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根斯堡的傳統(tǒng)統(tǒng)治者是有著“密西大湖泊男爵”頭銜的米科爾森家族,這個曾經作為查理曼大帝親自任命的總督家族在300年的時間里一直牢固的把控著雷根斯堡地區(qū)的權力,并在幾代人的努力下,逐漸將這塊原本屬于帝國的土地變?yōu)榱嗣卓茽柹易宓呢敭a。
坐擁日進斗金的三河兩湖交匯之地,米科爾森家族的財富在帝國上下貴族中可以說是眾人皆知。而作為家族的府邸所在,有“米科爾森宮廷”美譽的大型家族府邸更是以獨到的藝術風格與內部所收藏超過4000件珍貴藝術品而享譽帝國。
而現在,燈火通明的府邸來來來往往著數十位仆婦、侍酒、女傭布置著宴會的場地,府邸內最里面的大廳中,已經圍繞著主位上的大餐桌的四周又布置下了十余張大型進餐長桌。
雷蒙德、格斯、烏爾邦、梅洛四人便作為今天的獵魔人代表出席了定于“米爾科森宮廷”的晚宴。黑女巫與薇克絲因為某些原因不太樂意參與這樣的活動,而扎格因為矮人的外貌也不方便參與公開場合的宴會,于是合計之下,雷蒙德四人便接受了教廷與男爵的邀請,前來參加。
但直到在侍者的指引下走進精心布置過的宴會大廳后,雷蒙德一行人才發(fā)現這一次的宴會規(guī)模大的有些驚人了,宴會大廳內幾乎云集了雷根斯堡上流階層的各色人員,貴族、大商人、有名望的藝術家、教士、名媛,圍繞著宴會廳的中央擺下的長桌已經鋪的滿滿當當,雷蒙德一眼望去,發(fā)現起碼有超過300名社會名流在這里等待著宴會的正式開席。
圣約聯盟帝國內部遵從著嚴格的貴族等級制度,死板而苛刻,例如這樣的宴會上,其余300余來客的座位安排都是由身份地位所決定,身份高貴者才有資格坐到大廳中離吉爾莫.米科爾森男爵相近的位置,十六張大型餐桌的擺放也是按照嚴格的規(guī)定,沒有半分僭越。
而宴會廳的最中心位置,一張不算大的餐桌擺放在這里,上午時候便與雷蒙德見過面的大衛(wèi)王安靜的坐在側位,而主位上則是那位有“黃金大鮭魚”之稱的吉爾莫.米科爾森男爵。
不得不說,哪怕是以雷蒙德對貴族略有偏見的眼光看來,這位有哲學詩人吉爾莫.米科爾森也是那種相當親和的人,中年的男爵身上有一種介于學者與游吟詩人之間的文雅氣質,加上遺傳自上一代老伯爵夫人的不俗容顏,也難怪這位男爵會在帝國的各種社交場合給人留下深刻的印象。
吉爾莫.米科爾森男爵親切的招呼著雷蒙德一行四人入坐,并親自為雷蒙德倒上一杯出自紫羅蘭的特別外貿葡萄酒,然后高舉酒杯,宣布了宴會的開始。
“這個宏大的晚宴也是教廷安排的?”雷蒙德按照座位的安排,雷蒙德與大衛(wèi)王正好一左一右的坐在吉爾莫.米科爾森男爵的兩側,此刻,隨著宴會廳暗處傳來的音樂聲響起,雷蒙德立刻對著坐在對面的大衛(wèi)王發(fā)問道:“今天上午的協議里,我記得似乎某些人要求我們盡量要低調行事?!?p> 大衛(wèi)王略帶歉意的笑道:“不是我的問題,教皇廳的某些人的打算在進入紫羅蘭之前便開始為這件事情造勢,今天邀請的客人要么是大型商會的主事人,要么是擁有名聲顯赫的地位。那位提出今天晚上這個方案的人告訴我說:只要通過這些人稍加運作,那么在審判開始的一個月后,全大陸都會流傳諸如“從北方而來的獵魔人追尋著異端的腳步來到紫羅蘭”之類的話題。很顯然,教皇廳的高層認為這個辦法不錯,他們寧可多派遣幾支秘密部隊前來加入護衛(wèi)隊伍,也不愿意放棄一個這樣的機會?!?p> 雷蒙德掃視了一眼宴會廳內,看了一眼衣冠楚楚的各色名流,說了一句“都是棋子啊”,然后抬起酒杯指向吉爾莫.米科爾森男爵,說道:“男爵,您又是為何會答應的?”
