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被排擠者(下)

　　新鮮的果蔬和面包搭配一盒才從市中心送來的牛奶，這是福利院孩子們早晨的一餐，不算豐富至少營養(yǎng)，入座的孩子們都已經(jīng)禱告完畢吃著盤子里的食物已然過半。

　　17號徑直走到最角落的位置，那是他的專屬位置，單獨(dú)的座椅和桌子且偏僻，這些特質(zhì)都很符合17號，沒人會和他搶這個位子。

　　“瞧吶，咱們的17號又慢吞吞地過來了?！币粋€身材微胖個頭比同齡孩子高不少的福利院男孩趁女護(hù)工不在周圍故作譏諷地看向角落的17號，他是因?yàn)?6號每夜與17號親密打招呼才耿耿于懷。

　　“老大，17號是因?yàn)樵绯坑纸邮軝z查，所以來的比較晚?！蔽⑴趾⒆拥男「嘟忉尩馈?p>　　“要你啰嗦，誰不知道17號有病，估摸著是個病秧子，什么時候死都不知道?！蔽⑴值暮⒆邮?4號，是福利院目前唯一已經(jīng)收到領(lǐng)養(yǎng)證明的孩子，按照福利院的規(guī)定上等居民在符合經(jīng)濟(jì)條件的狀況下可以領(lǐng)養(yǎng)一名孩子，而這次領(lǐng)養(yǎng)94號男孩的不僅是上等居民更是霍普城夜神教主教廷的副席教主。

　　七大霍普城全都信奉夜神教，能成為霍普城夜神教副席教主的養(yǎng)子這意味著什么大伙都很清楚，因此福利院里沒人敢和94號作對，副席主教已經(jīng)給他取了一個名字，洛無期，這是最先建立的浮空城之一唐都人才會有的名字。

　　94號長得很像唐都人的外表，黃皮膚，黑頭發(fā)，大伙臆測這可能是他被取如此名字的最主要原因?；羝粘潜旧砭褪且泼窠▏?，94號自身就有唐都人血統(tǒng)也是有可能的。

　　名字什么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等批復(fù)手續(xù)全部批復(fù)下來，洛無期將會在半個月后被副席主教接走從此人生遙遙直上，一片光明。

　　有未來養(yǎng)父副席主教的派頭撐腰94號洛無期狐假虎威在福利院孩子間“勢力”頗大，增生的高人一等的觀念讓他覺得自己才是46號配得上的伴侶，46號只有青睞于他才是正確的。

　　可能只是福利院孩子因涉世未深沒有步入社會才會有的單純想法，但是私下里似乎正籌算著什么詭計，近來94號洛無期拉攏了不少與46號親近的同伴，還打壓了一批46號的頭號“迷弟們”。

　　“17號，要坐這邊么，我們可以談?wù)劷o你取名字的事，昨晚我和同伴們給你想了不少好聽的名字呢?！?6號聽到了洛無期的奚落之語，開始為17號解圍。

　　17號并不領(lǐng)情，仍在埋頭吃飯，閑言碎語對他來說皆是耳旁風(fēng)。

　　“算了46號，17號不領(lǐng)咱們的情就別搭理他了?！?6號的同伴低聲提醒道。

　　“說了多少遍了，現(xiàn)在我們要叫彼此的名字好習(xí)慣以后的生活，叫我鶯。”46號這樣對同伴說完后亦沒有了熱情去迎接17號的冷淡反應(yīng)，鼓了鼓嘴貌似很生氣，扒拉完剩下的面包塞進(jìn)嘴里再灌下牛奶起身離開前往教室。

　　“名字?阿貓阿狗也配有名字了？笑死人了，哈哈！”洛無期旁聽到46號他們的談話立刻表現(xiàn)出一副貽笑大方的模樣，當(dāng)然，他只是單純的想指桑罵槐針對17號而已，意識到得罪了一圈人后才趕忙傻笑提高嗓音道：“我不是針對你們啊，特別是46號，那什么……鶯，對，我不是針對你??！”

　　鶯像是青春期的小女孩正在跟誰發(fā)著脾氣，洛無期說的話其實(shí)壓根的一言一語都沒聽見耳朵里去，可在洛無期看來鶯是一副橫眉冷目的動怒模樣然后不搭理自己走遠(yuǎn)了，這讓洛無期心灰意冷恨得牙癢癢。

　　一場早餐不歡而散，94號洛無期沒有得到46號的另眼相看也沒有打擊到17號，氣呼呼的丟下平常不夠吃食物帶著幾個跟班離席而去。

　　上午的課程于正午十二點(diǎn)結(jié)束，一上午的課堂上17號像平常一樣接受著“壞孩子”們的暗中搗鬼，被捉弄，被嘲笑，被背黑鍋……但發(fā)生的一切在17號看來似若都與其無關(guān)，他如同靈魂脫離了肉體的人，麻木冷淡地接受著身邊的一切不公。

