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朱爾旦聞聽有雜亂的腳步聲傳來,他用神念感知上樓的大概有七個人。
片刻,果然有七個人來到酒樓二層。當先上來的四人,都是一色黑衣的青壯漢子。而后面跟著的一個人卻是個四十出頭,鬢角微微有些斑白的中年人。只見這中年人背著雙手卻腰板筆直,雙目炯炯有神,似乎隨便掃人一眼便能把人的底細都看的一清二楚。
這時,四個黑衣漢子垂手站在樓梯口處的兩側,接著后面又上來兩個人,一個是剛才那個酒樓跑堂的伙計,還有一個看上去像是酒樓掌柜。
這時,那掌柜臉上擠滿了笑容,走到那個中年人身邊拱手躬身道:“小的見過丁爺,不知道今天什么風,竟把您老人家給請過來了,小店真是蓬蓽生輝呀?!?p> 掌柜的說完,便立即做了一個請的手勢,并道:“請丁爺上樓?!闭f完低著頭又沖跑堂的伙計使了個眼色。
那個伙計也是見風使舵的,臉上掛著一副諂媚的笑,腰都快彎到對方膝蓋,嘴上卻不停的說道:“丁爺有請,請上……”
伙計還沒說完,卻被中年人抬手制止了,卻見他僅僅往四周打量了一眼,便向朱爾旦走來。
朱爾旦雖然好奇,卻也只是自斟自飲。這時,那中年人一拱手道:“不知這位可是朱公子?”
朱爾旦停下杯箸,回過頭來說道:“在下正是?!?p> 那中年人又一拱手道:“在下山東諸城丁前溪,熟人都喚我一聲老丁,公子如不嫌棄也喚我老丁可好?”
這時,一旁那個伙計頓時瞪大了雙眼,面露驚異。
朱爾旦只是點了點頭,心想:“怎么又是一個山東的?莫不是和那個什么王圣俞是一伙的?不過看他說話爽快,倒不似那王姓商人惹人討厭”。
那丁前溪便做了個請的姿勢,微微一笑說道:“丁某有些事情需要請教公子一二,想請大駕移步到三樓如何?”
朱爾旦道:“不用了,就在這里吧,有什么話丁兄盡管開口。”心里卻暗想:“剛才本公子想要上樓一觀卻被拒,這會兒請我去我還就不去了?!?p> 丁前溪點了點頭,環(huán)顧了一下四周,這才說道:“朱公子稍待?!闭f完便轉身回頭看了一眼酒樓的掌柜。
那掌柜自然是個人精,立即明白了意思,于是讓身邊的伙計請二樓的兩三桌客人去樓上用餐。
有人樂意,有人卻不太樂意。但被那四個黑衣漢子盯著,本來想要說出口的不字就又收了回來。
只是片刻功夫,酒樓二層便已只剩下朱爾旦這一桌,酒樓掌柜和伙計向丁前溪紛紛拱手作揖,這才退了下去。那四個黑衣漢子便守在上樓梯之處,眼觀鼻鼻觀心的站定。
丁前溪又微微一笑道:“朱公子,賞我老丁坐著說話可好?”
朱爾旦是現(xiàn)代人,其實最不耐的就是繁文縟節(jié),于是便道:“請坐。”
丁前溪在他對面的凳子上坐下,卻沒有說話,只是先上下打量了他一番。
朱爾旦被看的發(fā)毛,便問道:“可能飲酒?”
丁前溪笑道:“自然是飲的?!北鞠胝泻羰窒聟s見朱爾旦將酒壺的酒給自己斟滿,又晃了晃酒壺,于是將剩下的半壺酒遞給他笑道:“丁兄不介意的話,就用此壺一飲如何?”
丁前溪一笑道:“有何不可?朱兄是個痛快人,我老丁自然也不迂腐?!闭f完,他拿起酒壺,便仰起頭喝了一大口。
朱爾旦也回敬了一杯,這時他才說到:“不知丁兄找我卻有何見教?”
丁前溪道:“不瞞公子,丁某不請自來還真是有點微末的小事。”
朱爾旦道:“丁兄只管開口?!?p> 丁前溪卻開誠布公的道:“丁某本是諸城人,這幾日恰巧來此地收賬并督促事務。卻恰逢遇到有同鄉(xiāng)之人前來報信,說有一位朱姓公子也剛到池州,并告訴老丁說朱公子乃是奇人異士,請老丁務必勸說這位朱公子前往山東拜會一人?!?p> 朱爾旦莞爾一笑道:“原來丁兄跟那王圣俞乃是一個路數(shù)?”
丁前溪卻道:“說來慚愧了,那位王姓商人我之前從未跟他有任何交往,只因他也算作太公和尚手下的一名小輩。因為有事要托付此間的管事。卻因在下恰好來此,便總管太公和尚在此地的所有事務,所以,這等事情便最終報與我知曉了。”
朱爾旦撇了撇嘴,心道:“又是什么太公和尚,聽起來勢力好大的樣子,可是關我什么事?”于是一笑道:“那丁兄可是要縛我去山東嗎?”