吉爾莫.米科爾森男爵愣了一下,然后含蓄的回答道:“米科爾森家族和教廷一直有著不錯的合作,在加上只是以家族的名義為兩位舉辦一場盛大的宴會,舉手之勞罷了?!?p> “上午教皇廳給出的“誠意”,雷蒙德先生好好看過了嗎?”身材高大的大衛(wèi)王居然是一位恪守古原旨教條的修士,飲酒卻不食葷肉,此刻這位來自教廷的大人物就一邊享用著幾道如奶酪萵苣湯、烤水果一類的素食,一邊向雷蒙德笑著問道:“這份誠意直到審判結束前都是有效的,如果您考慮好了可以直接告訴我?!?p> 雷蒙德瞥了一眼吃的津津有味的格斯,和明顯注意到了二人談話正在豎著耳朵聽的烏爾邦,苦笑道:“這種場合說這種話,看起來我們兩個一個根本沒打算認真看,一個根本沒打算認真談?!?p> “當然,您是位英雄啊,作為從小聽著您故事長大成人的孩子,自然不希望那個拒絕過教皇廳紅袍替補的男人晚節(jié)不保。”大衛(wèi)王一口咬斷一根鹽煎花椰菜,輕描淡寫的說道:“我出身算不上太好,母親是諾曼商人的女兒,父親是北高盧出身的雇傭兵,所以年幼時期大概沒受過什么高雅藝術的熏陶,聽的最多的故事大概就是當初你們那一代人的傳奇故事。當初就是羨慕你們傳奇的冒險故事,所以才走向了東征之路?!?p> 說完,大衛(wèi)王舉起酒杯,向雷蒙德示意,“我作為教皇廳的特使,那么轉達教皇廳的邀請就是我的使命,我作為曾經因為憧憬北地持劍人風采而加入東征的戰(zhàn)士,那么今天為您舉杯就是我的榮幸?!?p> 大衛(wèi)王舉在空中的酒杯輕輕的晃動了一下,邀請道:“走一個?”
雷蒙德舉起酒杯,輕輕撞了一下大衛(wèi)王的,笑道:“那就走一個吧!”
隨后,大衛(wèi)王便離開了宴會廳,作為古原旨教士,除非特殊情況,否則一般不會錯過晚上的夜幕禱告,而且除了開場的幾道素食外,傳統(tǒng)的圣約聯盟帝國宮廷宴會都是以豬肉、水禽、野味為主,輔以蛤蜊肉湯、大馬哈魚魚籽、禽蛋餡餅等開胃菜,都是些大衛(wèi)王不喜歡食用的忌口食物。
看著大衛(wèi)王離開宴會廳的背影,雷蒙德從懷中摸出那份“誠意”,唏噓道:“嘖嘖,也幸好是底層出身的大衛(wèi)王來和我談,要是那位談吐優(yōu)雅卻有詭辯大師稱號的約翰王來和我談,說不定我還真的就答應了?!?p> 一旁的烏爾邦與梅洛湊了過來,好奇的看著雷蒙德手中的紙條,片刻后,二人都沉默不語。
“在教皇廳名下在開設一個新的機構,地位與其余六院相當,由你擔任首席。”烏爾邦將手放在胸前,感受著心臟飛快的跳動。
“或者加入剛剛返回的東征騎士團中,直接擔任副團長。”梅洛手中拿著的酒杯有了些許微微顫抖,甚至有酒液沾濕了袖口。
“教廷的某些人還是挺有執(zhí)念的,越是得不到的東西就越是想千方百計的去占有?!崩酌傻禄蝿又种搁g夾著的紙條,說道:“你們不會以為我真的值得教廷開這么大代價去收買吧?”
“不然呢?”
