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共生體之都市天空

共生體之都市天空

九日同輝 著

  • 現(xiàn)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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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2019-10-06上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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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已完結(jié)(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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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共生體之都市天空 九日同輝 7785 2019-10-05 22:16:42

  隨著工業(yè)技術(shù)的發(fā)展,人類對于各行各業(yè)的分工越來越細分化,這導(dǎo)致個體的人只有依靠他人的勞動成果,才能在現(xiàn)代的社會生活中得以生存,換而言之,人類已經(jīng)變成了龐大的共生體,他們相互利用、相互依存。但是,就像“二八法則”所說的那樣,百分之二十的人掌握著社會中百分之八十的財富,而百分之八十的人卻僅僅占有百分之二十的資源,那百分之二十的人實際上支配著剩余絕大多數(shù)人的生產(chǎn)勞動。

  老劉,叫劉福順,今年四十多歲,一米七五左右的身高在人群中算不得突出,但是身體枯瘦卻能讓人一眼就辯識出來,因為長時間干活,他的長滿老繭粗糙的手,不論是夏天還是冬天都皴裂的厲害,特別是冬天,手指和手掌心各種皴裂的傷痕,所以,他手指上常常纏著膠布。因為生活的負擔(dān),他的眼神有些空洞,臉上滿是不善于言談、不善于交際的中年人,還不得不面對生活、面對和他人交際的,略帶微笑、似笑非笑,又有點嚴肅的尷尬復(fù)雜的成年人的表情。

  劉福順有兩個兒子,大兒子劉乾從小就不喜歡讀書學(xué)習(xí),初中沒畢業(yè)就肄業(yè)在家。劉乾在家待了幾年后,合著幾個初中一起打游戲打架的成天鬼混的同學(xué),去了城里打工,前些年因為偷盜、打架斗毆犯了事蹲了班房,被關(guān)了幾年。劉福順夫婦為了這事還專門去了城里的監(jiān)牢里看了劉乾,聲淚俱下地勸說兒子要改惡從善,這是劉福順第一次到大城市里,以前他最遠也就是去過小縣城,這城市的高樓林立給他帶來了一種前所未有的新鮮感,但是,各種高樓、道路、路標(biāo)、信號燈又讓他茫然不知所措,無所適從。

  小兒子劉坤不僅是家里的驕傲,更是全村人心中的驕傲,他是十里八村眾多家長口中的優(yōu)秀的學(xué)生,也是那些還在村子小學(xué)里上學(xué)的孩童們的偶像。劉坤與哥哥不同,自小就勤學(xué)好問,年年拿優(yōu)秀,常常得第一,是班級、年級和學(xué)校里的學(xué)習(xí)標(biāo)桿。去年高考,他以縣狀元的身份,考入了A市的重點大學(xué)。

  有兩件事能讓劉福順感到特別地開心,一件事就是有人和他談?wù)撍男鹤?,他覺得這是他努力培養(yǎng)取得的成果,其實,與其說是劉福順培養(yǎng)的好,還不如說是劉坤自覺性好,他從小到大讀書幾乎沒讓老師煩過心,更不用說劉福順了。另外一件事就是他和人閑侃各種歷史,這時的他會一下子變得健談起來,甚至是眉飛色舞,因為這事她老婆沒少調(diào)侃過他。

  劉福順的文化是高中畢業(yè),在他們那個年代,學(xué)歷算是高的了,他參加過八幾年的高考,成績不錯,可是因為家中沒錢,而且那時候的農(nóng)村的父輩們根本就不重視學(xué)習(xí),所以,他就沒有去讀大學(xué),也就失去了改變命運的機會。因為比較瘦弱沒有力氣,他根本就不是干農(nóng)活的料,就為這沒有少挨父親的責(zé)罵。他年輕時喜歡看通俗歷史演義小說和各種歷史書籍,什么《三國演義》、《隋唐演義》、《英烈傳》、《水滸傳》、《封神演義》、二十四史簡史、《中國史綱》、《紀(jì)事本末》、《三國史話》等,也算是個熟讀歷史、有知識有文化的人,可耕田種地卻不需要這些,只能把這些當(dāng)著茶余飯后吹牛閑侃的談資。

