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只是江厭,其他乘客同樣沒有注意到外面的詭異。
甚至還有乘客出聲提醒司機。
“師傅,開慢一點,霧這么大撞上了怎么辦!”
“已經很慢了!”司機有氣無力的回答著。
眼看著最后一班車就能下班,哪知道遇上這種天氣,司機也表現(xiàn)得很郁悶。
可擁有十幾年駕駛經驗的他非常清楚,在這種濃霧的路況下應該保持什么車速,急不得。
濃霧的彌漫讓這個車廂的乘客神經稍稍緊繃了起來。
全部都將注意力緊張的投向了外界,氣氛再次安靜。
三分鐘后,霧氣不但沒有減弱,反而更加濃稠,即便是在遠光燈幫助下,能見度不過三四米。
司機額頭緊張得滲出絲絲汗液。
開了十幾年車,他還是頭一次見到這么大的霧,原本不快的車速,不得不再次放緩。
“停車!”忽然,一聲平緩的聲音從江厭后方,也就是車廂最后一排的位置響起。
江厭神經本就是緊繃著,聽得有人出聲,下意識的就忘向了后方。
卻見那個一直面無表情的中年人,迅速從位置上起身,以他這個年紀不符合的速度三兩步走過江厭面前,而后停在了車頭司機的旁邊。
“我叫你停車!”男子聲音帶著些許威嚴。
“?。 彼緳C方才全神貫注的看著前方,根本沒有聽到男子之前的出聲。
而今男子幾乎附在了他的耳邊說話,把他嚇了一跳。
下意識的他就按照男子的命令,一腳踩在了剎車上。
嗤?。?!
大巴車速不快,可畢竟體積大,難免會有慣性。
輪胎在路面劃出四條長約一米黑色的輪胎印后,方才停了下來。
司機還好,四平八穩(wěn)的坐在了駕駛座。
其他乘客卻被這突如其來的慣性給搞得人仰馬翻,好幾人甚至摔離了座位,拍在車廂地面的鐵板上。
還好江厭眼疾手快,在剎車的瞬間雙手牢牢握在了前方座位的背椅上,穩(wěn)住了身體。
江厭畢竟是坐著的,讓他感到奇怪的是,那個叫停大巴的男子,當時全車唯一一個站著的人,卻是沒有在這次急剎下有絲毫歪斜,四平八穩(wěn)的站在車頭。
其實還有一個江厭沒有注意到的人,在這次急剎中不僅面不改色,身體更是沒有丁點傾斜。
就是之前插了江厭隊的女子,只是她的存在感極低,并沒有人注意到她的異常。
不等江厭多想。
一聲怒罵猛地從車廂內爆發(fā)。
“干嘛,你他娘的發(fā)瘋了嗎?”只見一名被摔倒的黃毛青年,從車廂地板上爬起后,罵罵咧咧的沖到駕駛室位置,一把抓住了那中年男子的領口。
后者面無表情,眸子只是冷冷的看了一眼黃毛青年。
陡然,其右手抬起,以極快的速度劈在了青年的脖子上,而后腳下輕輕在他腳踝一撞。
噗通!