“不是,或者說不全是,曾經我和教廷有些事情,這份誠意的提出者應該是當初那些……故人吧”雷蒙德看著手中的那份信封,緩緩的說道:“當初我和教廷里有一些人有些交情,比如上任教皇、比如毒藥女士,大概這份誠意里面有一半以上都是那些故人的……情意吧?!?p> 吉爾莫.米科爾森男爵在一旁笑道:“原本有些想不明白為何教廷會如此重視您的到來,不過現在看起來,今天是米科爾森家族的榮幸?!?p> “榮幸算不上,我昨天晚飯是在貨船上吃的鹽煮小魚湯配大麥粥,但為我做菜的廚夫并沒有感到任何的榮幸,今天我的晚飯是全套的圣約聯盟帝國宮廷菜肴,該感到榮幸的人是我吧?!崩酌傻抡f。
“您可真是一個不太一樣的貴族啊?!奔獱柲?米科爾森笑道。
“貴族?”烏爾邦有些疑惑的看著雷蒙德。
“克勞狄烏斯家族,翡翠公國的新興家族之一,我曾經在那間大宅中面見老侯爵,以及一副大型油畫,畫上是一個30歲左右的男人,身穿黑色披風,老侯爵說那是克勞狄烏斯家族的始祖?!奔獱柲?米科爾森男爵笑著為烏爾邦介紹道:“不明白?其實直到之前的對話時,我也才想明白了,原來那副畫像上的人是您啊。”
“我確實是科斯塔的父親,但我不是克勞狄烏斯家族的建立者,所以我只是一名普通的獵魔人罷了。”
吉爾莫.米科爾森男爵摸了摸自己精致的小胡子,笑道:“那就當是我本人的榮幸吧?!?p> 片刻后,吉爾莫.米科爾森親自前往后廚去為雷蒙德等人監(jiān)督菜肴的制作,不大的餐桌上只剩下了獵魔人的四人。
梅洛好奇的向烏爾邦問道:“后廚工作不一般是宴會女主人的工作嗎?圣約聯盟帝國那群貴族也會從事這樣的工作?”
烏爾邦用刀叉切切的切開一塊橄欖油煎雞胸脯,邊吃邊說:“我以前好像聽說過這個米科爾森家族,他們是圣約聯盟帝國中少數不以烹飪?yōu)閻u的貴族,因為當初那位米科爾森的第一任家主其實是查理曼大帝的膳食總管,相當受到查理曼大帝的信任,并不斷的借此壯大弱小的家族。在那一代的米科爾森家族中,擔任家主的不是作為雷根斯堡總督的兄長,而是在宮廷中擔任膳食總管的弟弟。”
“另外,這位吉爾莫.米科爾森男爵的府邸內也沒有女主人,他的夫人在一年前離世了,只留下了一位女兒?!睘鯛柊羁粗仿?,壓低聲響說道:“吉爾莫.米科爾森男爵的女兒,那可是半個帝國都想要迎娶的小公主,作為男爵的獨生女,誰迎娶了她,就是娶走了整座雷根斯堡。”
梅洛飲下一口葡萄酒,回想起了今天早上第一眼看到雷根斯堡港口外??康拿苊苈槁榈拇蟠?,以及背后代表的如同河水般流淌的財富,嘆息道:“那可真是一份堪稱偉大的嫁妝啊?!?p> 烏爾邦看了一眼從剛剛從后廚返回的吉爾莫.米科爾森男爵,也嘆息道:“誰說不是啊?!?p> 雷蒙德抬起手中的酒杯,看著這兩個年輕人,低聲的嘟囔著說道:“這兩個小子,看起來相處的不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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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靜的夜晚,米科爾森府邸的晚宴自然是充滿了烤制品的香氣馥郁、各色樂器表演者的音符舞動,在晚宴過半的時刻,甚至還有一隊被吉爾莫.米科爾森男爵特地找來的吉普賽舞女在宴會廳中央起舞助性,各色名流們杯觥交錯、吉爾莫.米科爾森男爵按照教廷的指示隆重的向在場的眾人介紹了雷蒙德一行人,并且讓雇傭而來的當場以優(yōu)美的旋律演奏了一曲北大陸流行的英雄贊歌。
