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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冰夫人

第17章 心愿

紫冰夫人 金璣紫 3145 2019-10-24 10:54:29

  黑甜聽見旁邊一個小哥兒問他娘:“為什么叫小娘子開口接飯?”

  那婦人說:“這是在提醒新人,入門后吃夫家飯,成夫家人!”

  “如果喂的是粗糧,是提醒女子進(jìn)門后要艱苦持家?!辈恢钦l說了句。

  黑甜可顧不得媒人碗里裝的是粗糧還是細(xì)糧,她的一雙眼睛只管盯著下轎了的新人看,又看著她踏上青布條鋪就的地墊。

  一女子捧著鏡子在前面倒行,引領(lǐng)著新人,先后跨過馬鞍、草、秤三樣?xùn)|西,這才入了門,走進(jìn)當(dāng)中懸掛著大紅帳子的新房里,稍事休息。

  客人入席后,初何盛裝而出,身上穿著綠袍禮服,頭上戴著花幞頭,到一張離地面很高的椅子上就座。

  “那叫‘高坐’,”秋云不知何時站在了黑甜身邊,“新郎官看起來好氣派??!能嫁到這樣的如意郎君,水珠兒真有福氣!”

  黑甜笑道:“那是你親哥哥,自然這么說!”

  “他既不是你親哥哥,難道你就不覺得他好了?”秋云不依不饒道。

  “初何哥哥自然是好……”黑甜嚅囁道。

  “我明白了!”秋云突然指著黑甜說,“莫非你見過比他更好的?快說,他是誰!”

  “我……沒有??!”黑甜一下子慌了神,手不自覺地伸至胸口處,攥緊衣裳下的那塊翳珀。

  秋云卻哈哈笑起來,說:“我逗你玩兒呢,瞧你嚇得那樣,臉色都變了!”

  黑甜這才松了口氣,嗔了句:“瘋丫頭只管淘氣!”便轉(zhuǎn)過身去,不再理她,實則為了掩飾怦怦如雷鳴的心跳聲。

  “但愿你我將來,也能嫁得這樣的如意郎君才好!”秋云長嘆一聲,并未留意到黑甜的反常之舉。

  媒人和初何的舅母先后向他敬了酒,初何都接住飲了。岳母又來敬酒,之后把他請下“高坐”,初何才回房和新娘并排坐在一處。

  新房的門額上橫掛著一段彩布,下端碎裂成小片,新郎入房后,一群女孩兒聚攏過來,紛紛伸長了胳膊,去爭搶彩布的碎片,活潑些的還蹦跳起來,嘻嘻哈哈地鬧成一片。

  秋云奮力撥開人群,也拉著黑甜去搶。

  “我們也要沾沾喜氣。知道嗎,誰搶到了彩布,就能得償心愿!”秋云說完,也高高地跳起來,伸手去夠那門額上的彩布。

  黑甜聽了,二話不說也蹦跳起來。幾個回來之后,兩個人果然一人搶到一片,頓時開心得又笑又跳起來。

  又過了一陣,禮官才過來請兩位新人出房。初何手執(zhí)槐簡,掛紅綠彩,綰“同心結(jié)”倒行。水珠兒面向初何,把“同心結(jié)”掛在手上,緩緩行走,直到堂前。

  二人并立,請父母、親人安。之后初何用秤挑開蓋頭,露出新娘的面容——好一似“仙娥縹緲下人寰,咫尺榮歸洞府間”,人群中頓時響起嘖嘖的贊嘆聲。

  “好美??!”黑甜嘆道。

  “女兒家最美就是這天了!”不知是誰回了她一句。

  “可不是么,一輩子只得這一回!”又不知是誰接上一句。

  秋云竟看呆了,久久不說一句話。

  新娘一一參拜男家尊長及諸親戚。禮畢,新娘手執(zhí)“同心結(jié)”倒行,牽引著新郎回房。一群人又蜂擁而上,觀看“交拜禮”。

  行完“交拜禮”之后,禮官一面拿著喜果撒向帷幕間,東、西、南、北、上、中、下、前、后,一應(yīng)俱全,一面不斷吟著喜詞:

  “灑帳東,簾幕深圍燭影紅,佳氣蔥籠長不散,畫堂日日醉春風(fēng)。灑帳西,錦帶流蘇四角低,龍虎榜中標(biāo)第一,鴛鴦譜里穩(wěn)雙棲。灑帳南,琴瑟和鳴樂且耽,碧月團(tuán)圞人似玉,雙雙繡帶佩宜男?!?p>  “灑帳北,新添喜氣眉間塞,芙蓉并蒂本來雙,廣寒仙子蟾宮客。灑帳中,一雙云里玉芙蓉,錦衾洗就湘波綠,繡枕移就琥珀紅。灑帳畢,諸位親朋齊請出,夫夫婦婦咸有家,子子孫孫樂無極?!?p>  撒帳結(jié)束后,禮官從新人頭上各剪下一綹頭發(fā),綰在一起,是為“合髻”的信物,意味著從此兩情相悅、生死相隨、患難與共、白頭偕老。