丁前溪連道不敢,卻說:“丁某最喜歡結交奇人異士和任俠之輩,平生最仰慕的便是那西漢郭解。得知朱兄昨日在舟船之事,心中便立即驚為天人。”
朱爾旦道:“在下不過一區(qū)區(qū)書生而已,丁兄言重了?!?p> 丁前溪微微撫了一下頜下短須,笑道:“我想那什么王圣俞,他若是沒有足夠的把握,是絕對不敢差人來找我老丁的,這點在下還有些自信。”
朱爾旦嘆了口氣,卻只顧喝酒。丁前溪立即舉起酒壺與他對飲。
于是,丁前溪話入正題道:“在下奇人異士也見過一些,但也有些名不符實之輩。只是那些人因與太公和尚偶有拜會,便也能得到重要。故,我想以公子之大能,如能前去山東見過太公和尚,必將會成為股肱臂助,日后前途自然不可限量。”
朱爾旦微微一笑,片刻說道:“承蒙丁兄高看,可惜的是在下心里本就沒有什么大志,只是習慣了自由,恐怕不能如愿?!?p> 朱爾旦說完,心里卻想:“這些人也是夠無聊的,一個什么狗屁和尚還能手眼通天?讓我一個修行之人為他們這些蠅營狗茍之輩服務,簡直不可理喻。雖然這個姓丁的說話要好聽一些,但估計都是一丘之貉??上揖褪遣蝗ニ帜苣挝液??”
丁前溪見朱爾旦拒絕,卻一點都不驚訝,只是笑道:“好的,朱公子,在下只是希望而已,自然不敢勉強。但我想朱公子也許會改變初衷,或許我們很快便能在山東相見呢。”
朱爾旦并不在意,只是笑道:“也許吧?!比缓蟊闾ь^將杯中殘酒一飲而盡。
丁前溪也一口喝干了剩余的酒水,起身拱手道:“那老丁就不打擾公子了,丁某告辭,下次再會。”
朱爾旦也微微一拱手道:“再會?!彼f的再會,卻是不要再會的意思。
于是丁前溪便帶著四個黑衣漢子下樓離開了,也算是來也匆匆去也匆匆。
朱爾旦用過酒菜,便下樓準備結賬走人,可酒樓的掌柜卻不敢接他的銀子,還說不要再為難他了。并稱公子是丁爺?shù)呐笥?,別說我這個小店,就算整個池州城,都沒有人敢收公子一個大子兒。
朱爾旦無奈,只好收了銀兩出門。剛走出酒樓,卻發(fā)現(xiàn)門口有兩個黑衣的漢子守在那里,看到朱爾旦出來變躬身道:“不知公子可是要住宿?客棧已經(jīng)安排好了,請隨在下過去,就在前面不遠處?!?p> 朱爾旦卻道:“天色尚早,我還要繼續(xù)趕路,多謝美意還請讓開吧。”
那黑一人退后一步,卻忽然向一邊的巷口招了招手,便見一輛裝飾豪奢的四輪馬車駛了過來,前面兩匹白馬異常神俊,體型高大,身上一根雜毛沒有。馬車車廂前面坐著一個趕車的漢子,向朱爾旦拱了拱手。
朱爾旦卻只是看了一眼,便背著箱籠帶著黑貓邁開雙腿向前走去。只見那兩個黑衣漢子與車夫耳語了幾句,便徑直走了。車夫卻駕著馬車在后面緩緩跟著。白馬噴著響鼻,低著頭一邊緩慢前行一邊尋找路邊的石縫里的野草。
過了一會兒,朱爾旦便出了城門,但見那輛馬車仍在身后亦步亦趨的跟著。來往的行人看到也覺得奇怪不禁頻頻回首觀望,朱爾旦卻不理睬。
又過了一會兒,朱爾旦便走到城外十里之地,看到此處左右無人便忽然站定,回頭對著車夫道:“你不要再跟著我了。”
那車夫只是拱手卻不說話,問的急了才道:“公子還是上車吧,在下受了上面的死命,要一路互送公子歸鄉(xiāng),就算您不坐車我也要一道跟著?!?p> 朱爾旦無奈,心里長長嘆了一口氣。本來他心里就憋著不痛快,何況感覺自己沒招誰惹誰,卻總是被人要挾。這時,看見馬車就覺得來氣,于是便走上前去問道:“你走不走?”
車夫不停搖頭,卻不再說話。他雖表面恭敬心里卻暗暗不忿,心想老子怎么這么倒霉,還要聽你這個酸秀才的指使。于是,他的眼神中便不自覺的透露出一種你能把我怎么樣的意思來。
朱爾旦氣的笑了,卻不再跟他廢話,忽然一拳過去將車轅打的粉碎,兩匹白馬頓時嚇得脫韁而去,而此刻那車夫卻張大嘴巴一臉驚恐的楞在那里,渾身瑟瑟發(fā)抖。
朱爾旦這才心情愉悅,于是微微一笑便回頭背著箱籠繼續(xù)上路。黑貓趴在格子里無精打采,又舔起了爪子。
片山為峰
聊齋原著中,金和尚,丁前溪和在江中遇險的王圣俞恰好都是山東諸城人,于是便湊在一個劇情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