但不可能所有的人都可以享受這種待遇,起碼對于貧民窟的居民來說,也許他們一輩子也想象不到這個世界上會有如此奢侈的晚宴,侍者行云流水般的將每一道送上餐桌,有在客人隨意的品嘗兩口后又撤下,以便為下一道菜騰出空間。
饑餓與混亂,這才是貧民窟的主題。
今晚的貧民窟尤其的不同尋常,從下水道深處蔓延開的奇怪火焰在數片角落同時燃起,從城市的高墻上望起,六分之一的貧民窟已經全部被火焰點燃,大量的士兵開始陸續(xù)前往到貧民窟的四周,封鎖起了來往的通道,他們不擔心貧民窟的火勢殃及周邊,因為這一帶的房屋基本是于周圍隔絕的,但他們擔心著四散奔逃開的亂民威脅到城市其余人的安全。畢竟,是富商與貴族為士兵提供的飯碗,而不是這些貧民。
混亂的黑夜里,“它”又一次開始了狩獵,這一次不是為了腹中永遠無法被填滿的饑餓感,而是為了胸口被仇恨的火焰灼傷的心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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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明時分,雷蒙德、大衛(wèi)王、烏爾邦、梅洛、格斯,以及十數位來自教皇廳的人員和數位米科爾森家族的主事者都面色難看的聚攏在了吉爾莫.米科爾森男爵府邸內的一處花園中,接近二十幾人圍攏成一個小圈,而圈中則是一具可以同時讓雷蒙德與格斯這樣的老獵魔人覺得臉色難看的女尸。
死者是吉爾莫.米科爾森男爵的女兒,這個在米科爾森家族資助的修道院中跟隨著一位德高望重修女學習的女孩,不知道為何卻突然赤身裸體的出現在了吉爾莫.米科爾森男爵府邸的后花園中,原本的修女袍被撕的粉碎,胸口到腹部被切割開一個大口子,體內的各色器官已經被全部取走。
但更加讓在場所有人憤怒的是,女孩潔白細膩的身軀上,被詭異的紅色墨水繪制出特殊的符號,從額頭的眼形符號開始衍生,密密麻麻的紋路向繩索一樣纏繞在女孩的四周,線條交替之間,一個又一個不知道含義的符號被組合了出來。
這可不是一般的謀殺案!這是在場所有人內心唯一的想法。
大衛(wèi)王冷聲道:“第一個發(fā)現尸體的人是誰?”
梅洛看了看周圍的眾人,站出來說道:“某種意義上說,應該是我?!?p> “某種意義上?”
“昨天吉爾莫.米科爾森男爵安排客居時,我的房間就被安排在花園右側的塔樓中,今天清晨的時候,我被一聲尖叫聲吵醒了。”梅洛指了指右側的塔樓,繼續(xù)說道:“從我的那個位置看去,只能看到一位被嚇到癱軟在地的中年仆婦,以及米科爾森小姐的遺體?!?p> “我是直接從塔樓上翻窗而出,跌滾到了草地上后,立刻趕了過去,發(fā)現仆婦受到了極大的驚嚇,于是我脫下外套為米科爾森小姐的尸體蓋上后,立刻找了人?!泵仿彘_始補充道。
而另一邊,一位衣著考究的老人也發(fā)話了,“那仆婦名叫黛娃,是馬夫的妻子,夫妻二人在米科爾森家族的府邸內已經效力了多年,可惜現在有些神智不清,起碼短時間內無法恢復?!?p> 雷蒙德與大衛(wèi)王相互對視一眼,交換了一下意見后,由大衛(wèi)王開口道:“冒昧的問一句,吉爾莫.米科爾森男爵現在如何了?愛女被害的事情知道了嗎?”