剛剛才爬起來的青年,再次撲倒在地,撞得車廂都是一顫。
顯然這一次比之前摔得更嚴重。
“這個男人練過?”感受著屁股下的座位,在那黃毛青年摔倒時傳遞來的輕微震顫感,江厭一臉驚異。
這個男子居然用了不到一秒,直接放到了一個和他身形差不多的家伙。
被驚到的不僅只有江厭,其他欲要開口責備中年男子的乘客在看到了黃毛青年的下場后都是脖子一縮,將到嘴的話又咽了下去。
男子倒沒有蠻橫不講理的意思,反倒黃毛青年后目光環(huán)視車廂,輕輕為乘客們解釋道:“這么大的霧,繼續(xù)開下去出事故的幾率極高,犯不著為了一趟公交車把命搭上去。”
一邊說著,男子手掌一把拍在了駕駛室的車門開關上。
司機動都不敢動一下。
“我準備下車,我勸你們也步行。”
臨走之前,中年男子還不忘回頭提醒了一句車上的乘客。
男子的話極有道理,反正江厭在略微思忖后,就從座位上站了起來。
他家中還有父母,犯不著冒這個險。
而且算算時間,估計也快到他的出租屋了,走不了幾步。
“雖然我很相信這司機的技術,但沒必要賭這個運氣?!弊炖镟止局?,江厭第二個走下大巴。
其他乘客面面相覷后,也都陸續(xù)選擇了下車。
不到十秒,大巴內就只剩下了司機和那名痛得哀嚎的黃毛青年。
外面霧氣很大,而且霧中彌漫著一股特殊的味道,類似于燒焦的木炭,揮發(fā)后產生的氣息。
“咦!”剛剛走下大巴不到一分鐘,江厭突然停止邁步發(fā)出一聲輕咦。
他察覺到了霧氣的異常。
并不是因為空氣中的味道。
普通的大霧,遠看是霧,走近后肉眼幾乎是看不到霧體本身的。
然而江厭剛走出不過幾十米,從四面八方撲來的黑霧,已經繚繞在了他那一身白色襯衫上。
絲絲縷縷氣息,仿似女人的發(fā)絲。
江厭一臉古怪之色,拿出手機打開手機燈。
白色燈光下,江厭終于看清楚了那霧氣的顏色。
“黑霧?”江厭眉頭一掀,隨即輕輕嘀咕道:“這座城市的空氣污染已經這么嚴重了嗎?”
不等他繼續(xù)觀察。
“?。 币宦曂蝗缙鋪淼膽K叫,猛然從大巴方向傳來。
出聲者好像正經歷著巨大痛苦。
江厭也不過才走出幾十米遠,當即回頭,可因為見度極低的原因,別說人了,連大巴也僅僅只能看到一個模糊的輪廓。
反手將手機揣進兜里,江厭略微猶豫后還是決定回去看看,當即快步邁出,非快靠近大巴。
大巴停下總共也不到一分鐘。
江厭都沒有走多遠,其他人更是如此,下車的乘客幾乎都被慘叫聲吸引,向著大巴聚攏。
當江厭回到大巴的時候,這里已經擁簇了七八人。
他們就在位于大巴不到五米的位置駐足。
遠遠的,江厭就看到人群包圍中,那個矮壯的胖子。
“是他!”從他的衣著,江厭迅速判斷這個胖子,不就是之前和自己一起坐在后半車廂,低頭玩著手機的家伙嗎。
現(xiàn)在這個胖子正一臉痛苦之色的捧著自己肚子,在馬路上瘋狂慘叫,翻滾。
沒有人懷疑他是裝的的,他那張胖臉痛苦得幾乎快要扭曲,起碼江厭沒見過有人因為痛苦,五官都近乎扭曲的樣子。
這讓江厭心頭升起一股不好的預感。
“哥們,你怎么了?闌尾炎犯了?”
這時候,一個二十出頭的小伙子試探性的蹲下身子,拍了拍胖子的身體。
后者如若未聞,一身肥肉痛得亂顫,哀嚎依舊。
“看樣子挺嚴重的,要不打120吧!”一位年紀三十歲左右的職業(yè)裝女性提議道。
“嗯,放任不管的話說不定會死人?!币粋€頭發(fā)微禿的男子附和道。
兩人渾然忘記了當下的處境,連大巴車都不敢繼續(xù)行駛的路況,救護車敢來嗎?
江厭顯然是想到了這一點,不過他也沒有阻止兩人的舉動。
叫救護車總比什么都不做要好吧。
一邊想著,江厭這時候也打開了手機燈,蹲下了身子,趴在那胡亂翻滾著的胖子旁邊,想要看看他到底是什么狀況。
原本只是無心之舉,沒想到依靠燈光的光亮,還真的讓他看到了些許端倪。
“這是!”
順著手機燈的微弱光芒望去,依稀可見一絲絲細如發(fā)絲的黑色物質,正順著胖子的身體往里面鉆。
活像無數蛆蟲,鉆入腐肉的畫面感。
這一幕看得江厭頭皮發(fā)麻。
這種黑色物質不正是黑霧的本體嗎?
