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大師兄......他是一個會讓人瞬間覺得心安的人?!?p> 念著,楚銀歌雙肩微聳,又順勢低下了頭,思緒好像已經(jīng)飄到了遠(yuǎn)方。
“他做事果敢沉穩(wěn),為人自有傲氣卻絕不孤高自大,師兄們都很敬重他?!?p> 看著她好不容易眉開眼笑的樣子,洛天心里卻有些難以言明,說話間也顯得有些頹然。
“看得出來,你心中的大師兄真的很好?!?p> “嘿嘿......因為我大師兄喜歡護(hù)短啊,每次只要二師兄欺負(fù)我,我就去告狀,他次次都被大師兄處罰,而且大師兄每次下山都會給我?guī)Ш枚嗪贸缘暮秃猛娴?,給我?guī)г挶咀?,雖然內(nèi)容比較悶,沒有二師兄的那些好看,但是可以學(xué)到很多東西,還有還有......”
這一整夜,此刻的楚銀歌難得輕松,雙手自然的舉在胸前胡亂的比劃著,嘴上就像打開了話匣子,沒完沒了的說個不停。
洛天只是看著她,認(rèn)真聽著也不打斷。
“你知道嗎,我還會做鞋子呢,每年大師兄生辰,我都會親手做了送他,就連鞋底都是......”
正說到興起之處,楚銀歌卻不知怎的突然就噤了聲,盯著他,笑容僵在臉上,原本還頗為得意的向天指著的那根手指,也慢慢蜷縮了回去。
洛天凝神問她:“怎么了?”
楚銀歌為了掩飾尷尬,收回了目光,掩著嘴故意打了哈欠,再揉了揉臉頰。
她振作精神,搖頭回道:“沒什么,只是突然想玄峰山了,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回去?!?p> 洛天知她想家,沒有在意她剛才的失態(tài),但也說不出來什么安慰人的話,只能另外尋了話題:“你從小就住在玄峰山嗎?”
楚銀歌袖里揣著手,想都沒想就回道:“大概十年前吧,我五六歲的時候,跟著大師兄上了山?!?p> 洛天心念一轉(zhuǎn),覺得有些奇怪,問道:“你上山之前就已經(jīng)認(rèn)識你大師兄了?”
楚銀歌點頭。
洛天又問:“我記得你以前說沒有三四歲以前的記憶,那中間那兩年呢,就是和你大師兄在一起嗎?”
此問一出,楚銀歌眼里的光彩瞬間暗淡了許多,只輕輕的回了他一個“嗯”字。
她嘴角自然無力的垂下,眼波盈盈流轉(zhuǎn),似有解不開的心結(jié)。
如此明顯的情緒轉(zhuǎn)變,洛天當(dāng)然是馬上就看了出來,遂關(guān)切的問道:“阿楚,你怎么了嗎?”
楚銀歌沒有回話,反而低著頭沉吟片刻,突然抬手用指尖滑過眼角,開口問道:“你想聽故事嗎?”
她低著頭,洛天看不清楚她此刻的神情,只覺得她情緒有些低落,有點像他們第一次遇襲的那個晚上,他便同那時候一樣,只回了她兩個字。
“我在?!?p> “呵......”楚銀歌倒是笑了,然后給他講了一段久遠(yuǎn)的故事。
......
是夜,耳邊全是呼嘯的風(fēng)聲和嗒嗒的馬蹄狂奔的聲音。
她是被馬車劇烈的顛簸給震醒的,剛醒來的她頭腦一片空白,四周漆黑一片,模糊的眼睛只看清了上面四四方方的頂。
迷迷糊糊中,她慢慢的撐著身體坐起,發(fā)現(xiàn)自己正獨自躺在一個搖晃的十分厲害的小房子里,后來她才知道這個東西叫馬車。
“啪啪啪......”
屋外傳來了什么東西在用力且急促揮打的聲音。
她抖動著身體,害怕得只能蜷縮到角落里,雙手環(huán)抱著自己,緊緊的捂著嘴巴。
這是哪里?我要回家!
她在心底呼喊著,可是她什么也不記得,甚至不知道自己心里想的這個家是什么東西。
驚慌之中,她發(fā)現(xiàn)墻壁上有兩個小小的窗戶,上面掛著的布正呼啦呼啦的擺動了不停。
她掙扎著想要爬起來,她必須要上去看一眼,雖然她自己也不知道是想要看什么。
可是小房子顛簸得實在太厲害,根本沒有給她任何站穩(wěn)的機會,撲通一下,她就直接摔在了地上。
終于忍不住哭了起來。
就在這個時候,小房子突然不動了,只聽到外面好像動物凄厲的叫聲,房門“吱吖”一聲就被向外打開了。
一個黑色的身影出現(xiàn)在門口,她害怕極了,立馬就想要躲起來,卻發(fā)現(xiàn)小房子里空空如也,哪里有能讓她躲藏的地方。
驚慌失措的她只能再次將自己抱緊,后背死死的抵在墻壁上,蜷縮著,瑟瑟發(fā)抖,一雙眼睛牢牢的盯著那個黑影,眼神閃躲,像極了一只受傷的小獸。
“阿楚,你醒了!”