幾位府邸的主事人對望一眼后,一位中年管家打扮的男人站出來說道:“男爵已經知曉了這件不幸的事情,情緒激動,現在應該是在修道院的靜室內為死去的小姐禱告。”
“你怎么看?巫術獻祭?邪神的儀式?還是說只是一個臆想癥患者的瘋狂之作?”大衛(wèi)王發(fā)問道:“如果是守夜人,他們或許對這方面很有研究,可惜哪怕是我剛剛就向最近的守夜人大型據點送出了信鴉,但也最起碼要明天上午才會到達?!?p> 雷蒙德沉默不語,他現在也在飛快的思索著自己的大腦,試圖從尸體上尋找出蛛絲馬跡的細節(jié),但卻尸體上卻好像被一層迷霧籠罩一樣,死因?殺人手法?是否于邪神惡魔有關?這些都不是從表面上可以看出的。
“我想我可以給出關于米科爾森小姐的死因?!崩酌傻麻_口道,眾人紛紛面露喜色,稱贊到不愧是獵魔人,但雷蒙德的下一句話說出后,包括梅洛、烏爾邦在內的人都有些難以接受。
“但前提條件,是必須要對米科爾森小姐的尸體進行深入的檢查?!崩酌傻乱蛔忠活D的說道:“檢查的過程相當復雜與血腥,比如我會從米科爾森小姐的身體各個部位取下一點血肉,在煉金試劑中檢驗是否生前受到魔法的影響,我還會挖開她的頭顱,從她的大腦組織中測驗生前是否存在的精神上的問題?!?p> 雷蒙德環(huán)繞一周,看了看眾人的眼神,說:“這件事情,我建議你們可以去請示一下吉爾莫.米科爾森男爵和當地的主教,因為當我完整的查到米科爾森小姐的死因后,這具尸體大概已經不完整了。”
解刨人體、破壞死者遺體,無論哪一個都是教廷的大忌,哪怕是在審判庭、教皇廳、守夜人三個黑暗部門中,也只有守夜人有權力這樣肆無忌憚的解刨大量的尸體以及禁忌的人體研究。換句話說,也只有守夜人有能力通過這一手段最大程度上的找到尸體中的線索。
等待守夜人?還是交由獵魔人進行調查?
一位教皇廳的成員對大衛(wèi)王提醒道:“還是……還是等待守夜人中專業(yè)的入殮者的到來吧,畢竟米科爾森小姐生前也是一位虔誠的信徒,還是受人尊敬的戴麗瑪嬤嬤的學生,將她被殘害后的遺體交由無信仰者解剖,這事情太讓人難以接受啊?!?p> 眾人的意見陷入的僵局,雷蒙德與格斯認為應該趁著尸體新鮮,盡快開始調查,教皇廳的成員認為要等待守夜人的入殮者的到來,米科爾森家族的幾位主事人要求立刻將遺體送入教堂,在主教主持了儀式后盡快下葬,烏爾邦與梅洛沒有說話,他們雖然是獵魔人成員,但畢竟是受洗過的信徒,實在是不好大張旗鼓的說出:趕緊把尸體切開查查吧,先找到線索是最關鍵的,這種不敬的話語。
大衛(wèi)王嘆了口氣,望向了烏爾邦與梅洛胸口前的十字架,問道:“兩位年輕人是天主的孩子嗎?”
梅洛與烏爾邦點了點頭,有些奇怪大衛(wèi)王的發(fā)問。
“對尸體的調查立刻開始,我親自去勸說吉爾莫.米科爾森男爵!”大衛(wèi)王看著米科爾森家族的眾人說道,“解刨米科爾森遺體時,我也會在場監(jiān)督,盡量避免對遺體的過分破壞,而解刨的工作我會交由這兩位年輕人,他們也都是天主的孩子!”
看著米科爾森家族的眾人依舊面露難色,大衛(wèi)王繼續(xù)說道:“在調查完成后,我會親自護送米科爾森小姐的靈柩前往紫羅蘭圣保羅大教堂,并請求我的老師,紅衣主教亨利親自為小姐主持安息儀式!”
說完,大衛(wèi)王望向了雷蒙德,雷蒙德望向了烏爾邦與梅洛,大家異口同聲的說道:“意下如何?”
梅洛握著十字架,神色堅定的說道:“責無旁貸!”