　　……

　　下午的課外活動結(jié)束后夜幕降臨，窗外少有的蟲鳴聲于今夜巧合的響起。

　　一直呆在臥房里的17號靜靜的發(fā)呆，只有這個時候旁人才可以從他的眼睛里窺探到幾許相同于常人的思考。

　　“喂，快點(diǎn)快點(diǎn)，今晚廚房進(jìn)了一批白巧克力，可好吃了?！?p>　　“是么，趕緊去瞧瞧?！?p>　　調(diào)皮的孩子們又行動了，他們沿著繩梯從17號臥房窗外的墻壁攀爬而下，行動利索。一個接著一個孩子的身影從窗前掠過，直到最后一個裊娜身影停在了窗外。

　　“喂，17號?！彼@次選擇最后一個爬下來，這樣就不會有其他人打攪。

　　是46號，17號很清楚，他從椅子上連忙爬起躍到床上側(cè)身閉目假寐。

　　“17號，我知道你沒睡，別裝了，要不要聽聽給你取的名字?”46號女孩背靠著窗戶，微微抬起下頜，眼眸對影著天空的繁星，喃喃低述，“17號，你不是冷漠的人對吧，你明明會幫助別人，也會開口說話，是的吧？為什么要沉默寡言呢？但我還是要謝謝你，不然今天呆在這房間里面的可能就是我了?！?p>　　17號假寐著，閉合著的雙眼微微抖顫，心被擊中了什么柔軟的地方似的，他開始認(rèn)真地去傾聽。

　　46號等到下面的孩子都偷偷摸摸走向廚房消失在地面后才繼續(xù)說道：“戴上那玩意可不好受，我聽說弄不好會死人的，我不知道你為什么要代替我，但我希望你能活下去，開開心心地活下去。你當(dāng)時說你失憶了，我看你每次回憶丟掉的事情時表情很痛苦，我勸你索性還是別去想吧，有些不好的事情忘記也好呢?！?p>　　“忘……記……”床上的17號用細(xì)弱蚊蠅的聲音重復(fù)這個詞。

　　“嗯?17號，剛剛你在說話嗎？哇塞，這么久了你終于肯開口對我說話了欸！”46號這時候像耳朵靈敏的小貓咪，又興奮地偏頭看向窗戶里面的世界，17號依然背對著她，不過她知道17號在傾聽，“雖然不知道你剛剛說了什么，但是我要告訴你啊，萬一某次檢查實(shí)在支撐不住了就別硬撐了，知道了么?”

　　“那你又是為什么當(dāng)初要戴上它呢？只是為了見你的哥哥就愿意冒生命危險?”17號提高了聲音，對他自己來說都陌生的聲音，他已經(jīng)好久沒有正常說話了。

　　聽到17號問自己46號很開心，再次抬起頭看向夜空，鄭重其事地回答道：“還有其他原因的吧。因?yàn)椤瓑粝?畢竟戴上那頭盔，真的頂過了考驗(yàn)就能一飛沖天成為人上人呢。我跟你說啊17號，夢想兩個字拆開了，一個夢，一個想，都好假的。所以啊，我小時候一個愿望是想當(dāng)火影，一個是想當(dāng)超人。現(xiàn)在呢，只想安安穩(wěn)穩(wěn)，快快樂樂地活著，所以說啊17號，假不假，哈哈！”

　　“火影是什么？”17號仿佛沒有抓住重點(diǎn)。

　　“哎呀這個不重要啦，是七大浮空城之一櫻之暮府古老時期的一部動漫里面的設(shè)定啦，重要的是17號你……”46號與17號兩個人隔著一扇窗，一個人看著天空的繁星，一個人望著屋內(nèi)的黑暗，背對著彼此，46號特別莊嚴(yán)的說道：“17號你，要好好的活下去哦?！?p>　　17號悵然若失，不知道該怎么回答，大腦莫名的有些刺痛，似是想起來痛苦的回憶。

　　“17號，就說這么多啦，等會給你捎吃的哦，回見。”46號抹了抹眼角的濕潤，爬下了窗。

　　時間慢慢流淌，月色又冷清了幾分，17號耳旁響起了與蟲鳴聲重疊的腳步聲，發(fā)自于走廊的腳步聲，朝他的臥房越來越近。

　　“咯噔——”

　　臥房的門把手被扭開了，首先進(jìn)入臥房的不是人的腳步聲，而是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響，那是蟲子爬行才會產(chǎn)生的動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