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林涵美記得那時候她家東邊的鄰居叫趙秉福，也有人叫他二秉福，因?yàn)樗判欣隙?，而林涵美家西邊沒有人家，林涵美家是把的第一趟房子的頭。趙秉福一個人過，他媳婦不知道是死了還是跑了，他有個閨女，在他弟弟家呆著。林涵美有時跑去趙秉福家吃他腌的蔥葉咸菜，林涵美家沒有，是就著剩菜一起吃的。爸爸要是去趙秉福家發(fā)現(xiàn)了就會說：“這孩子，又跑人家吃蔥葉咸菜。”林涵美歪歪頭，不說話，接著吃。而這時趙秉福常常笑瞇瞇地說：“吃吧，吃吧。”還說：“這小黃毛丫頭才得厲害呢！”因?yàn)榱趾李^發(fā)黃，他總叫林涵美小黃毛丫頭。而他說的厲害是指性格，林涵美想：我也不厲害呀。

　　因?yàn)椴怀８绺绱粼谝黄?，哥哥和林涵美也不親。林涵美還記得有一次她去奶奶家，奶奶家炒了瓜子，林涵美還磕不好瓜子，就扒瓜子仁吃。這時二老太太自告奮勇地對林涵美說：“我給你扒?！倍咸悄棠痰暮笃牌?，跟著她小兒子們一起過，小兒媳婦對她不好，她常常白天一日一日地呆在奶奶家。她小兒子家就住奶奶家西院。在她白天在奶奶家睡著的時候，奶奶常常讓林涵美或哥哥探探她還有沒有氣，因?yàn)樗呀?jīng)很老了，奶奶怕她突然死在奶奶家。二老太太給林涵美扒瓜子仁有點(diǎn)兒討好奶奶的意思，因?yàn)楫?dāng)時奶奶改嫁的人也就是她的大兒子已經(jīng)死了，她總覺得白天呆在奶奶家不仗義。盡管她從不在奶奶家吃飯，總是吃飯之前就回去了。其實(shí)奶奶對她很好，從不給她臉子瞧，也沒嫌惡過她。有人給扒瓜子仁林涵美當(dāng)然高興。扒之前二老太太還說：“我不埋汰。”就是她不臟的意思。又說：“給你扒我也不吃?！庇谑嵌咸_始給林涵美扒瓜子仁了，林涵美想：我先不吃，我攢著，攢了一大把再吃。因?yàn)槟菢咏榔饋砗芟?。然后林涵美就喜滋滋地一個一個地?cái)€。攢了大半把的時候哥哥從外面玩回來了，看見瓜子仁，說：“哎，瓜子仁！”上前一把就搶去了，然后大口大口地吃起來。林涵美氣瘋了，揮手揮腳地大叫，上去拽哥哥的手想把瓜子仁搶回來，而哥哥快速地把瓜子仁吃完，回手就給了林涵美一拳，一下子就把林涵美的鼻子打出血了。林涵美連疼帶氣地哇哇大哭，而哥哥臉上并無愧色，一頭躺在二老太太腿上，笑嘻嘻地說：“給我扒?！?p>　　老叔只比林涵美的哥哥大10歲，林涵美一去奶奶家老叔就笑話她，說她長著角瓜腦袋三角眼，哥哥也跟著一起笑話。

　　奶奶也不怎么喜歡小時候的林涵美。林涵美還記得有一次奶奶帶著哥哥去四姑家，爸爸把林涵美也送去了。有一天奶奶給哥哥抓虱子，哥哥給林涵美也抓了起來，奶奶就生氣了，不給哥哥抓了，說：“看人家抓虱子她也要抓，一起抓虱子不好?！边€說：“人家來串門，她也跟來了。”

　　有一回林涵美在奶奶家前面的路上玩，不知怎么就找不到奶奶家了，一個人跑到柳條林子里去了，林涵美嚇得哭了起來。這時走過來一個大姐姐和一個大哥哥，問林涵美為什么哭，林涵美說：“我找不著我奶家了?！贝蠼憬阏f：“那姐姐和哥哥把你送回去好不好？”“那你認(rèn)識我奶奶家嗎？”林涵美抽抽嗒嗒地問?！罢J(rèn)識呀。”大姐姐說。林涵美看那個大姐姐長得真美，好像天使。后來大姐姐和大哥哥就把林涵美送回了奶奶家。奶奶謝過人家送走了人家之后就怒氣沖沖地說：“我都找了好幾圈了，在路上玩也能跑丟，就這么遠(yuǎn)就找不著家？！”

　　還有一次奶奶去林涵美家，走的時候林涵美想跟著去，奶奶百般不愿意，林涵美非要跟，后來奶奶礙于林涵美爸爸的面子才勉強(qiáng)答應(yīng)了?？墒亲叩揭粭l小水溝，沒多寬，下雨沖出來的，林涵美小，過不去。林涵美要奶奶背她過去，奶奶不肯，只一個勁地讓林涵美回去。于是林涵美只好一個人悻悻地回去了。

　　哥哥直到上學(xué)才從奶奶家回來。那時候林涵美他們村里是沒有幼兒園的，上學(xué)都是虛歲8歲直接上小學(xué)一年級。林涵美還記得爸爸經(jīng)常給哥哥買小刀，削鉛筆用。而哥哥常常把小刀弄丟，爸爸就再給他買，因?yàn)榘职窒矚g刀。有一段時間林涵美總喜歡翻哥哥的書包，哥哥向爸爸告狀說：“瞅你老兒子，總翻人家書包。”爸爸對林涵美說：“老兒子呀，別翻人家書包?！绷趾谰筒环?。

　　有一天傍晚的時候哥哥去地里找爸爸，爸爸正在鏟地。哥哥要爸爸回家，爸爸說：“再鏟一會兒的?！边^了一會兒，哥哥又要爸爸回家，爸爸還說：“再鏟一會兒的。”如是幾次之后哥哥終于等得不耐煩了，舉起放在垅間的暖壺“叭”地摔在地上，暖壺當(dāng)即碎了。那時有暖壺的人家上地用暖壺灌一壺涼水帶著，留著渴了好喝。哥哥摔完暖壺拔腿就跑，爸爸在后面拎著鋤頭開追。追上了拽回家爸爸把哥哥胖揍了一頓，用搟面杖揍的，爸爸打一陣兒哄一陣兒又打一陣兒，打了好長時間，連林涵美的臉都被擰了兩下，爸爸實(shí)在是太心疼那個暖壺了。哥哥被奶奶慣得不成樣子，啥事都得聽他的，不聽他的就作人。從此爸爸上地沒有暖壺帶了。

　　那一年后來總下雨，后來就發(fā)了大水。林涵美家前面是一條道，道前面是一個大坑，坑里平時就一坑的水，一發(fā)大水坑里的水漾到道上來，道上的水更深了。哥哥要趟水上學(xué)，爸爸要忙地里的活，沒時間總接送哥哥，爸爸怕哥哥出危險(xiǎn)，把哥哥轉(zhuǎn)去奶奶家上學(xué)了。

　　后來林涵美家搬家了。而先前的房子爸爸說媽媽死在了里面，爸爸恨那個房子，把它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