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玄真人方才已經(jīng)離去,只有幽微真人一人立于殿中央。兩人進入殿中,拜過師父,立于一旁。幽微真人對二人道:“山下豐澤縣中有人送信來,信中說近幾日有妖祟進入縣中擾民害人。近二十年來,千州城內(nèi)外從未出現(xiàn)過這等邪物。你們二人前去一探究竟,真若發(fā)現(xiàn)有妖祟作怪,去除后立即回來稟明于為師。”
“送信的是常員外家的一名家仆,你們下山后先前往他家了解一下詳細情況。凌空自幼在九嶷山長大,還未下過山。修緣你是大師兄,對凌空要多加關(guān)照。此次下山,兇險未知,你們二人要互相照應(yīng)?!?p> 趙修緣七歲那年,剛?cè)腴T不久。記憶中大地之劫后,清玄真人的大弟子張長空犧牲。師父抱回一個嬰兒名為張凌空,便猜到了他的來歷。這二十年來,師父對二師弟比對其他弟子更加嚴厲苛刻,對他要求極高,知道他與眾人不同。道:“師父放心,我一定不讓二師弟涉險?!?p> 張凌空道:“我與大師兄齊心協(xié)力,定能除去此邪物?!?p> 幽微真人點頭,從袖中取出一物:“這是聽妖鈴,周圍出現(xiàn)妖祟時,它就會發(fā)出響聲。交于凌空保管,放于身上收好?!?p> 張凌空接過聽妖鈴:“謝師父!”
幽微真人道:“憑你們二人的修為,為師也不用過多擔(dān)心。你們二人回去收拾一下就下山去吧?!?p> 兩人行過禮退出殿外,張凌空取出袖中紅糖酥,送到趙修緣面前:“大師兄,這包紅糖酥給你?!?p> 趙修緣眼神從紅糖酥上掃過:“六師妹又偷偷下山了?”
張凌空詫異:“大師兄怎么知道?”
趙修緣神色平靜:“這點心只有山下有賣,你向來遵守門中規(guī)矩,不會私自下山。六師妹淘氣頑皮,對你的喜好最為上心,定是她買來討好你的?!?p> 張凌空拿著紅糖酥的手往后縮了縮:“我已答應(yīng)六師妹在師父面前瞞下她此次私自下山之事,大師兄你......”
趙修緣輕笑道:“你收好這包點心,待下山時分我一半,我便幫你瞞下此事?!?p> 張凌空一笑:“謝大師兄!”
清玄真人自二十年前大地之劫后,放下心事,潛心修道。這二十年來,他的容顏反倒重回年輕,華發(fā)變青絲,心性開闊了許多。他立于興修閣內(nèi),眼觀天際,神色中帶著幾分憂思。
頭頂突然傳來聲音,天神之子元楓倚坐在房梁之上:“二十年不見,清玄真人可還好?”
清玄真人收回心神,轉(zhuǎn)身抬頭,朝元楓施禮道:“承蒙元楓殿下掛念,老夫無恙?!?p> 元楓輕擺衣袖,問道:“那個天地不容的后世如今怎樣了?”
清玄真人答道:“凌空溫潤而澤,自律勤奮,重責(zé)守任,是九嶷山的得意弟子。將來必能擔(dān)任守護千州城,保護百姓這一大任?!?p> 元楓輕笑道:“看來我不讓你收徒,虔誠思過是對的。你既已得道,為何不升天做一個逍遙快活的上神?”
清玄真人走了兩步路,立于門口看天:“大道無形,道隱無名,我一介凡夫俗子,又豈能得道升天。夫唯道,善始且善成。怕是我這一生也參不透其中的奧義?!?p> 元楓輕哼了一聲飛走了:“不過是一個死腦筋的頑固老頭罷了?!?p> 清玄真人看著空中漸遠的身影,搖搖頭輕嘆了一聲。
師兄弟兩人回房簡單收拾了一番便下了山,薄暮時分進了豐澤縣。縣中阡陌交通,屋舍儼然,各戶人家炊煙裊裊,看起來不像有妖祟出沒。
行至常員外家大門口,管家通報了一聲便領(lǐng)著兩人進去了。常員外與他的夫人在客廳內(nèi)迎接著,待兩人走近,恭候道:“兩位真人請坐?!?p> 兩人本沒打算就坐,見對方已經(jīng)奉上了茶,只好坐下。趙修緣開口道:“我與二師弟奉師父之命前來,不知貴府是遇到了什么妖物?”
常員外道:“不瞞兩位真人,妖物我們是沒看到。但我兒突然臥床不起,印堂發(fā)黑。郎中說他并沒有得病,乃是受了妖祟的邪氣導(dǎo)致。他還說普通的病尚且能醫(yī),但邪氣只有找出妖祟,方能對癥下藥。于是我便請幽微真人來看看我府中是否是妖物作祟,盡早除去好讓我兒早日康復(fù)。”
張凌空覺得蹊蹺道:“可否細說貴公子是何時開始臥床不起的?”
常夫人拾帕拭淚:“半個月前,榮兒與我們用過晚膳,說是頭暈便早早回房歇息了。次日早上,到了早飯的時間,他還沒起來。我便喚丫鬟去叫他起床,誰知丫鬟慌慌忙忙來說榮少爺死了。我和老爺嚇得去他房中一看,只見他躺在床上,一動不動,臉上青黑一片。
老爺上去探了探他的氣息,說是已經(jīng)停了。我不信,好端端的人怎么突然就死了。請來郎中一看,開了方子,一碗藥下去,氣是有了,就是再沒醒來過。這半個月,一直如此。我兒才二十一歲,本打算下個月進京趕考,誰知變成這樣了,還請兩位真人救救他?!?p> 常夫人說完已經(jīng)泣不成聲,一旁伺候著的丫鬟扶著她坐下了,輕輕拍了拍她的背,而后遞了一盞茶過去。
“常夫人保重身體!”張凌空慰問了一句,又道,“我們能否去看常公子一面?”
常員外點頭:“兩位請隨我來?!?p> 常榮的房中貼滿了黃色符紙,趙修緣認識上面的圖案,乃是九嶷山用來驅(qū)妖避邪的符紙,心下疑惑,便問道:“這些符紙是何人所貼?”
常員外道:“前幾日來了一位少俠,背上負著兩把劍,腰間系著一個紫砂的葫蘆,說這屋內(nèi)有妖氣。見榮兒躺在床上,也說他是被妖物所傷。貼了這些符紙后就去除妖了?!?p> 張凌空也認識這些符紙,道:“那位大俠可有留下姓名?”
常員外鄭重道:“他說他叫不留名?!?p> 張凌空看了一眼趙修緣,后者搖搖頭:“未曾聽說過這位俠士,他應(yīng)是隱去了真名?!?p> 幾人先后進入屋內(nèi),看到床上之人,果然如常員外所描述的一般,面色發(fā)黑,如果不是胸膛還在微微起伏,就和已死之人沒什么兩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