那個黑影說話了,他在叫誰?
“阿楚別怕,君叔叔帶你回家。”
那個黑影一雙大手朝著她伸了過來,他身上有一股很難聞的味道,讓她忍不住惡心作嘔。
他要干什么?!
未知的恐懼在蔓延,仿徨無助席卷著她小小的身體。
“嗚嗚嗚......”
她低低的抽泣著,雙腳胡亂前蹬,小小的手臂朝著那人拼命的揮打著,阻止著。
但是她的力氣實在太小,顯然根本沒有對黑影造成影響,那人在她脖頸處只是輕輕一點,她立刻就失去了所有的意識。
當(dāng)她再次蘇醒過來。
耳邊沒有了呼嘯雜亂的聲音,也沒有了難聞惡心的味道,反而身邊暖暖的,香香的,好聞極了。
她睜開眼,先看到的是漂亮的繡花幔帳,身上蓋著柔軟暖和的花棉被。
她揉揉眼睛,嘴里只能發(fā)出嗚嗚的聲音。
“你醒了啊!”
一個突如其來的聲音響起,她腦子里瞬間炸響,勾起了之前所有的恐懼和害怕。
她一個翻身,拉扯著棉被就縮到了角落里,把自己遮得嚴(yán)嚴(yán)實實的,只露出一雙受驚過度的眼睛在外面,盯著剛才說話的那個人。
那是一個穿戴整齊,長得白白凈凈的小哥哥,正端坐在床邊,手里拿著一個鼓鼓的白色紙包。
小哥哥見她顫抖得厲害,就趕緊把自己手里的紙包打開了攤在手心。
頓時,一股香噴噴的味道鉆了出來,她聞了,肚子竟然跟著叫了兩聲,聲音很大,那小哥哥也聽見了。
小哥哥噗嗤一笑,端著紙包說道:“你餓了吧,快來吃包子,還熱乎?!?p> 她不知道包子是什么東西,只覺得那是可以不讓肚子叫喚的東西,是可以吃的。
她咽著口水,裹著棉被,試探著向前移動了兩步,伸出小手正準(zhǔn)備抓那東西。
小哥哥卻突然收回了手,嚇得她是又趕緊縮回了角落,怯生生的看著他。
只聽那小哥哥說道:“等一下,你先別吃?!闭f著,他將紙包擱在床上準(zhǔn)備起身離開。
她也是一直瞅準(zhǔn)了機會,待他一轉(zhuǎn)身,就直接撲過去,抓起紙包躲回角落里,大口大口的啃了起來。
剛沒吃幾口,小哥哥就回來了,手里端著一個裝滿水的杯子,她立刻收緊了紙包入懷,生怕有人跟她搶似的,嘴上又趕緊多啃了幾口。
小哥哥看著她狼吞虎咽的模樣,不禁笑道:“你慢點,沒人跟你搶,我阿爹吩咐了,你剛醒一定要先喝點水,諾......”
小哥哥說著,把手中的水杯遞了過去。
她嘴里還嚼著包子沒有咽下,呆呆的盯著眼前這個眉開眼笑的小哥哥,心里覺得他不像是壞人,害怕也減了幾分。
觀察半晌,她才試探著伸手過去,一把奪過水杯直接灌進(jìn)了嘴里,結(jié)果卻是嗆到了喉嚨。
“咳咳咳......”嘴里沒有咽下的包子混合著水灑了滿床都是,漂漂亮亮的花棉被都給弄臟了。
她很害怕,覺得自己做錯了事。
可是小哥哥非但沒有責(zé)怪她,反而是趕緊爬過去,輕輕拍著她的背,溫柔的安慰她。
“乖~乖~不嗆妹妹,嗆哥哥,乖~乖~”
這一刻,原本還有些躲閃戒備的她徹底放了心,她伸手在紙包里拿出一個包子遞給小哥哥,學(xué)著他的語氣,艱難的說:“吃~”
小哥哥先是愣了一下,接過她手里的包子,笑著啃了一口,然后她也笑了。
后來,小哥哥告訴她。
他叫君辭,以后就是哥哥。
她叫阿楚,以后就是妹妹。
這里以后就是他們的家了,當(dāng)時她并不懂什么叫家,只知道有他真好。
......
