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混沌
暮山鎏金神境，在世俗的目光下，暮山之頂被無窮無盡的燦爛的金黃色霧氣籠罩，優(yōu)雅仙禽神獸、華麗的亭臺樓閣隱在霧氣中若隱若現(xiàn)。但是如果你位于暮山之中反而看不到這神奇的景色，有的只是壯烈的日落。
因為鎏金神境本質(zhì)上只是暮山大陣的一縷殘響，在黃昏，天地交融之時，靈力最為濃厚，暮云大陣在靈氣充沛的激蕩下向外界展露出一絲端倪，便被世人驚呼神跡。
他們不知道的是這種神跡，只是陣法運轉(zhuǎn)時的能量不正常的宣泄，是不正常、不合理的能量宣泄，是應(yīng)當被修復的重大問題，但是一千年過去了，或許是為了暮山的威嚴，或許是為了神仙的崇高，問題始終還在那里，鎏金神境卻傳遍了整個人間。
但是在這盛大的景色之中有的只是尋常的落日，尋常的居所，忙碌的白衣弟子，還有一座八角玲瓏塔——觀星樓。
觀星樓、摘星殿，殿中有兩個高大的身影。
“你看到了嗎？”風雷守規(guī)問道。
他面前是一副展開的圖畫卷軸，卷軸有四米長三米寬，懸浮在一圈乳白色的光暈中。
卷軸中圖畫的中央?yún)^(qū)域是一座孤立的山峰，山峰大部分隱藏在云霧中，一道青綠色的水流從云霧中流出，水波潺潺，從山陰流出進入一座城池，此時它已成為了一道小溪，小溪穿過城墻，一道水車建立在水邊，有婦人在岸邊捶打衣物，有孩子在水淺處潑水玩鬧，有老翁瞇著眼休憩全不顧魚餌已被一尾鯉魚偷走。
溪流繼續(xù)流淌，然后忽而沉入地下，一座座建筑在溪流上聳立，客棧、居房、酒館、還有慕云樓……
溪流在地下行進中不斷匯聚地下的水流，逐漸擴大，有一大部分消失在圖畫之中，余下的一小部分繼續(xù)繞城而走，從西城而出，流過南城、東城、北城、最后再次相交西城，徹底沉入地脈。
從卷軸中看去，青綠色的溪流繞城而走形成了一個近乎完美的圓，這個圓以暮山為中心點將大片色彩分明的區(qū)塊串聯(lián)，整體形成了一個方孔銅錢的形狀。
整座北辰城都濃縮在這個銅板之中，這個圖軸就是北辰的‘眾生相’，北辰城所有的生靈都匯聚在此中。
“我看見了?！痹浦性峦娚?。
此時在眾生相完美的圖畫中出現(xiàn)了一道裂縫，一道灰色的裂縫。起初這道裂縫只有針尖大小，肉眼幾乎難以觀察，然后一盞茶的功夫之后這道裂縫就擴展成長到指甲蓋大小。
這道灰色的縫隙是如此顯目，像是河流中突兀出現(xiàn)的礁石，也像絕色美人額頭上的一絲疤痕，雖有些無傷大雅但卻如此刺目。
不過幸好，此時這塊突然出現(xiàn)的灰色斑塊已不再擴大。云中月看了一會，手一揮眾生相瞬間變化了景色，青綠色的水流成為圓潤的線條，暮山變成了白色的方塊，在白色和綠色之間的是涂鴉一般的彩色。
這涂鴉似的彩色在白色和綠色之間順時針緩慢循環(huán)流動，它本是自洽的，可是現(xiàn)在流動的彩色河流中卻有一塊灰色的礁石，屹立不動，沒有隨波而流，仿佛冷傲的劍客蔑視著世間的一切。
在彩色的水流經(jīng)過礁石，詭異的沒有碰撞出任何浪花，只有無聲無息的湮滅。在灰色礁石的前方，彩色的水流堆積，每次和礁石的接觸都會有一部分永遠消失；而在礁石的后方，因為礁石阻擋，彩色的水流已經(jīng)比他處疏淺絲毫。
