顧告訴丫頭們,讓她們上我這兒來拿?!?p>  賈代偲謝了,同了丫頭,一起往西邊的小院子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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