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閆寒急不可待的回到了白日吃米線的地攤周圍,拿起對講機呼叫起來。
另一頭顯然被突如其來的聲音嚇到了,哆嗦了一聲又用腿踹了兩下對講機后才顫顫巍巍的做出回應(yīng)。
顯然,她被嚇壞了。
像是對未知恐懼的猴子,做這最本能的滑稽舉動。
“很神奇吧?”閆寒倚在墻邊,感受著星輝灑在身上的舒爽,笑道。
“嗯……嗯?!碧镌凭従彽幕貞?yīng)著,顯然還沒有熟悉這個神奇的東西所帶來的震撼。
“這個東西,在山下很普及,人人都有?!遍Z寒笑道。
“山下?”田云疑惑道。
閆寒蹙了下眉,恍然笑道:“對,山下?!?p> “山是什么?”
“山啊,是用泥土、石頭堆積成的……嗯,大餛鈍,一大堆。下面寬,上面窄?!遍Z寒雙手筆畫著,就好像田云就在他的面前。
云泥將周圍的一切全都變成了星空,因此雖然黑暗卻沒有絲毫的不安全感。
仿佛置身于宇宙中,閆寒的心情也好似虛無了:“有的山上面,是植物,樹木,漫山遍野的綠色,很美?!?p> “那豈不是能種植很多水稻?”隨著閆寒的描述,田云的思想也天馬行空起來。
“呵呵,水稻不在山上,在山下?!遍Z寒笑了,笑的很甜。
對講機的另一頭,好像有些失望:“這樣啊,聽說我們的面,都是水稻變出來的。很貴,一斤就要十銅子?!?p> “米才是水稻變的,面是小麥變的?!遍Z寒的表情有些黯然,摸了摸肚子。
怪不得面食都那么少,只能勉強抵住饑餓,原來問題出在這。
“山,在哪?”閆寒沒有說話,田云好像有些急了,問道。
“山啊,就在你腳下,你們就在山上?!?p> “山上?可是我們的腳下是云泥啊,怎么可能會在山上?我都沒見到過?!?p> “因為你們在山的上面啊,你們在天上,我們在天下?!?p> “天下……”田云好像想到了什么,驚訝道:“你們是塵民?”
“嗯?”忽然感覺自己好像串戲了,閆寒蹙了下眉,問道:“塵民?”
“對啊。我讀私塾的時候,先生講過。我們的先人來自天下,受到了云主啟示追隨到這天上的。他說天下天天打仗,人人互相爭斗。女人地位低下,男人不是在爭奪別人的東西,就是被別人殺死。死亡是很可怕的,就那么消失了,再也享受不到云主的照顧。而且,他們有很多人,無論男女,有的甚至還在襁褓就被殺了……”田云的聲音逐漸黯然,顯然受到了影響,心情不太好。
閆寒嘆了口氣,戰(zhàn)爭的可怕他又何嘗不清楚呢?
死人,確實是一件很悲傷的事情。
“都過去了,天下的戰(zhàn)斗早就已經(jīng)結(jié)束了?,F(xiàn)在人人生活美滿幸福,頓頓有肉、白面水果吃不完?!遍Z寒耐心的開導(dǎo)著,希望田云的心情能好一些。
“你騙人?!碧镌茀s執(zhí)拗的不愿意相信:“先生說了,塵民有干不完的苦力,打不完的戰(zhàn)爭。他們只會互相爭奪廝殺,哪會愿意像我們云民那樣和平相處?他們只會干體力活,在辛苦中沒有尊嚴的累死。但是我們不一樣,我們什么都不需要做。想干什么就干什么,無憂無慮。再說了,肉那么貴,蔬菜水果又那么稀有,哪可能會人人都有,頓頓都有?那些東西,有很多都是貴族才能吃到的。想供給我們這些賤民餐餐食用,這得用多少云泥才能換來啊?!?p> 閆寒又笑了:“你怎么知道你先生說的就是對的?如果他錯了呢?而且,如果真如你說的那樣,那你覺著我怎么樣?我是那種好勇斗狠的人嗎?我給你的東西呢?你們天上的云都,應(yīng)該沒有這種東西吧?”
田云,沒有說話。
閆寒繼續(xù)說道:“有很多東西,你不去接觸是不會了解的。天下已經(jīng)太平了,人人安樂幸福。有吃不完的好東西,玩不完的新花樣。不用再整天無所事事的煩悶,你可以去接觸你任何想要的東西,不會有人阻攔。你見過天下的風(fēng)景嗎?碧藍的海洋、巍峨的山脈,望不到盡頭的天空……哦,這個你們應(yīng)該早就看膩了?!?p> 好像是被閆寒逗樂了,田云的笑聲很甜,語氣中也充滿了憧憬:“海洋,是什么?是藍色的?”