  劉福順老婆叫蔡春蘭,別看名字起的文雅秀氣,她卻大字不識一籮筐,連自己的名字都不會寫,九幾年,國家推廣文化知識普及掃盲工作,她在生產(chǎn)隊里放羊式地學(xué)了一段時間,這種學(xué)習(xí)不過像蜻蜓點水,過了一段時間,又都還了回去,她也只能認識兩個兒子名字。蔡春蘭有著農(nóng)村婦女典型的特點,沒啥想法、能吃苦耐勞,喜歡和人東家長西家短地嚼舌頭。她身高一米七五往上,因為常年勞動,身體看上去像男人一樣結(jié)實,她和劉福順站在一起,頗有種“高女人和她的矮丈夫”的感覺。

  劉福順家中有幾畝地,前些年,大兒子在外,小兒子還在老家上學(xué),一家三口全靠這幾畝地養(yǎng)活著,雖說家里過得并不富裕,也能勉強維持著一家人的生計。兒子考上大學(xué)后,不比以往在縣城里了,學(xué)費和生活費成了家里的一大筆開銷。盡管國家對糧食設(shè)置了保護價,可這一畝地一季一千斤左右的糧食,也就賣個千把塊錢,除去肥料費、工具費等一系列費用,每畝地也就凈賺五六百塊錢,一年兩季下來幾畝地的收入估計五六千塊錢,差不多勉強夠兒子一年的學(xué)費。村里人情事務(wù)又比較重,日常還有各種開銷,眼看這光種地很難將生活維系下去了,蔡春蘭就在劉福順耳邊吹枕邊風(fēng),說人家去城里打工怎么怎么掙錢,那個誰在城里一年掙了多少錢什么的。

  劉福順?biāo)记跋牒螅瑳Q定趁著自己還沒有變成一把老骨頭之前,出去“闖一闖”,可他畢竟四十幾的人了,身體完全不能和二十多歲、三十多歲的年輕人相比,再加上又沒啥技術(shù)和體力,還有“文化人”的固執(zhí),不懂得和別人交往套近乎,換句話說,就是不懂得人情世故,所以,這事還是費了一點周折。最后,還是他老婆蔡春蘭托人找關(guān)系才把這事解決了,跟著同鄉(xiāng)一個沾親帶故的包工頭朱廣生去城里工地上了個“小工”,就這樣,總算加入了浩浩蕩蕩的農(nóng)民工大軍當(dāng)中。

  所謂的“小工”是區(qū)別于“大工”,大工在工地上一般指瓦匠、水電工之類的帶有一定技術(shù)活的人,小工嘛一般就是跟在大工后面,給大工拎拎水泥、遞遞磚塊工具,基本都是重復(fù)的沒有技術(shù)含量的體力活。小工干一天六十到八十塊錢,大工一般是小工工資的一倍,有點比一倍還高些。

  包工頭朱廣生九幾年那會就開始和人進城打工,本質(zhì)上說,他和他一起的那些人是當(dāng)?shù)氐牡谝慌r(nóng)民工。在工地上干了多年的活,朱廣生賺了一些錢、積累了點財富,他為人又比較活絡(luò),于是,后來就拉扯起來一只隊伍,自己做包工頭,承包建筑工程。房地產(chǎn)生意不錯的時候,他也賺了不少的錢,算是當(dāng)?shù)叵雀辉F饋淼哪切┤?,他先是在縣城里買了新的商品房,后面又在城市里買了房。

  朱廣生在老鄉(xiāng)們眼里是有頭有臉、讓人羨慕的有錢人,但是,你要是說他真的多有錢也不見得,干這行欠錢跑路是常有的事,以前他也經(jīng)常拿不到工程款,每逢過年過節(jié),他常常登門求爹爹告奶奶的,拜托這個、懇求那個,還要安撫自己隊伍里的人。他文化有限,小學(xué)沒畢業(yè),頗有些小富即安的小農(nóng)意識和思想,因此,別看這些年折騰過來折騰過去,始終也只能做一個在底層的小包工頭,事業(yè)始終卡在瓶頸這不上不下,有時,為了節(jié)省人力資源,除了監(jiān)督別人,他還會親自上陣干活。