雖然彩色河流消失的部分只是如同從大江中舀起一瓢水，看上去沒有絲毫影響，但假以時日如果礁石繼續(xù)增長，這彩色的河流中遲早會出現(xiàn)斷流的情況。
如果滋養(yǎng)生靈的河流消失了，那其中的生命又該如何自處？
“這可是北辰城啊?！憋L雷守規(guī)長嘆一聲，“這個寄托著北辰希冀的城市，就要被混沌污染了?！?p> “混沌是什么？”云中月問道。
風雷悚然轉(zhuǎn)過身，露出一張粗狂的臉龐，黑色的雙眼中仿佛有雷光閃動，他看著云中月，這個他相交兩千年的朋友，突然感覺到了一絲陌生。
混沌是什么？沒有人真正知道混沌的本質(zhì)，只知道它是秩序的對立，它是所有沖突、矛盾和不穩(wěn)定的結(jié)合體。
混沌之中萬物忽生忽死，它可以在一瞬間創(chuàng)造天堂，但下一刻天堂就可能重歸虛無；它能在其中創(chuàng)造出最強的生物，但也會讓這個最強大的生物眨眼間變成灰燼……
這就是混沌，仿佛是所有生靈的噩夢、所有生靈的惡意集結(jié)而成，但是它無思無想，就像生命的誕生和衰亡般自然的存在。
不過這些東西是不必解釋的，所有有資格知道此事的人，自然都明白這些事情。云中月身為兩界通四境的大修者自然也是有資格知道這些事情，但他還是問了出來：混沌，是什么？
“你有沒有想過，正如生命的誕生和衰亡般，世界也應(yīng)當具有這種特性?！痹浦性屡ゎ^看向風雷守規(guī)，“世界的誕生不知何時，但衰亡終會到來，世界每一次誕生和寂滅的尺度傳聞是十二萬九千六百年。但是實際上吶？我們這些所謂的神仙一次又一次阻擋混沌的到來，運用各種手段試圖保全萬物生靈，天界、冥界、人世……諸天萬界從來如此！”
“但，從來如此，便是對嗎？”云中月定定的看著風雷守規(guī)等待著一個回答。
“可若不如此，我們存在的意義是什么？”風雷守規(guī)問道。
“存在的意義？”云中月冷笑一聲，“生命存在的意義只是對生命而言，所謂的生命對于世界又能有什么意義？不過是荒漠中的一粒沙罷了。”
“呵呵呵，”風雷守規(guī)突然笑起來，“我本來以為你是幻城的人，看來是我想錯了?！?p> “幻城？”云中月不屑的低著眉，“幻城也不過是試圖求全的人之一，它和其他的勢力本質(zhì)上根本沒有區(qū)別。”
“那這件事吶？”風雷守規(guī)指著卷軸中那道灰色的縫隙，“運用‘灰霧界’創(chuàng)造出一片假象的寂滅，試圖避開混沌潮汐的視線，這種腐朽落后的做法除了創(chuàng)造一片死地，又能有什么作用？而這種行為，又豈能沒有你的默許？！”
“當然，在北辰的直接掌管之下，沒有任何人能夠逃脫天道的視線。”云中月頗有些自豪，“若是沒有我的默許，幻城在如何強大又怎敢在圣城撒野！”
“你為什么要這么做？”風雷守規(guī)百思不得其解。
“一千年前，十萬大山中出了一個妖王，他意圖攻打天界，然后被星君大人三劍劈死，而他臨死之時的反擊竟然短暫的破碎了虛空，引來了混沌的注視。但是在混沌入侵之時，一朵星光從虛空中降臨，驅(qū)散了混沌，拯救了世界?！痹浦性鲁了贾?，千年前的那場戰(zhàn)爭他也是下凡除妖的天界眾神的一員，“后來那朵星光，在驅(qū)散混沌之后似乎耗盡了力量，隱沒世間再也不見蹤影，所有人都以為他消失了。但是，十六年前我渡劫之時卻突然受到了啟示，那朵星光，蘇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