烏爾邦笑著點點頭,心里卻在菲薄梅洛:責無旁貸?你一個解剖課都沒上過的新人,是準備拿著你那把騎士劍去對著米科爾森小姐的遺體責無旁貸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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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科爾森家族府邸外的一處教堂,獵魔人對米科爾森小姐遺體的解刨工作有條不紊的開始了,眾人清空了一處地下懺悔室,將圣物移出后,便在一處角落內開始了工作。
大衛(wèi)王按照雷蒙德的要求,帶來了大量的需要的物資,銀質刀具、玻璃器皿、十余種各色元素、油燈、凈手盆、烈酒等,在雷蒙德的精心布置下,一座簡易的解刨工作室便完成了。
教廷這一邊,負責監(jiān)督的人有大衛(wèi)王,教堂主教,吉爾莫.米科爾森男爵的首席騎士。他們的要求很簡單,雷蒙德、格斯、杰、扎格可以通過語言的方式提示烏爾邦與梅洛進行解刨工作,但絕對不可以觸碰或切割米科爾森小姐的遺體,尤其是當一身女巫黑袍的杰走了進來時,米科爾森家族的騎士更是差點拔劍相向。
哪怕是在本篤二世發(fā)布《榮恩寬赦令》,停止了為期三十年的女巫狩獵運動后,女巫在南大陸很多地方,依舊是邪惡的形象。
好不容易在大衛(wèi)王的一番調停后,這次解刨工作終于開始了。
烏爾邦手中握著一把銀色的鋒利小刀,看著石床上年輕女孩,不知為何,心里有了些許無奈。
吉爾莫.米科爾森的獨生女看起來很年輕,不超過十六歲,難怪會在修道院內和修女進行修習,這是圣約聯盟帝國的貴族傳統(tǒng),女孩也很漂亮,精致的五官配上完美的黑色瞳孔,難怪追求者絡繹不絕,可惜是在她活著的時候。
烏爾邦是這一次解刨工作的主要施行者,而梅洛在身旁進行輔助工作,扎格在另外的一張木桌上調配著一些煉金試劑。
按照雷蒙德的指示,烏爾邦首先將手探入了女孩的胸腹,那是一個巨大的切口,而切口下,女孩的所有器官全部的不翼而飛了。
“從頸部的呼吸道開始,到下腹部的子宮為止,心臟、肺部、肝臟、腎臟等器官全部已經被切除了?!睘鯛柊钤谔綄ひ环?,給出了答案,而一旁的主教則擔任起來記錄員的工作,奮筆疾書的寫下烏爾邦的解刨結果。
“從腹胸處的肌肉收縮、骨骼切口來看,米科爾森小姐是在死后被切開胸腔,然后取下器官,切口處相當的平滑,應該是只用了一刀便切開了骨骼與肌肉,但……從喉管的完好度上來看,這一刀應該是在瞬間切開胸腔的同時,卻沒有傷害到體內的器官?!睘鯛柊畎櫭嫉?。
雷蒙德望向大衛(wèi)王,而大衛(wèi)王也望了過來,眼神的交匯中,二人都明白了一件事,兇手有很強的控制力,很大的力量,以及很有可能還有一把好刀。
烏爾邦繼續(xù)檢查著切口之下的地方,強忍惡心的觸感與血腥的氣味,靈活的手指在女孩的體內慢慢的探索。