  朱廣生為人不算闊綽,自己沒多少文化,也沒太大能力,更沒有什么雄心壯志,所以,這些年,他的隊伍當(dāng)中來來去去的人很多,只有那么幾個和他有點親戚關(guān)系的人還留了下來,畢竟是本家人,朱廣生一般還是不會虧待他們的,這些人也知道要靠朱廣生這顆搖錢樹,有事沒事說點好話、送點土特產(chǎn)是常有的事。這種任人唯親,或者說以家庭為單位的經(jīng)營模式,也從另外一個層面導(dǎo)致他的事業(yè)無法發(fā)展壯大,不過他倒是安于現(xiàn)狀,認為維持目前的狀況也還不算不錯。

  去年,兒子考上大學(xué)后,地里的莊稼收拾妥當(dāng)了,劉福順把家留給了蔡春蘭,他跟著朱廣生去城里打工去了。蔡春蘭本來也想到工地上做個小工,可是,一來家里幾畝地還要照顧,二來她一個婦女到工地上也不太方便。

  “老劉,你最近是咋了?整天愁眉苦臉的,你說你這不高興全寫臉上了,生怕別人不知道似的?!币惶焱砩蠌墓さ厣匣貋沓酝晖盹埡?,老孫向劉福順問到。老孫全名叫孫常民,和劉福順是老鄉(xiāng),兩個人年紀(jì)差不多,也比較能聊的來,兩個人在老家就比較熟識了,他比劉福順早幾年來城里打工,這幾天看劉福順總是悶悶不樂,好奇關(guān)心地問到。

  工地上每天的工作是單調(diào)枯燥的,早上基本上天剛放亮就要起床,簡單地吃個早餐后,去工地開始一天的忙碌,特別是夏天,中午時間太熱,怕施工人員中暑,所以都會趁著早涼盡早上工。中午大家回來吃個飯,午休調(diào)整后,繼續(xù)干活,這一干就要到天完全黑下來。晚上的時間比較自由的,這個時間也是一天里最熱鬧的時候:有人從二手市場淘個電視回來,收幾個帶著雪花的頻道,三五工友圍在一起看看電視,打發(fā)這無聊的時間;手機功能強大后,小年輕的喜歡回來躺在床上玩玩手機游戲;有些好堵一點的人,四五個人支個桌子打撲克或者打麻將,往往這個時候要里三層外三層,圍著一群人看熱鬧;像劉福順和老孫這樣的很少,他們喜歡飯后散散步,這一天活干下來,很少還有人愿意多走幾步,寧愿躺著也不愿意動;還有像劉福順這樣閑來沒事喜歡看看書的,更是少之又少,要知道,來城里打工的多半念書不多沒有多少文化的人,年輕人多數(shù)是不想讀書才淪落到這種地步。要是趕上工期交付進度十分緊張的情況,大家自然不能清閑,晚上的工地也會燈火通明,機器聲不斷轟鳴著。節(jié)假日是很少的,沒啥急事一般情況下包工頭也不會讓大家請假,每一天都是一筆開銷,這些人多多少少都學(xué)會了精打細算,偶爾會放個假,有些人也會到城里轉(zhuǎn)轉(zhuǎn),體驗體驗城里人的生活。

  工地上的條件是相當(dāng)?shù)仄D苦的,住的是簡易的工棚,是那種用鐵板臨時搭建的兩三層高的“房子”,感覺一陣大風(fēng)就會吹倒,雖然這好像從來沒發(fā)生過。這種房子往往只開了一扇門而沒有窗戶,所以夏天顯得異常悶熱,下雨天底層時不時會漏雨,而一層則變得濕答答的。樓上樓下的樓梯很窄,通常只容一個人通過,兩個人上下走時要大幅度地側(cè)著身體,有好幾次,劉福順都差點摔下來。工棚一般在工程施工開始時就建好了,施工結(jié)束后拆除,一間房子上下鋪有住十幾個人的,因為本來住宿資源就比較緊張,再加上女人很少,所以很少有單獨供女人住宿的房子,經(jīng)常出現(xiàn)的狀況是男女混住在一起,女人只好用不透明的蚊帳遮住自己的隱私。劉福順還見過一家三口來打工,住在一起的,孩子出生還不到周歲,小夫妻兩為了生計只好出來打工,為了方便照顧這小孩,一家三口擠在一張床上,孩子要是晚上鬧騰,整個房間的人都不得安生,不過大家都會對這種家庭新生憐憫,不會計較什么。

