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第二日,蕭玉冰早早洗漱打扮完畢,在樓下等著蕭玉成一同去趙府。云御天閑來無事,亦跟著去了,心想結(jié)識一下天陰山莊的莊主。
到了趙府才得知趙玉樹在私塾講課,午時才能回來。蕭玉冰自是不想與一群男人待著,借機(jī)在院中閑逛溜了出去。在街上找人問了私塾所在便尋了過去。
私塾離趙府不遠(yuǎn),位處一個幽僻靜謐之地。正門對著人煙稀疏的街角,后面是一座矮山,山上楓樹遍野,一片火紅映滿了整片天空。
蕭玉冰悄悄走了進(jìn)去,在院中時郎朗讀書聲便傳了出來。原來那些學(xué)子都是十五六歲的小兒郎,正是年輕氣盛、意氣風(fēng)發(fā)的年齡,因此個個背書朗誦格外激昂賣力。
經(jīng)過前院便是一道長長的回廊通往私塾的正廳,從回廊上可以看到廳中正襟危坐的眾多學(xué)子和在其中踱步的趙玉樹。
蕭玉冰找了一個回廊的拐角處坐下,這里位置相對隱僻,視角又好,可以清楚地看到授課的先生。
趙玉樹今日穿了一件深藍(lán)色的緞子大褂,領(lǐng)口處是極精巧的花紋刺繡,腰間依舊是昨日那兩樣飾物,一枚玉環(huán)與一枚玉佩用絳紅色的穗子上下系著,隨著步履輕輕晃動。
他右手拿著一本授課的教材,左手是一柄木板戒尺,蕭玉冰很難想象這般溫雅的人懲戒起學(xué)生來會是什么樣子。
大約半個時辰后,響起了窸窸窣窣衣物的摩擦聲,正廳內(nèi)的學(xué)子紛紛起身往外走。蕭玉冰知是上午的課結(jié)束了,便退到一旁靜靜候著。她心中有些羞澀想轉(zhuǎn)身離去,可更多的是想與對方獨處的心情。
趙玉樹出來時看到站在回廊拐角處低頭不語的蕭玉冰還有些驚訝,詫異道:“玉冰姑娘怎來了?”
“趙公子?!笔捰癖辛藗€虛禮,是女兒家的嬌羞,微微抬眸道,“我與大哥到趙府時,聽聞趙公子在私塾授課,我心生好奇就來了。上午的課是結(jié)束了么?”
趙玉樹點頭,帶著歉意道:“上次蕭宮主來就招待不周,趙某這就回去?!?p> “趙公子無須心急,有段大哥在,我大哥他們也不會無聊。”蕭玉冰走在對方身旁,一同往回走去,便道,“方才聽趙公子授課,其間有兩句我不太懂,能否再講述一遍?”
趙玉樹似春風(fēng)般和煦一笑,道:“當(dāng)然可以。玉冰姑娘指的是哪兩句?”
蕭玉冰在心中先默讀了一遍,生怕連那句話都記錯了,確定無誤后才說了出來,緩緩道:“‘質(zhì)勝文則野,文勝質(zhì)則史,文質(zhì)彬彬,然后君子。’我沒記錯吧?”
“準(zhǔn)確無誤?!壁w玉樹輕松一笑,細(xì)細(xì)解釋道,“這句話出自于四書中的《論語》,意思是孔子說:‘性情太過直率就顯得粗魯,太過講究禮儀就顯得虛偽,性情禮儀兼?zhèn)涞娜瞬攀钦嬲木?。’就是說文與質(zhì)均衡交融,才能夠合乎君子之道。這么解釋,玉冰姑娘可能理解?”
“理解了?!笔捰癖c頭,眼眸里藏不住歡喜,落落大方地朝對方淺淺一笑道,“所謂的謙謙君子,大抵就是趙公子這般了。文質(zhì)彬彬,溫雅端正?!?p> “謬贊了?!壁w玉樹謙恭笑道,“趙某只不過多讀了幾本圣賢之書,勉強(qiáng)當(dāng)一個教書的先生罷了?!?p> 蕭玉冰水墨般的眼珠一轉(zhuǎn),笑著問道:“過于謙卑算不算君子?”
趙玉樹愣了半晌,臉上表情一僵,似在思考之中。蕭玉冰瞧見他的臉色,忍不住噗嗤一笑,郎朗道:“趙公子可真有趣?!?p> 趙玉樹這才意識過來,臉上一紅,自嘲地輕笑了兩聲。蕭玉冰知道讀書人臉皮薄,自己也不能過于放肆,話題一轉(zhuǎn)問道:“趙公子有用戒尺懲罰過你的學(xué)生么?”
