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潑皮不由哂笑。也是,這世間人啊,皆是無利不起早,又有幾人能真真做到無私心呢?
不過又行了一會兒,何潑皮便停了步伐,扭頭無奈道:“兩位公子,前邊便是這鑄幣處了,還請兩位委屈一下束了手再進(jìn)去吧?!?p> “必須如此?”蘇瑾不由皺眉。畢竟束了手萬一出了什么事可不好脫身呢。她不由望向蕭洛。
蕭洛仍是神情淡淡,見她望來,似是知曉她心中所想,朝她微微頷首肯定道:“無礙?!?p> “吶?!奔热蝗绱?,蘇瑾也沒什么好推脫的了,伸了手便等著何潑皮。
見兩人這般配合,何潑皮也不由松了口氣,自腰間扯了一根麻繩。見蕭洛看著這繩擰眉,他不由尋了自己的衣角抹了抹:“公子放心這繩未曾束過他人,新新的?!?p> 他扯了扯繩子湊到兩人面前讓他們看得更清,卻見蕭洛那眉頭仍是擰得緊,不由無奈道:“我知委屈公子了,只是這也是沒辦法不是?”
見蕭洛還是擰巴得很,蘇瑾不由扯了扯他袖子勸道:“白兄可還等著我們呢,事急從權(quán)不是?”
蕭洛這才不情不愿地伸出了雙手。何潑皮立即歡喜地為上前束上。為了證明這只是敷衍里面的人,并無任何為難他們的心思,他特地束了很松。
甚至塞了一節(jié)到蕭洛手中,只要蕭洛松了那節(jié),腕上的麻繩便也松了下來,不許如何使勁掙,都可以將手拿出來了。
見蕭洛并無不滿,他便放下了心來給蘇瑾束了,蘇瑾乖順地伸出雙手候著。
何潑皮馬不停蹄地束著,嘴里卻還是歇不下勁,直嘆道:“公子這手如何保養(yǎng)的?可否告知與我,我好回去哄哄牡丹。牡丹少時家貧,沒少受苦,現(xiàn)在這手繭子雖薄了,卻總還是抱怨著自己那皮膚始終是不夠細(xì)滑。不說能如公子這玉手一般,只歇那七八分想必她也歡喜得……誒,你別動??!”
瞧著蕭洛直直盯著,蘇瑾不由心虛地側(cè)過了身子,引得何潑皮抗議。
蘇瑾不由紅著臉瞪了他一眼:“閉嘴!”好在蕭洛也沒看過來了,只是那心始終是慌的。
如今蕭洛竟直接背過了他們,低著頭凝著地面不發(fā)一言,可不讓人懷疑他可是看出了什么。
“好了,走吧。對了,你們可記著裝得驚慌些,可別漏了啥破綻!”何潑皮不由叮囑道。
“知道了?!币娛捖遛D(zhuǎn)過身來了,卻無論如何也不看她,她更是心虛,不耐煩地回了一句,便垂著頭如他說言做起了戲來。且如今心中惶恐得很,如何又說得上是做戲呢?
蕭洛卻仍是冷著臉,直勾勾地盯著何潑皮。何潑皮一看,也不敢說什么,安慰自己他這是還比較迷茫不解,應(yīng)該也是可以糊弄過去的,便提著心吊著膽帶起了路來。
蘇瑾本想著落在后方跟著蕭洛的,可何潑皮給他們束繩的時候,將她束在了前方,她應(yīng)走在前邊。
不敢對上蕭洛此時的目光,便低著頭硬著頭皮小跑跟上了何潑皮的步伐。
“喲,老何,這是被罰了?咋拉個人丁還要你親自出手?”不過幾百步后,便有個人突然自樹上冒出,給何潑皮打招呼道。
蘇瑾心中慌得很,被這驀地冒出的聲音嚇得一顫。
那人不禁嗤笑:“喲,不說去找你牡丹姑娘嗎?咋找了這么兩個干柴回來呀?”
可不蕭洛瞧著文質(zhì)彬彬,身體雖說不至于瞧著瘦削,卻絕絕算不得強(qiáng)壯的。再加上蘇瑾這小身板,被說是干柴也不錯。
何潑皮哪敢跟著他繼續(xù)瞎胡扯,糊弄了幾句便道:“強(qiáng)哥還在里頭候著呢,俺就不跟你啰嗦了,先進(jìn)去了哈!”