  工棚建好后,相應(yīng)的水電及洗澡的地方也會相應(yīng)建設(shè)好,臨時的水龍頭會一排放在工棚不遠的地方,大家早晚刷牙、喝水都靠這些水龍頭,一開始人多的時候會排很長的隊伍,過段時間大家彼此默契了,就像是商量好的那樣,會相互錯開時間。洗澡的淋浴像北方大澡堂里一樣,一排排的,這個是為數(shù)不多的男女分開的地方,一般還會有廁所,甚至有的地方廁所都是男女共用的。工地上的男人比較隨意,特別是夏天,光著膀子、穿個褲衩、拿個毛巾、端個盆就去洗澡,可能是因為這種環(huán)境造就了這些女人,他們對這些司空見慣、見怪不怪了。

  再說每天吃的,大的建筑公司或團隊,會有自己的食堂,像朱廣生這樣十幾個人、二十幾個人甚至三十幾個人的隊伍,為了控制飲食成本、開源節(jié)流,都會自帶專門燒飯做飯的人,這些燒飯做飯的人往往是包工頭信的過的人或者家里親戚,畢竟這采辦食材是個肥差事。有包工頭比較大方的,大家伙食就會好點,午飯和晚飯除了蔬菜還會有魚和肉等幾個葷菜,有比較吝嗇一點的包工頭,中飯和我午飯只有少數(shù)一兩個葷菜,但是這樣做是有風(fēng)險的,如果給干活的人開得工資還不錯這倒沒什么,如果工資低伙食還差,這就有問題了,說白了,到哪都是干活,何必在這憋屈。臨時搭個燒飯的棚子,至于是否衛(wèi)生,大家好像并不十分關(guān)注,每天填飽肚子才是最要緊的。說句實話,讓別人負責(zé)每天二三十號人一天的飲食采購,朱廣生是不放心的,因此,這個隊伍里負責(zé)燒飯的是他老婆侯雪琴。俗話說“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這侯雪琴也不是大方的人,這也是朱廣生的隊伍這些年人員一直變動的一個主要原因,也是他事業(yè)無法真正實現(xiàn)突破的原因之一。

  住宿條件、生活環(huán)境臟亂差,這就導(dǎo)致了年輕人不愿意加入這種生活,所以,在工地上干活的人大多是三十多歲、四十多歲、五十多歲的中年人,還有超過六十歲身體不錯的老年人。他們多為農(nóng)民出身,家里有幾畝田,在外打工無非是家里上有老下有小,特別是小的,基本上都到了結(jié)婚的年齡,現(xiàn)在結(jié)婚不像他們那一代,有錢沒錢都不是最重要的,湊合著在一起過日就行了,女方家庭都會要求南方至少有房。世世代代做農(nóng)民,與土地打交道,他們這一代人和年輕一代人對土地的認識和感情是完全不同的,浮躁的年輕人已經(jīng)很少有愿意待在家里種地了,可他們卻割舍不下這一畝三分地,農(nóng)忙時節(jié)都會回家收割糧食,平時不給請假的包工頭這個時候也會大度寬容起來,這些包工頭心里明白,他們對土地還是無法完全割舍的。

  雖然工作辛苦,更沒有城里人的體面與高高在上的尊嚴,但是,這些農(nóng)民工還是對生活充滿了希望,他們彼此之間即使會有些矛盾和不愉快,可大部分人還是比較質(zhì)樸和善良,也比較容易滿足,對物質(zhì)并不過分追求,更不用說精神層面的過度渴望。他們并不懂也不理解城里人經(jīng)常提起的理想,他們大多活得很干脆直接,就是為了更好地生存下去,他們參與城市的建設(shè),是城市里龐大而又微不足道的建設(shè)者,因為他們并不能像生活在這城市里的人一樣,享受這建設(shè)和勞動帶來的便捷成果。但無論如何,城里的人依靠像他們這樣形形色色的生活在底層的群體,才覺得生活變得更美好,而他們從城市中得到他們賴以生存的資本。

  劉福順去年跟著朱廣生到A城市打工,每天包吃包住,工錢七十塊錢,一開始,他還是挺心滿意足的,干到農(nóng)歷年年底,不到半年的時間,掙了差不多一萬塊錢,不僅兒子上學(xué)東拼西湊的學(xué)費有了著落,手里還能余下幾個錢。另外,和兒子劉坤在一個學(xué)校,兒子也能節(jié)假日抽空過來看看自己。劉福順干活不惜力氣,每天都很賣力,還記得剛來工地那會,平時莊稼活沒少干,但像工地這樣大強度的接連十多個小時的體力活,他還是頭一回,第二天起床渾身酸痛,由于機械地重復(fù)著同樣的動作,他的胳膊、手指、關(guān)節(jié)都都變得僵硬,一個星期后適應(yīng)了這樣的體力活后,身體才舒緩了下來。