“沒有任何內臟的殘留組織,兇手精通解刨人體,將心肝脾肺腎腸取的很干凈?!?p> “喉管、咽喉、子宮、膀胱等器官沒有被取走,甚至連一絲刀口也沒有?!?p> “目前看來,死因應該不是胸腹部的這道大型切口,而是應該來自其他地方?!?p> “掰開口腔后,內部沒有任何藥物的氣味,牙齒之間也沒有任何的食物殘渣?!?p> “四肢完好、脊柱完好、盆骨完好、頭部無任何外傷?!?p> “下體沒有任何受到侵犯的痕跡,也沒有體液殘留與外傷,死者的皮膚也沒有細微的傷口?!?p> 烏爾邦按照晨星堡中學習到的解刨流程開始了工作,鑒定死因是一件相當復雜的事情,就那現在來說,尸體上除了那道死后切開的傷口外,烏爾邦居然找不到任何致命傷口與藥物殘留,甚至連一點點細微的擦傷也找不出來。
這具尸體,未免有些古怪了,這是烏爾邦心中最直接的想法。
雷蒙德的表情也沉重了起來,烏爾邦的解刨課甚至是他教會的,哪怕只是站在這里看著,他也理解烏爾邦的鑒定流程與結果,這具遺體,很有古怪。
雷蒙德看向了黑女巫杰,向她詢問道:“魔法上有沒有類似的手段達到這種效果?!?p> “起碼我做不到,也不知道有類似的手段?!焙谂酌鏌o表情的回答道。
又是一個讓人很提不起精神的回答啊。
烏爾邦沒有受到雷蒙德與黑女巫對話的影響,而是繼續(xù)聚精會神的投入到了手里的工作中,年輕人有一點相當的不錯,那就是起碼不會因為暫時的困境而受到打擊。
烏爾邦來到了凈手盆前,洗去血污,用深呼吸等方式來讓自己的心情慢慢平復,說實話,哪怕已經不是第一次解刨人體,但這種壓抑的情緒總是會影響自己的雙手,只是簡單的檢查了一下遺體,烏爾邦的雙手就已經止不住的顫抖了。
雙手浸透在帶有冰塊的水中,烏爾邦靜靜的感受著寒冷從指間蔓延,半刻鐘后,已經感受不到顫抖與壓抑的烏爾邦繼續(xù)開始了解刨工作。
“不錯的年輕人,雖然表面上看起來相當細膩敏感的小男孩,但一旦進入狀態(tài)就會全力以赴的去完成手里工作?!闭驹诶酌傻律砼缘母袼褂质种忭斄艘幌吕酌傻拢瑔柕溃骸翱雌饋砟阌质樟藗€不錯的學生?!?p> 在和在場的幾人商議后,烏爾邦決定從米科爾森小姐的遺體上切下一些血肉,在煉金試劑中看看它們的反應,以確讓是否有魔法的痕跡。
按照黑女巫的經驗,烏爾邦與梅洛分別取下了指甲、眼球、脊柱內的血液、口腔中的牙齒。而扎格也在一旁配置好了一份帶有特殊用途的煉金試劑。
黑女巫將試劑擺在了石床上,解釋道:“指甲在人體學中代表“人體的衍生物”,眼球是靈魂與肉體的對接點之一,血液是靈魂的載體之一,牙齒是人類骨骼的一部分。無論對方是使用何種魔法,必然會在這幾個部位留下痕跡。”
烏爾邦用金屬鑷子夾起一枚剛剛取下的牙齒,丟入了玻璃器皿中,片刻后,女巫搖頭道:“不是,下一個?!?p> 眾人的表情愈加凝重了,而烏爾邦與梅洛卻沒有受到影響,開始將指甲也投入到另一個玻璃器皿中,但黑女巫依舊說道:“不是,下一個?!?p> 烏爾邦深吸一口氣,夾住了那顆剛剛從米科爾森小姐眼眶中取出的眼球,一邊心中默默的誦讀著《禱告書》,一邊緩緩的將眼球放入到器皿中,然后遞給了黑女巫。
黑女巫接過器皿,古井無波的眼神中開始流露出點點波動,略帶神經質的說道:“不需要檢查血液了,這位女孩的死因我大概知道了?!?p> 黑女巫望向了雷蒙德,晃動著手中的器皿,說道:“這個女孩的靈魂,被人在活著的時候擠壓進了自己的五臟六腑,然后……”
黑女巫看向了遺體上繪制的詭異紋路,似笑非笑的說道:“然后,那個兇手將含有靈魂的內臟吃干榨凈了?!?p> 主教正在書寫的鵝毛筆在瞬間被杵斷了,這位老人驚恐的抬起頭,咒罵道:“這是……何等的褻瀆???”