作勢瞪了他們兩眼,卻也是給他們打著眼色,叫他們跟著進(jìn)去。
蘇瑾自是知曉,只是走了沒幾步,便止住了,原是蕭洛在后方愣了神。蘇瑾連忙拉了拉繩索,見蕭洛回了神,方繼續(xù)前行。
蕭洛不禁懊惱。自己方才聽著何潑皮說著王蘇的手,竟犯了混地跟著他一塊打量了起來。
那是一雙與他截然不同的手,若非要扯點什么相似的,恐怕他們也就膚白相似吧。
那手很是纖細(xì),不似他骨節(jié)分明,他的是細(xì)長沒什么骨節(jié)的,那雙手皮膚很是細(xì)膩,竟連筋脈都不如何顯露,不似他們手背有幾根明顯的筋脈,就算他自己的凸起不明顯卻也卻比不上蘇瑾的那種。
讓人總產(chǎn)生一種這是一雙女子的手的錯覺。
可問他女子的手又該是什么樣子呢?他卻是不知道。想回憶起溯影的雙手,卻沒什么記憶。
不曾想腕中的細(xì)繩晃起他才回了神,竟是他腦海中那雙手的主人。蕭洛不由羞赧。好在蘇瑾沒有糾結(jié),很快便跟著進(jìn)去了。
本以為過了那人守著的地方,里邊便快到了他們大本營??捎肿吡艘欢温?,沿途有著稀稀拉拉幾人打著招呼,可卻還是不想什么鑄私幣之地。
“吶,兩位公子,是這兒了,過了這山洞后方便是他們鑄私幣的老巢了,還請兩位公子委屈一下?!焙螡娖で屏藘膳宰笥覠o人,又抬頭細(xì)細(xì)看了叔間的間隙,確定沒人了,方湊到他們身邊道。
蕭洛皺眉細(xì)細(xì)打量了面前的漫漫藤條,好一會兒方眉頭舒展,微微頷首。得了準(zhǔn)話,何潑皮連忙上前掀起一把藤條,在那凹凸不平的山間輕扣。
不知是進(jìn)出的多了,輕車熟路,還是運氣算好一敲便是脆響,又是一陣摸索,只聽得好似什么東西嵌入了“卡塔”一聲響,這看著厚實的山門便朝后緩緩展開。
蘇瑾瞧了瞧那洞口,不由嘆道:莫怪這老巢就在山間還無人可知。
這一番重重掩蓋之后的洞口方堪堪及她身高,如蕭洛何潑皮這些個高些的人若要入內(nèi)便不免要低下頭了。
說是洞口,蘇瑾瞧著到覺著是有人特意硬生生地在這山間掘出了一條通道罷了。
何潑皮進(jìn)去后,引著他們兩人過了這門的后方,便又在墻上摸索了起來。
外面的藤條甚是密集,縱使外邊艷陽高照,蘇瑾在里邊卻真真切切瞧不清他的動作,只依稀見得他取了一塊什么便揣入了懷中。
蘇瑾不由看了眼蕭洛。來前他們商量好了,蕭洛與她先行,沿途蕭洛自會與他們留下記號,待他們后面匯合。
那時也想過這重重門檻怕是不好入,可無論如何也想不到他們這入門的障礙竟如此繁雜。
更妄論這東西若是是他們?nèi)耸忠粔K帶著,做鑰匙作用,入門必帶之物。溯流兩人想要進(jìn)來可就是難上加難了。
一片黑暗之間,蕭洛的黑眸好似發(fā)亮一般,靠著微弱光線蘇瑾竟可以大致看到他竟向她調(diào)皮地眨了眨眼。
似是知曉她心中憂慮,更是抬手輕撫了她的頭,朝著她嘴角微彎。
“兩位大爺,我們進(jìn)去了?”何潑皮走了好一段路,見手中的長繩受阻,不由回過頭來,小心翼翼建議道。
“走吧。”蕭洛推了推她,步履不疾不徐地跟在她身后,隔著恰好的一段距離。洞內(nèi)一片幽靜,只響著他們?nèi)祟l率相似的腳步聲。
然蘇瑾卻偏偏能辨出他的聲音,很輕,很柔,路上的枯葉在他的足下只發(fā)出了微微的裂碎聲,若有若無。
正如他人一般,好似無時無刻都神情淡淡,沉默無聲??申P(guān)鍵時刻回頭便發(fā)現(xiàn)他好似一堵堅定的大山時刻候在你身后。
山洞內(nèi)初時及其狹窄,只允兩人通過。后期便漸漸擴(kuò)大,頂部亦漸漸增高,先是容得下何潑皮直起身子,后來便連蕭洛也能抬著頭了。
“看,快到了!”忽的,何潑皮指著前方依稀冒著的的亮口,興奮道,可不過一瞬便又緊張地回頭再次細(xì)細(xì)囑咐起了他們。
生怕他們一進(jìn)去便表情不對,漏了什么破綻,給人抓了小辮子為難他。
知他心慌,蘇瑾也耐著自己的性子聽他將話一一道完,連連保證自己已然知曉,與他一絲心安。
走近了,才發(fā)現(xiàn)里面其實也沒他們想的那般明亮。方才看的那團(tuán)亮光不過他們?yōu)榱艘诽匾馊荚诙纯诘幕鸢蚜T了。
這里面亦是洞穴,只是特意被挖大了許多倍罷了,里面一片幽暗,待得久些了甚至覺著有些悶熱。
沿途有不少人向著何潑皮打招呼,何潑皮自己心虛,倒也不向往常一般與他們聚在一塊瞎嘮嗑,隨口扯了個理由便脫身離去了,一心只想著趕緊將他們送走。
“誒,老何,咋回事?”驀地迎面走來了一個老熟人,擰著眉頭盯著他們兩人不滿地問道。正是現(xiàn)先前在山坡見的另一人。
何潑皮一陣心虛,睨了他們一眼,便縮著身子湊到那人身旁低聲道:“我也不想的,只是這兩人,你瞧瞧。”他示意那人看過來。
那人皺著眉頭上下打量一番,便示意他繼續(xù)道。
“吶,一個弱身板的小屁孩,再加個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廢物書生可不好逮嘛,且這兩人還是外鄉(xiāng)人,在這兒沒啥人知曉。若放到平時,那可不就是兩塊耀眼的肥肉嗎?”何潑皮硬著頭皮瞎編道。
蘇瑾也知曉他是為了打消那人疑慮,見那人望來時還佯裝惶恐地縮了縮身子,恍若受驚的羊羔,一雙水汪汪的眼珠子時刻警惕地打量著四周,對上那人的眼神時便立刻躲開,那人不望時,又忍不住去偷瞄。
蕭洛倒也想配合,只那驚懼的眼神如何做得也不像,瞥得到有幾分可笑。最后他干脆做出一副迷茫的樣子,盯著他們便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