  劉福順最近悶悶不樂是有原因的,他最近聽說今年剛來干活的小伙上個月的工資已經(jīng)是八十塊錢一天了,他自認為比別來的早資歷老,干活也比別人賣力,可不知道為啥別人工資漲了而自己卻沒有漲,所以,他有點鬧情緒。

  “還能為了啥事,你難道沒聽說,今年剛來的小王,上個月工資每天已經(jīng)是八十塊錢,比我每天多了整整十塊錢,人家來的沒我早,活干得沒有我多,錢卻拿的比我們多,你說氣人不氣人?!币驗楹蛯O常民比較熟悉,可以推心置腹,完全不需要遮遮掩掩的,所以,孫常民一過來問這事,劉福順就毫無顧忌和保留地和他說了。劉福順說完還兀自帶著憤憤不平的不滿情緒,快速向前走了幾步。

  “你說你和別人嘔氣,犯不著和我嘔氣吧。”孫常民小跑了兩步,才追上劉福順,“我還以為你什么事情惹得你不高興呢,原來就為了這事,你不看看人家小王,整天給朱廣生那幾個表兄弟啥的遞水送煙的,你倒好,人家熱臉貼你的冷屁股,你還不領(lǐng)情,現(xiàn)在受了委屈吧。話又另講了,我合計著干了這么些年,不也才和你一樣?!?p>  孫常民這幾句話一下子戳到了劉福順的痛處,但劉福順卻來了牛勁,倔強地并不認識到這是自己的問題?!案毁F不能淫,貧賤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此之謂大丈夫。我把自己的事情干好,為什么要去討好他們。你不看看,歷史書上有多人人物都先是困苦不堪,后來平步青云的?!眲⒏m樥f話都沒有轉(zhuǎn)過頭來看孫常民,他也并不是故意把自己比作那些歷史人物。

  “你就是那不得志的岳王爺,他們啊就是秦檜好了吧。”孫常民沒好氣地說,他沒有多少文化,也不像劉福順那樣喜歡看書,更不懂什么之乎者也的東西,但是他喜歡聽廣播里的演義類的說書,這點和工地上大部分人顯得格格不入,因為劉福順以前也看過演義類的書籍,又比較了解歷史,所以,他們在這一塊有很多共同語言。孫常民有個老婆,和蔡春蘭一樣,在家伺候著幾畝田地,他只有一個女兒,已經(jīng)嫁人,農(nóng)村里流行養(yǎng)兒防老,他沒有兒子,只好出來打工賺些錢用來養(yǎng)老,用他自己的話說就是賺棺材板錢。孫常民沒啥追求,活得也比較通透,和劉福順的生活狀態(tài)完全兩樣,他整天總是樂呵呵的。由于心態(tài)好,沒啥大追求,手頭也不是特別緊缺錢財,孫常民干活不是很賣力,能偷懶就偷懶,為此,他沒有被少說過,還好這幾年這個隊伍里的人雖然來來去去,他卻一直堅持留了下來,大家都覺他有幾分所謂的忠心,所以,只要他不是很過分,大家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也不去為難他。

  “話又說回來了,”見劉福順沒有說話,孫常民接著說到,“你在這能干幾年,等你家劉坤畢業(yè)了,在大城市里找份好工作,買上個大房子,娶個城里姑娘,把你和你家那一口子接過去養(yǎng)老,你就慢慢享清福吧,你啊現(xiàn)在就暫且忍耐忍耐吧?!睂O常民這幾句話倒是很受用,一下子說到了劉福順的心坎里了,他剛才憤懣不滿的表情緩和了很多。