趙玉樹搖頭,徐徐道:“只不過拿來嚇唬他們一下,還未真正罰過。”
蕭玉冰嘴角勾笑,對于看不到趙公子用戒尺懲罰學(xué)生還頗有遺憾。兩人邊走邊聊,不多時便到了趙府。幾人打過照面,寒暄幾句不在話下。
赤焰鬼自昨日輸了比武,霸月刀被斷,精神受挫,在客棧躺了半日才漸漸恢復(fù)過來。其手下找了千州城最好的鑄劍名家想修復(fù)霸月刀。
那鑄劍師只看了一眼段成兩截的刀身,搖頭道:“刀魂已毀,強(qiáng)行拼合,也是一把無魂無氣的死刀,拿著它還有何用......”
赤焰鬼的手下們不懂,只知道修好刀才是要緊,逼迫道:“刀有什么魂,又不是人有生有死。限你今日之內(nèi)修好它,要多少銀子我們鬼堂主給得起!”
鑄劍師方才話還未說完,此刻神色依舊平靜,半分未受影響,繼續(xù)道:“若熔化重鑄,刀身已變,刀魂亦變,魂氣不正,誰也難保會變成什么樣子,恐怕連這把刀的主人都要控制不了了?!?p> “這把刀跟了我們鬼堂主將近二十載,就是熔了重鑄他也駕馭得了。”幾名手下有些不耐煩,紛紛將手中的刀往鑄劍師眼前一揮,砍在了鋪前擺賣的幾把刀劍上,火花一瞬間,不想多啰嗦道,“無論用什么法子,你只管修好它。修不好,我們砸了你的鋪子!”
鑄劍師輕嘆一口氣,接過霸月刀扔進(jìn)一玄鐵熔爐中。爐口立現(xiàn)烏黑濃煙,焦灼之聲迅速逸出,爐內(nèi)砰砰作響,似有什么要破爐而出。幾名手下大驚,喊道:“你對鬼堂主的寶刀做了什么?”
“熔化重鑄啊?!辫T劍師立于一旁,絲毫不被熔爐的詭異之象影響,風(fēng)淡云輕道,“不必大驚小怪,鑄劍之術(shù)而已。再過兩個時辰,也就成了?!?p> 赤焰鬼的手下似信非信,出言威脅了幾句后只好靜候等待。時辰一到,熔爐啪嗒一聲,爐口自啟,霸月刀唰地一聲飛了出來,穩(wěn)穩(wěn)落在了冷水池中。鑄劍師將刀擦洗干凈遞了出去。赤焰鬼的手下互相傳看了一遍,低聲輕嘆刀身如初,毫無斷裂之痕,竟與未斷前一模一樣。
“多謝了?!背嘌婀淼氖窒氯恿艘诲V銀子于鋪臺上,捧著劍滿意離去。
鑄劍師望著遠(yuǎn)去的人影,眼底一片漆黑,嘴角卻微微勾起。
幾名手下回到客棧,來到赤焰鬼屋內(nèi),將霸月獻(xiàn)了上去。赤焰鬼拿起刀細(xì)細(xì)端詳了一陣,突然狂笑一聲,將刀狠狠擲在了地板上,生生鑿出一個碗口大的缺口,冷冷道:“調(diào)查得怎么樣了?”
下方一名手下上前一步低聲道:“回鬼堂主,昨日傷了您寶刀的是一名普通江湖俠士,人稱不留名,與靈寒宮的宮主交好,這幾日他們都住在城中的安??蜅!!?p> “蕭玉成可真不簡單。”赤焰鬼暗暗思忖,如今天陰山莊的莊主段封拿了武林盟主之位,蕭玉成又與他交好,更加不好對付。問道,“蕭玉冰可在一塊?”
“在的在的。”另一名手下急忙道,“昨日您比試時,她就在場?!?p> “媽的!”赤焰鬼越發(fā)覺得顏面受損,怒不可泄,兩眼通紅,怒氣沖沖,嚇得下面的手下噤若寒蟬,大氣都不敢喘一聲。咬牙切齒道,“老子要斷了他的手腳!”
幾名手下以為赤焰鬼說的他指的是蕭玉冰,更加懼怕起來,紛紛抬頭驚惑。一名膽大一些的手下怯怯道:“堂主不娶玉冰姑娘了?”
“娶!老子看中的人誰也別想搶走!”赤焰鬼吩咐道,“你們給我盯緊了,這次別想讓她跑了?!?p> 眾手下紛紛頷首答是,這才明白過來堂主要斷的是斷他霸月刀之人的手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