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召見
這是一個車馬很慢、書信很遠(yuǎn)的時代,寄信其實是一件費時費力極為麻煩的事情。不過,有些時候,信還是必須要寫的。比如現(xiàn)在的馮鏜,雖然極為不想和老頭子有什么聯(lián)系,但沒辦法,有件事情他得和老頭子商量一下。
信很快就寫好了,他不是喜歡在信里頭長篇大論的那種人,晾干了字跡,把信紙折好,塞進(jìn)信封中,封緘妥當(dāng)。
冉清流連忙接到手中,問他,“小師叔,要怎么寄出去?”
怎么寄出去?這真是個好問題。
馮鏜想了想。
他身為官員,也可以用驛站假公濟(jì)私。但他是錦衣衛(wèi)總旗,執(zhí)掌詔獄的司獄,說白了,皇帝養(yǎng)的眾多鷹犬之一。他們這種人,最忌諱的就是和大臣有瓜葛。更何況,這封信是要送到北平燕王府的。和王爺瓜葛,那就更是不能被容忍的大錯了。
思來想去,驛站肯定是不行。這么遠(yuǎn)的距離,莫說鴿子找不到路,再加上他本就不會玩兒鴿子,飛鴿傳書也用不上。至于著人去辦,他院里能差遣出去辦事的總共就兩個人,缺了哪一個都太惹眼了。
思來想去,他只得吩咐,“你去外面找去北平府的行商,給些銀子,拜托帶過去?!?p> 冉清流出去辦事,馮鏜有些發(fā)愁的擺弄著手里頭的筆。
托行商寄信,這是個比較費錢又不安全的寄信方式,馮鏜有意隱瞞自己和北平府的聯(lián)系,這個方式,可一不可再。如果要保證安全,最好還是找一個親信的信差,但從外面招攬人手,難免會引起毛驤的警覺,太扎眼。
琢磨了許久,直到冉清流辦事回來,馮鏜都沒有能夠想出一個妥帖的辦法,也只能是把這個難題暫時擱置下來。
接下去的幾日,馮鏜過得挺無趣,又開始過起了每日看書曬太陽的日子。轉(zhuǎn)眼與韓績約定的時間就到了,若不是冉清流盤算著日子,跟他提了一句,他怕是都要忘到腦后去。
想起了十日之約,他卻不急著去檢查韓績的工作情況,反而朝冉清流要韓績交上來的每日報告。出乎意料卻又應(yīng)當(dāng)在意料之中的是,韓績這次的報告竟然完成得很好。
馮鏜仔細(xì)翻閱了十天的報告,對于紙面上的內(nèi)容,他并不關(guān)心,左右不過是一些隔靴搔癢、無病呻吟的東西,沒什么好看的。他關(guān)心的是上面的字跡,到底是誰寫的,這個,對于他而言是相對重要的事情。
仔細(xì)把這些字的神骨記在腦海中,馮鏜叫過來冉清流,吩咐道:“去告訴韓績,下午,我要考察他的辦事結(jié)果。五個小旗官必須都來,不能有一個缺席?!?p> “是?!比角辶鞔饝?yīng)一聲,又問道,“您是要去詔獄那邊嗎?需要韓績做什么準(zhǔn)備?”
馮鏜說:“不必,我不愿意去那邊兒,血糊糊的,沒得平添了晦氣。到時候,叫他先過來,我自然告訴他要怎么檢查?!?p> 冉清流點頭說:“是,我這就去跟他說?!?p> “哎,慢著!”馮鏜叫了他一聲。
冉清流連忙停住腳步,回頭看馮鏜,馮鏜問他,“你有幾日沒跟薛敏聯(lián)系過啦?”
冉清流低頭盤算。
馮鏜恨鐵不成鋼的打手邊隨手扔了個果子過去,正砸在他懷里,他忙不迭低頭接住,滿目無措。
馮鏜說:“多呆一會兒再回來!韓績那邊傳句話就是了,把薛敏拉到無人處,聊聊家常也好,多談一會兒再回來。這么多時日不見面,有心人怕是都要覺得薛敏‘失寵’了呢!”
冉清流知道他提的還是要他給薛敏做‘靠山’的事情,萬分不情愿接受這個任務(wù),卻又不敢違逆馮鏜的意思,可憐巴巴看了馮鏜一會兒,見馮鏜不搭理他,只得垂頭喪氣的辦事去。
馮鏜看他走了,才抬起頭來,嘴角掛上淺淺的笑容。
他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了,很多事情,冉清流并不是做不好,而是根本不想做,沒有動力去做。但身在此處,被自己牽累,冉清流勢必早晚會被人發(fā)現(xiàn)是自己的軟肋。
軟肋這種東西,都知道是累贅,但是哪個人能沒有呢?馮鏜也只能讓冉清流盡可能的多接觸一些這些事情,多長進(jìn)一些,起碼有些自保的能力吧。
冉清流倒真是聽話,這么一去,一直磨蹭到過了晌午才回來。午飯是于泓九燒的,馮鏜對于飲食并不挑剔,有什么吃什么,也不怎么計較好壞。吃過了午飯,就躺在正屋檐下的逍遙椅上睡午覺。
冉清流是把人帶齊了過來的,五個小旗官跟在他身后進(jìn)了角門,眼見馮鏜在休息,就沒敢通稟。這一等就是兩刻鐘,馮鏜悠悠醒轉(zhuǎn),冉清流才走上前。
“小師叔,人都到了?!?p> 馮鏜坐起身,朝著站在角門附近的小旗官們勾勾手指頭,“都過來吧,就你們五個?我履任時日不短了,今日才算是見全了。有兩位我認(rèn)識,剩下的,介紹下自己吧,都叫什么名字?”
韓績下意識地往身后看了一眼,一個身材較魁梧的小旗官躬身道:“卑職梁運興,見過大人?!?p> “嗯。”馮鏜點點頭,指了指站在梁運興身邊的一個,問他,“你呢?”
那人回答說:“卑職杜冬林,見過大人!”
馮鏜又點頭,看向最后一個,那人自覺地行禮,回答說:“卑職李淮,見過大人。”
馮鏜的目光在幾個人臉上掃了一圈,眼神最終落在韓績身上,他說:“我看了你最近的報告,雖然尚未盡善盡美,但能做成這樣也不錯了。算你過關(guān),之后就不用再寫了?!?p> 韓績連忙說:“是,謝大人。其實,這都是大人教導(dǎo)得好!卑職也只是按照大人之前的教導(dǎo)細(xì)心做事,每日詳細(xì)報告而已。”
“嗯,能聽話,能盡心,這就不錯?!瘪T鏜對他表示肯定,目光越過他,落在梁運興身上,“你字寫得不錯?!?p> 幾個人同時愣了下,韓績眉頭突然皺了皺,意識到在馮鏜面前,連忙斂目,假作鎮(zhèn)定,心里頭卻翻江倒海。馮鏜把他的表情看在眼中,對著梁運興微微笑著。
一時間,梁運興是站出來也不好,不站出來也不好,場面一度尷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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錢牧
字如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