因為周邊都被黑霧籠罩的原因,光線極暗,其他人沒有看到這幅畫面。
江厭被這悚然的一幕嚇了一大跳,身體原地從蹲著的位置跳了起來。
其他人被江厭的動作吸引了注意力,紛紛疑惑的將目光投來。
江厭視若無睹,驚駭之后他好似想起了什么,連忙將手機燈光打在了自己裸露在襯衫外的手掌上。
果不其然,他在自己左手手背肌膚上看到了和那個胖子同樣的畫面。
不過一個小小的手背面積,起碼有四五十縷黑色的猶如蛆蟲的物質正順著毛孔往自己身體里鉆。
偏偏自己還沒有任何知覺,不痛也不癢,如果不是親眼看到,他可能永遠發(fā)現(xiàn)不了。
“該死!這什么鬼東西!”江厭活這么大,從來沒有經歷過這種詭異的場景,臉色瞬間煞白。
手機都被他扔到了一邊,空閑出來的右手,飛快的抓向左手手背,想要將那些黑色物質拔出來。
然而好像沒有什么作用,在他右掌剛剛接觸到那些黑色物質的同時,它們如同有生命一般,以更加迅捷的速度,轉入了他皮膚血肉里。
不僅沒有達到目的,反而讓江厭看到了自己右手手臂上,同樣被黑色絲線覆蓋。
江厭身體連退三步,面如死灰。
另一邊,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光線和距離的緣故,乘客們還是沒有看到具體發(fā)生了什么,只看見江厭像發(fā)瘋了一樣撓著自己手背。
一個個的露出怪異之色。
他們幾乎認為胖子是不是得了某種傳染病,而江厭正好被感染了。
下意識的七八人同時回退了一步,遠離了江厭和胖子。
同時,方才想要打電話叫救護車的職業(yè)女性眉頭緊鎖的放下了手機。
電話并沒有打通,因為這里根本沒有信號。
“啊!”又是一聲慘叫,這一次不是胖子傳來的。
而是之前那個頭發(fā)微禿的男子。
后者發(fā)瘋似的撓著自己的臉,一道道血痕被他的指甲劃破。
那些乘客再次被嚇得后退。
“糟糕,又有一個染病了,不會是某種新型病毒吧!”
“咱們可能也被傳染了?!?p> “趕緊叫救護車啊,再拖下去會一發(fā)不可收拾的?!?p> “沒用的,電話打不通,這里根本沒有信號?!?p> 職業(yè)女性臉色慘白的出聲。
她的話顯然不足以讓所有人相信,剩下的四五人紛紛掏出自己手機,結果可想而知。
所有人的手機信號都是空格。
恐懼、茫然,等等負面情緒攀上了所有人的心頭。
一種未知感染病爆發(fā),而作為源頭的這里,居然會沒有信號。
江厭對于周圍人的聲音已經漠不關心了,身體木塑泥雕的愣了好片刻后,眼睛茫然在那還算正常的六人臉上掃過。
之前他還要借助手機燈光才能看到那種黑色的絲線。
而現(xiàn)在,在光線如此暗淡的環(huán)境,他居然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那六個人,所有人的面龐皮膚上都幾乎被黑色絲線布滿。
黑絲亂舞著,瘋狂的往皮肉里面鉆。
黑線濃密的程度,幾乎要淹沒了她們的五官。
“明明這么明顯,他們就看不到嗎?”江厭吶吶自語,心頭的恐懼越來越濃郁。
就在在現(xiàn)場所有人茫然無措的時候。
一道黑色的人影飛快的從前方最濃郁的大霧中沖出來。
其速度之快,足以媲美那些長跑運動員了。
來者微微有些氣喘,自顧自的說道:“前面的路斷了!我之前怎么沒聽說這條道要施工?!?p> 看他的模樣,不正是那個一招放倒了黃毛青年的那個中年男子嗎。
他對大巴車旁發(fā)生的事情一無所知,看著一臉惶恐之色的眾人,以及地面翻滾的胖子和把自己臉都撓得血肉模糊的禿頂男子。
男子終于露出詫異之色:“發(fā)生什么事了?”
直到一聲爆吼在大巴旁炸響。
“上車!都上車,這里不等待了,我們要離開這里?!?p> 出聲者是江厭,因為他看到中年男子的臉上也布滿了同樣的絲線。
他幾乎肯定了一點,那就是所有人都看不到那種黑色的絲線,只有自己能看到。
繼續(xù)在這里待下去,后果不堪設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