閆寒嗯了一聲,笑道:“你白天看到的天空,幻想它在你身邊,你的四周。你,被它溫柔的擁抱……”
“那不就是死了嗎?”田云大驚道:“我爺爺說被云泥擁抱就會死,會永遠消失?!?p> 閆寒大笑:“不會的,只是不可以呼吸。但是那種感覺真的很舒服。你在那里可以看到很多很多漂亮的魚,用手指戳它們一下,它們還會跑,跑的還很快,很淘氣?!?p> “魚,又是什么?”田云又問。
“魚,是肉,好吃的肉。如果有一天你和我一起下山了,回到了天下的世界,我?guī)闳コ?。魚是很神奇的物種,它們千姿百態(tài),各種各樣眼花繚亂,味道都不一樣。而且有些魚很美,像你?!?p> 田云沉默了,可能是害羞了。
閆寒溫柔的笑著,幻想著對講機的另一端,田云嬌羞的臉龐。
他不急著說話,他在等她,等她的下一個問題。
“我……不能去。”田云的聲音有些沮喪,或者說,很沮喪。
“為什么?”
“我爹要把我嫁給黑子,我哪都去不了?!?p> “你不是說你要掌握自己的命運嗎?”
“黑子已經(jīng)賄賂了教堂,我不用去參加今年的朝圣了。但是等朝圣過去以后,我爹就讓我過門?!?p> “你想離開嗎?”
“想,但是有什么用呢?云都就那么大,我能逃到哪?內(nèi)城沒有我居住的地方,我在那里只能露宿街頭,還要提防被別人糟蹋的風(fēng)險。外城也不能去,黑子的勢力很大,外城治安又不好。他總能找到我的,我不想再挨打了?!?p> 閆寒深深的呼出了一口氣,沉默了一會,才繼續(xù)問道:“你不是說,你自己的命運要自己做主嗎?”
“可是,我做主的機會已經(jīng)沒了?!碧镌坪鋈豢蘖似饋?,哭的泣不成聲:“我本想把自己貢獻給云主的,那樣就能擺脫父親,擺脫命運了。雖然圣堂說做女貢是伺候云主,享受無盡富貴。但私下里誰都知道,去了圣堂就再也回不來,誰都不知道那里面到底有什么。我本來是想,尋求云主的庇護的。如果不可以,我就跳雷云井。可是,我父親不讓。他要我這幾天禁足,哪都不準去,我已經(jīng)沒有機會了?!?p> “別哭,女孩。”閆寒的嘴唇輕微的揚起,眼神逐漸堅毅,他好像在笑,好像一切都在掌握之中:“還有一個地方,你可以去。”
“哪里?”像是找到了救命稻草,田云追問道。
“天下。”
閆寒又說:“在天下,黑子就拿你沒辦法了。天下很大,有不同的城邦不同的美景。最重要的是,在天下,我們的祖國,男女平等。女孩子可以自由戀愛,可以自由選擇自己的命運歸宿,她想嫁給誰就可以嫁給誰,沒有人能阻攔。而且山下的圣堂,會全力支持。而且,女孩子不會遭受任何人的毒打,如果有人敢這么做了,我們的圣堂會讓他們付出最慘痛的代價,因為女人!是用來疼愛的。在天下,女人是自由且尊貴的。天下不是云都,她有數(shù)十億的人口,他們會保護你,不受任何傷害。和我一起下山,我?guī)闳ヮI(lǐng)略最夢幻多彩的世界,還有最安全的港灣。”
“明天能出來嗎?”當(dāng)對講機的另一頭沒了聲音,只有不斷的呼吸聲時,閆寒明白,她動搖了。
她被引誘,她開始憧憬。
那自由的,平等的尊重。
還有美好的追求。
“我可以……偷偷的跑出來,但是我害怕被父親撞見?!?p> “那就去雷云場吧,王公子不是要去迎親嗎?肯定很熱鬧,不會被發(fā)現(xiàn)的?!?p> “為什么要去?”
“想見你,而且,帶你離開。”
“你真的會帶我離開嗎?”
“一諾千金?!?p> 就在兩人曖昧不清的約定明日行程時,忽然一聲暴喝將一切美好毀之殆盡:“小biao子在和誰說話?!”
“??!”田云顯然被嚇到了,一陣哆嗦后就壓抑的哭喊起來:“父親,沒有人啊,我在自言自語呢?!?p> “騙鬼呢?老子都聽見那男人的聲音了!說!是不是你個賤貨私會別人?不要臉的狗東西,竟然敢做出這種事情來!”那暴怒的聲音,伴隨著棍棒的抽打,每一聲響起都很沉悶,像是在撞擊心臟。
“父親,別!女兒沒有,女兒真的沒有!求您了!別打了!母親就是被您這樣打死的??!”田云凄厲的哭泣,聲音卻又有些弱小。像是習(xí)慣了毆打,又像是怕被別人聽見。
“給老子滾出來!你個臭小子,敢碰老子的閨女,看老子砍不死你!知不知道這小賤人是要嫁給黑子的?他你也敢惹?出來!”狂躁的怒喝,沉悶的棍棒,低聲的抽泣,像是惡魔的低語,撞破了閆寒的心里防線。
“你媽!”閆寒大叫一聲就想尋著男人暴喝的來源沖過去,可身后卻突然出現(xiàn)一個巨大的身影將他死死的壓制?。骸澳憷潇o點!”
“是我害了她!”閆寒怒目圓睜,猶如黑夜中的厲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