鶴起九霄外,云穿矮穹中。
無垠草地帶掛清晨露水,寂靜中隱約一點蟲鳴,青綠色的天邊劃過一行南歸雁——春天到了。
忽然草地里呼啦一聲,只見一灰白影子貼地竄過,驚起一片蟲蝶飛散。
緊接著一人影四肢著地跟著掠過,兩道殘影在不遠處撞在一起,滾作一團。
待風平浪靜,男子手里拎著一個豆大的娃娃起身走來。
娃娃被抓住腰帶半掛空中,不住的舞動著短胳膊掙扎,嘴里憤憤不平吵著:“我要下山!我要找娘親!你們都是壞人?。。?!啊啊?。 ?p> 男人拎著他往回走,一張撲克臉沒半點波瀾,待他嚎完才說一句:“少主不該如此莽撞,被王駕發(fā)現(xiàn)又要跪祠堂?!?p> “跪就跪誰怕他!狼王有什么了不起!”小豆丁正控訴著,忽然覺得身子一低,手腳能著地了,原來是身邊男人跪了下去。
他抬頭一探究竟,正對上男子璀璨的眸子。
狼王天神一般出現(xiàn)在眼前,第一縷陽光穿透云層在他眼底逗留,風拂過他絳紫色衣袍也流連不舍。
如果不是面若寒霜的話,小豆丁還敢多看兩眼…
‘誰怕他!狼王有什么了不起’的話還沒走遠,小豆丁識時務者為俊杰,忙學著身邊男人的樣子,跪好把頭低了下去。
月琊覺得……自己從前氣杜秋的那些,都讓這小子報復回來了,真是天道好輪回啊。
打發(fā)兒子去閉門思過,月琊一個人慢慢往山下走,身后棕發(fā)男子亦步亦趨的跟著:“王,快了。”
還有十天就是她回來的日子。
杜秋年年請辭,皇帝年年不批,每次入京都以各種朝局軍務纏著她,導致二人一年到頭有小半年是分居兩地。
小家伙吵著要娘親,他何嘗不想大吵大鬧要妻主……只是她不在,他鬧也沒人哄……
與此同時杜秋正在京中發(fā)牢騷:“什么黃道吉日,那禿驢算的真準么!”
穆起一臉喜色夾雜著為難:“人家可是大師啊,你就再留兩天嘛,總不見得要我們倆再等上三年吧?”
杜秋翹起二郎腿呵呵一笑:“見色忘義的家伙!瞧你這幅猴急的面孔!”
她奶奶的這是說誰呢…穆起嘴角抽了抽:“你愈發(fā)有自知之明了。”
門外靳瑜攙扶著穆老將軍過來了,老人家難得笑的開懷:“她們倆啊,從小到大都沒變,什么事非要吵著說。”
靳瑜聽著頷首笑,再瞧見穆起,倆人都紅了臉。
這個肉麻!
杜秋笑著起身向老人家問好:“姨母安好?!?p> 穆起上前攙扶:“娘。”
“秋兒啊?!崩先思疫呑厡Χ徘镎f話:“不急走,留下喝杯喜酒,你若不在啊,她這喜宴可辦不踏實?!?p> 穆起在一旁夾著嗓子酸起來了:“人家想夫郎嘛~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呀~”
杜秋咬著牙看她:稍后較量!
“我已經(jīng)派人去接他父子二人過來了?!?p> 老人家一副未卜先知的表情:“說來秋兒和那孩子也沒辦個儀式,如今邊疆安定,多仰仗他一族看護,于情于理,該給人家個名分?!?p> 杜秋點頭稱:是。
她的確疏忽了這點,不知道他心里是否想過?
半個月后月琊沒到,小崽子倒是快馬加鞭先到了。
一見面娘親叫的九曲十八彎,摟著脖子就開始告狀:“娘親不在,爹爹總罰我。”
誰想到他娘親抱著他問:“你又氣你爹爹了?”
五雷轟頂般。
小小杜在此刻明白了一個道理,娘和爹是一伙的,他只有夾起尾巴做狼了。
大紅綢緞簇的花掛滿了門頭,來拜賀的達官貴人螞蟻一樣多。
月琊站在外圍張望,連穆家大門都沒看到。
他想見杜秋,可骨子里怵人多的地方,他怕那些人異樣的眼光,沒有杜秋在身邊他總是想逃,逃進深山老林里。
“爹爹!??!”忽然脆生生一嗓子直穿人群送進他耳中,月琊抬頭一看,自家小豆丁正騎在一個士兵脖頸上,在攢動的人頭前方?jīng)_他揮手。
太丟臉了,居然是被兒子接進去的。
豆丁玩的正嗨,也很難察覺他爹怕生,直接給扔到一院子門口說:娘在里頭,就自顧自騎著‘大馬’走了。
月琊只好自己摸索進去,好再這里人不多。
轉(zhuǎn)了好久終于在偏廳找到了杜秋,月琊腳步定在了門口,秋為什么穿了一身紅?不是穆起成親么?
他一時慌了神,難道…是秋要納靳瑜?她……
還未等他繼續(xù)胡思亂想,有眼尖的侍子發(fā)現(xiàn)了他,笑言著:“新郎官到了~~”
新郎官?他么?
月琊四下環(huán)望,再一回頭杜秋已經(jīng)到了眼前,一身喜慶紅衣滿目溫柔,張開雙臂就把他抱了進去:“本該去接你的,但穆起那家伙怕誤了吉時,不肯放我?!?p> “無…無妨…”月琊這才回抱她,急切的說出憋了一路的話:“我好想你?!?p> 杜秋笑著抬起他小臉揉搓,相對壓低了聲道:“妻主也想你。”
月琊被她一聲妻主鬧個大紅臉,欲蓋彌彰的轉(zhuǎn)移話題:“秋你…怎么穿成這樣?”
“我是高堂?!?p> 杜秋帶他到椅子上坐下,邊倒茶邊解釋:“靳瑜的母親曾在朝為官,為維護我遇難,這些年我受她遺愿庇護靳瑜,如今也算有個圓滿的結(jié)果,最后替她坐一坐高堂?!?p> 月琊聽完舒了口氣,小心的窺她一眼,笑的像個小賊似的。
杜秋把他那點小心思都看進眼里,故作高深的咳嗽一聲:“嗯,順帶也是新娘?!?p> 月琊才沒有那么多自怨自艾,杜秋話都說到這份上了,還有什么不懂?當即摟著脖子掛到了她身上,笑的見牙不見眼:“秋你要和我成親么?是不是?是不是啊?”
旁邊侍子丫頭都捂嘴笑,心想家里有個這般活潑的小公子,可真是活寶。
杜秋抱著他轉(zhuǎn)圈圈:“是,咱們在京都拜堂,等回了翠微山再拜一次?!?p> “我好愛你?。 毙∧凶尤銎饗蓙砹?,也不管旁邊有沒有人,捧著杜秋臉就親。
杜秋愣了一下,隨即哈哈笑起來,抱起人往里間走:“我看這成親的順序,改改也無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