雷蒙德的表情也很不好,一股奇異的氣息似乎從他的后脊上傳來,沿著脊柱在向他的后腦蔓延。
雷蒙德平靜的看了一眼格斯,后者向他點了點頭。
雷蒙德走到石床前,對烏爾邦說道:“準備挖開她的頭蓋骨?!?p> 一旁的騎士似乎欲言又止,但最終還是在大衛(wèi)王的眼神暗示下走了回去。
烏爾邦拿起了一把來自扎格的小型金屬鑿和一把小錘,梅洛按住了米科爾森小姐的頭部,試圖讓她的遺體在一會的解刨中不要亂動。石床上的兩個人現在都已經接近了反胃的邊緣了,梅洛殺過人、經歷過戰(zhàn)場,但要向現在這樣冷靜、精準的將一位貴族少女的頭蓋骨挖下,他依舊覺得自己的胃部在隱隱的抽觸。
烏爾邦似乎看出了梅洛的擔心,一本正經的開解道:“沒事,你放心,才死了一段時間的遺體腦漿是不會像液體一樣流動出來的,它只會像……嗯,像我們昨天吃的鮭魚魚凍一樣,安安靜靜的在頭蓋骨的……”
“嘔喔……哇,拜托,求求你說的再惡心一點,正好我可以暈過去,就不需要面對這一切了?!甭牭綖鯛柊畹摹伴_解”,梅洛幾乎已經感覺到嘔吐物堵在了喉管處。
“如果可以,我真的希望剛剛挖出眼球時我就已經暈過去了?!睘鯛柊钣逕o淚的說道:“但很明顯,你沒有暈過去,我也沒有,所以現在我們就抓緊時間干吧”
在數陣令人牙酸的金屬與骨骼之間的碰撞聲、摩擦聲后,老主教率先離開了這個地方,而后,完成工作的兩位年輕人與米科爾森家族的騎士也一同走了出去。
“你堅持不住了吧?我已經可以看到你臉色發(fā)白了?!睘鯛柊钆c梅洛一起并肩走出大門后說道。
“呵,我可是經歷過戰(zhàn)火洗禮的騎士?!泵仿鍐芰嘶厝?。
“對啊,可惜只打過一戰(zhàn),而且好像還是灰溜溜的從戰(zhàn)場被人撿回來的?!?p> “比一次戰(zhàn)場也沒上過的人強!”
密室內,雷蒙德、大衛(wèi)王、格斯、黑女巫四人站在米科爾森被挖開的頭顱前沉默不語。
大腦相當的完整,沒有受到任何的破壞,也沒有任何的傷害,每一道腦溝的褶皺都是那樣的清晰,唯有一點,整個腦腔內,充滿了血液,就如同將大腦在里面侵泡一樣。
雷蒙德從懷中取出一把黑色金屬打造的小刀,上面用相當纖細的字體銘刻下了數個單詞,有“靈魂”、“思維”、“迷宮”等讓人無法理解的單詞。
“兇手狡猾而細致,他沒有留下任何可以供我們尋找的線索,但可惜他遇上的是我?!崩酌傻戮従徴f道,語氣相當的平靜,“既然兇手以一種挑釁的姿態(tài)將遺體放置在了花園的最中心,那么他一定是個自負且狂妄的人啊,至于女孩身上的紋路……呵呵,到底是惡魔還是邪神,馬上便會知曉。”
雷蒙德橫過小刀,割開自己的手指,將血液緩緩的滴落至少女的大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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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蒙德踩在一處巖石上,冷漠的看著眼前的風景。
相當古典的宮殿建筑聳立在雷蒙德的眼前,介于殘破不堪與塵土廢墟之間,但從總體來看,卻依舊可以看得出曾經的富麗堂皇。
就在剛剛的那一刻,名為伊麗莎白之刃的小刀將他的心靈從肉體中從割裂開來,以一種蠻橫的方式強行將雷蒙德帶入了這里,帶入了這個介于現實世界與心靈世界之間的夾縫所在。
雷蒙德繼續(xù)看著這處宮殿,他等待在那個兇手出現的那一刻。
心靈的世界中,時間與空間都已經漸漸失去了意義,雷蒙德只是耐心的等待著,等待著兇手在心靈世界中出現的那一剎那。
那是一頭鹿,一頭步伐優(yōu)雅的麋鹿,它踏出殘破的宮殿,緩緩的走到雷蒙德的身前,藍色的皮毛上是銀光亮斑組成的紋路,兩對紅色的骨質大角上是密密麻麻光點環(huán)繞后組成的混色光芒。
何等美麗的生物?哪怕是與雷蒙德交談的智慧巨龍,也難以和這樣這頭麋鹿媲美,巨龍的每一寸身軀與每一枚鱗片都是真實不虛的,但這頭麋鹿不是,它是只存在于這個心靈空間內的生物。
雷蒙德與麋鹿二人相對,獵魔人輕輕的說道:“你好,溫迪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