三個月后。
君府,后院。
走廊上,她邁著小小的步子,搖搖擺擺的跑向走廊那頭走過來的男孩,嘴里甜甜的喊著:“君哥哥~”
君辭手里拿著一個鼓鼓的紙包,笑盈盈的蹲下,抱她入懷。
她輕輕推開君辭,有些神秘興奮的問道:“買到了嗎?!?p> 男孩揚了揚手里的紙包,沖她得意的笑著點頭。
她接過拿在手里聞了聞,笑嘻嘻的就趕緊拉著君辭往回走,君辭卻拉住了她的小手,然后繞到她前面蹲下,輕聲說道:“來,我背你?!?p> “嗯?!彼炀毜呐郎狭司o的背。
晚間,用膳時分。
飯廳里,四人圍坐在八仙桌上,氣氛輕松自在卻是有些安靜。
坐在上座的是君叔叔,是這個院子的主人,至于他本名叫什么,當(dāng)時的她是不知道的。
他就是之前在馬車上見到的那個黑影,后來她才知道原來是這個叔叔救了自己。
至于為什么救她,君叔叔始終沒有說。
君叔叔是一個待人和善的人,舉手投足間透著謙和,而且他就是君哥哥的父親。
她知道以后就再也沒有害怕,也再沒有聞到過君叔叔身上有那股惡心難聞的味道。
側(cè)座的是她和姨娘,姨娘是君叔叔的妻子,是一個很溫柔恬靜的女人。
她眉眼之間自帶著幾分優(yōu)雅,很喜歡種花和女紅,會做很多漂亮的小衣裳,會抱著她在廊下講故事。
坐在最下方的是君哥哥,只比她大了五歲,眉眼彎彎的很愛對她笑,會經(jīng)常陪著她玩耍嬉鬧,她最喜歡的就是纏著君哥哥講外面的事情。
因為在這里,她是被禁止出府的,所以君哥哥每次出門都會給她帶很多有趣的東西。
她也不知道為什么,只是君叔叔時常都會抱著她,告訴她外面很危險,等她再大些,就帶她出去,那時候的她不懂,只知道點頭說好。
而此時,君哥哥正朝著她眨眼睛。
她會心一笑,搖晃著小腿,翻身跳下桌去,蹦蹦跳跳的直接就往門外跑。
君叔叔和姨娘都覺得奇怪,喚她:“阿楚,飯還沒吃完,干什么去。”
然后君叔叔又招呼著君辭:“阿辭,你快去看看,外頭黑,小心別給她摔了。”
君辭嘴上應(yīng)著,動作卻是極慢,等走到門口時,她已經(jīng)噠噠噠的跑了回來,手里拿著那個紙包,沖著君辭調(diào)皮的眨眨眼。
君辭馬上抱起她放回原位,她揚著手里的紙包趕緊遞給了君叔叔,一臉期待的催促著君叔叔快點打開。
君叔叔頗為好奇的拆著紙包,臉上倒是十分歡喜的說:“你又給我做什么了,這次都是給我的?”
姨娘也好奇的湊近了些。
她晃著小腿,撅著嘴道:“當(dāng)然不是,肯定還有姨娘的啊?!?p> 她對著姨娘笑得燦爛,姨娘也跟著笑了。
原來紙包里裝的全是些精美的果仁點心,都是君叔叔和姨娘最愛吃的東西,聞上去特別香甜。
姨娘笑著夸她:“阿楚真乖?!?p> 她得了夸獎,心里自然更是高興,撲閃著那雙大眼睛,嘴上討喜:“阿楚想著君叔叔從外面回來一定累了,當(dāng)然要送點您最喜歡的?!?p> 君叔叔拿著一塊點心,似笑非笑的問她:“這都是你做的?”
還沒等她邀功,君辭倒是搶著回答道:“都是我?guī)椭I的?!?p> “哎呀,君哥哥,你怎么都給我說出來了啊?!彼ぶü哨s緊挪過去,想要掩了君辭的嘴,君辭倒也不躲避,任她玩鬧。
角落里,丫鬟們也都抿著嘴,低低的笑了起來,一時間,整個飯?zhí)美锒际菤g聲笑語的。
現(xiàn)在的她終于明白“家”是什么了。
家就是有她,有君哥哥,有君叔叔和姨娘。
那一年,她四歲,君辭九歲......
故事講到這里,楚銀歌眼神里的向往之意,表露無遺。
洛天感受著她的歡喜,說道:“看得出來,他們一家人都對你很好?!?p> 楚銀歌點頭:“嗯,他們真的很好,可是我......”
說著話,楚銀歌的眼神里突然變得哀怨悲戚。
“可是我卻毀了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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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箋成筑
我有點猶豫,一個三四歲的孩子,會不會描寫的太成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