  新人飲下合巹酒后,來客們就被攆出了新房,也有不情愿離開的,嬉皮笑臉地逗趣,也被人不容分說地拉出門去,引來一陣又陣的哄笑聲,此起彼伏,經(jīng)久不散。

  一夜無話。

  第二天五更時分,新婦拜完擺放有鏡子的高臺,又依次拜候黃家的尊長、親戚們,然后獻(xiàn)上綠緞,做工精細(xì)的鞋和枕。喜蓮也回贈了綢緞作“答賀”。

  三日后,初何去水家“拜門”,水珠兒父母也送了他們彩緞、油蜜和蒸餅。

  這幾日,每當(dāng)客人散去,夜深人靜的時候,黑甜會偷偷跑到馬嘶橋上,站在她和煜華公子見面的那個位置,愣愣地看著在月光下泛著粼光的河水,想著些女兒家的心事。

  自從那晚匆匆一別,黑甜再沒得到過煜華公子的任何消息,就好像墜馬之事從未發(fā)生過,煜子公子從未來過靈泉村,也從未和黑甜說過話,從未稱她作“姑娘”……

  可是,當(dāng)她摸到懷里那塊翳珀,一顆浮在半空中的心又安然落下地來。是真的,不是她臆想,也不是做夢,而是實實在在地發(fā)生過了。翳珀就是證據(jù)。

  有一件事,連她自己想起來都覺得臉頰發(fā)燙,那就是,她悄悄打聽了王家宅子的位置,有事沒事就打那里經(jīng)過,僥幸想著,說不定鬼使神差的就碰上煜華公子了呢。就算碰不上,看看他的表姨母,他的親戚們也是好的。

  家里的大人在說話的時候,一提到“王家”兩個字,黑甜心里就會猛然狂跳一下,她會不由自主地豎起耳朵,好奇地想知道,接下來他們會說些什么……

  總之,只要是與煜華公子有關(guān)的,點點滴滴她都在留意著。

  現(xiàn)在她站著的那座橋,還是當(dāng)時的那座橋,只是少了溫潤如玉的煜華公子。而橋頭的那棵楓樹,已經(jīng)不再是當(dāng)時的那棵楓樹。

  去年的楓葉早已飄落殆盡——那是他們相識的見證呢,就像黑夜里的很多雙眼睛,很多只耳朵。新的嫩葉已經(jīng)長滿枝頭。可在黑甜看來,竟像是許多的陌生人,不認(rèn)識她,不認(rèn)識煜華,對他們的事一無所知,心里不免悵然若失。

  新婚滿一個月后,水家送來滿月禮盒,黃家也擺了酒席待客。至此,整場轟轟烈烈的婚禮儀式才算完成。

  喝完了“滿月會親”酒,黑甜姐弟才跟著黃鶯兒回了臥龍村。因為珍兒寶兒已經(jīng)長成半大小子,可以一路走著回家,黃鶯兒便樂得省下幾個人坐牛車的資費。

  回臥龍村也需經(jīng)過馬嘶橋。過了橋,又走了約半里路,再拐一個彎,進(jìn)入樹林,馬嘶橋、靈泉村就都會被甩在身后,消失不見了。

  黑甜忍不住回頭望了一眼,竟意外地發(fā)現(xiàn),馬嘶橋上有一個小小的身影,像極了煜華公子。而且他站立的位置,就跟那晚他站立的位置一模一樣。

  是他,沒錯,就是他!黑甜的一顆心劇烈地跳動著,幾乎要蹦出她的身體,呼吸急促起來,臉一下變得通紅,額上還滲出了細(xì)密的汗珠。

  黃鶯兒覺察出了黑甜的異樣,問她道:“怎么不走了!看什么呢?”說完,也扭頭朝身后望去。

  黑甜一下子反應(yīng)過來,忙掩飾道:“沒什么,就是,走得有些熱了。”又急走幾步,搶到他們的前頭去了。

  沒用多久,他們就走進(jìn)了樹林。就在邁入濃蔭,由明及暗的那一刻,兩滴大大的眼淚從黑甜眼中滴落下來。她無意去擦,因為無人看見,也不會有人在乎。

  她又想起三舅母講的,初何哥哥和水珠兒相識的故事來,那一幕的場景就像發(fā)生在眼前……

  初何第一眼就相中了水珠兒,直接對她說:我不曾娶渾家……水珠兒也相中了初何,當(dāng)即就回了一句:我是不曾嫁的女孩兒……”

  可這世上,男兒中有幾個初何,女子中有幾個水珠兒呢?

  就像偶然吹來的一陣清風(fēng),力量微微,稍縱即逝。小小的嫩芽,終究難長成枝繁葉茂、郁郁蔥蔥的大樹??此瞥蹙`的蓓蕾,其實卻是朵無法長久的彩紙花花。

  就算橋上站著的,真的是黑甜朝思暮想的煜華公子,她也不會跑過去,不顧一切地跑過去,站在他面前,看著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對他說:“黑甜想再見煜華公子一面,煜華公子可曾有片刻想念黑甜?”

  他們跟初何和水珠兒不一樣,也許無關(guān)情愛,只是兩顆孤獨而憂傷的心偶然地碰撞在一起,讓彼此感到溫暖,就像在冰天雪地中偶遇了一盆炭火。那樣難得而珍貴,足以用余下的時間去永久紀(jì)念。

  也許并非無關(guān)男女之情。可他和她之間的距離,那么遙遠(yuǎn)而無望,就像天與地,就像魚和飛鳥。無論相貌,還是家世。

  哪比得初何和水珠兒,門當(dāng)戶對,郎才女貌,總之,了無缺憾地完美!

  失落的同時,黑甜又感覺安慰,至少她知道了,煜華公子心里也是惦記著她的,哪怕只是想象中的她呢!哪怕他們之間隔著千重山萬重水呢!

  明知不可能,心仍向往之。

  穿過這片樹林,再走上十幾里鄉(xiāng)間小路,臥龍村周邊的甘蔗林就會出現(xiàn)在眼前,那圍村的大柳樹,又已垂下青絲萬縷,交織如煙似天然幕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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