  “又另外說了,最近劉坤好像來的沒有去年多了,不會是在大學(xué)里談戀愛了吧?!闭f到劉福順的兒子,孫常民這倒想起來劉坤有好些時間沒過來看看他父親了,去年剛上大學(xué)的那學(xué)期,跑的特別勤快,每個月能來個兩三次,經(jīng)常和父親聊聊大學(xué)里的生活。小伙子比較靦腆,不大愿意和人說話,但彬彬有禮,因為來的次數(shù)多了,和這里的人就熟悉了起來。朱廣生是不大喜歡劉福順的,要不是礙于家里親戚的幾分面子,恐怕早就把劉福順趕走了,但是朱廣生對劉坤倒是很客氣,劉坤每次過來工地看自己的父親,他總是會夸獎?wù)f劉坤日后必有大出息。

  孫常民這么一說提醒了劉福順,自己兒子這段時間貌似的確來的次數(shù)少了。“去去去,去年剛上大學(xué),今年學(xué)業(yè)功課多了,要忙著學(xué)習(xí),哪有你說的忙著談戀愛那樣。”劉福順自然不會承認孫常民所說的,但是他心里也還是有點犯嘀咕的,兒子來的少了,卻穿得越來越精神,沒有去年剛上學(xué)那樣樸素了。

  劉福順不愿意遞水送煙是有原因的,一來他的性格讓他拉不下面子做這種事情,二來他吝嗇摳門也是出了名的,他根本舍不得花錢買煙請人抽。他唯一對兒子不吝嗇,每次劉坤過來,他都會另外交點錢讓燒飯的人多燒幾份菜,盡管爺倆一次根本吃不了那么多。除了每月固定向家里打錢外,他省吃儉用的錢都會給劉坤。和劉福順認識這么久,孫常民都沒見他請自己吃個雪糕啥的,更不用說下館喝酒吃飯啥的了。

  劉福順和孫常民口中提到的小王名字叫王俊峰,二十五六歲,和劉福順?biāo)麄兪遣钜惠呑拥娜肆?,按道理上來說,劉福順?biāo)麄兪遣粫秃⒆右话阋娮R的,但這王俊峰做事有些不太地道。他做事毛手毛腳、挑肥揀瘦之外,還經(jīng)常把別人干得活據(jù)為自有,表面一套、背后一套。還有一點是劉福順比不上的,孫俊峰善于巴結(jié)逢迎,除了時不時給朱廣生幾個親戚遞遞煙之外,還偶爾請他們下館子喝酒吃飯。另外,不知道是因為他知道劉福順和孫常民不被待見,他喜歡對劉福順和孫常民呼來喝去的,一點都不尊重他們。一來二去,劉福順心里還是很犯毛的,心想你一個新來的,沒啥本事,憑啥對自己大呼小叫的,于是對他愛理不理,根本看不上眼。孫常民心里很是無所謂,他覺得在誰手下干活不是干活,給誰干不是干,只要不少自己的工錢,這些都可以無所謂,再說了,混了這么久,孫常民心里明白答應(yīng)是一回事,做不做是另外一回事,做成什么樣又另說了,至于面子上的東西,大家還是不要搞得太緊張為好。

  除了工棚里環(huán)境差、條件苦之外,工地上的條件更好不到哪去,躲在工棚里天熱還能有個電風(fēng)扇吹吹,天冷還可以焐焐熱被窩,可這工地上再熱再冷也沒個去處,任憑太陽炙烤著,任憑刺骨的寒風(fēng)呼嘯著。嘈雜的的機器發(fā)出各種轟鳴聲,建筑現(xiàn)場攪拌車進進出出,巨大的塔吊矗立在還沒有完成的建筑旁,時不時有重型建材通過塔吊吊起來又放下,發(fā)出巨響的同時還會有灰塵,建筑外圍用鋼管圍著網(wǎng)格一樣的腳手架。這些年,城市里施工管理的越來越嚴了,大量的水泥和砂石在通過攪拌車運輸?shù)焦さ?,這些水泥多數(shù)為打地基而用,這樣就減少了大量的水泥灰塵,現(xiàn)場砌磚的水泥還是用水泥和沙子人工攪拌而成。

  劉福順和孫常民每天干得就是攪拌水泥和沙子的工作,攪拌好了之后,他們通過獨輪板車推到要用的地方,在用小桶一桶一通送到大工手里?;畈粡?fù)雜,也沒什么技術(shù)含量,就是耗費時間和體力。夏天,還沒動就一身汗,這動起來汗就停不下來,衣服想干都不容易;冬天,寒風(fēng)吹在臉上和手上,手皴裂的厲害,有種鉆心的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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