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間小道,隨著最后一發(fā)投射而來的巨石砸入林間,屋大維的馬車之外,已經(jīng)完全化為了一片地獄之景。
巨石撕扯開一根又一個參天巨木,火焰燃燒了每一寸的地皮,自馬車周圍五米以外的地方,一切都被灼熱的氣流與火炎吞沒覆蓋。
馬車內,得益于一張接著一張的高效防御卷軸,這處不大的空間之內,連溫度都沒有升高多少,屋大維依舊在那張地圖上思索著,一邊涂改修正,一邊拿著一枚奇異的戒指四下晃蕩。
戒指上由奧特佩拉親自繪制下了一副魔法圖陣,名叫“盲目者”,對于元素力量的波動極為敏感,當某種元素力量過于濃厚時,這枚戒指便會提醒自己的主人。
此刻,這片林間小道已經(jīng)被火元素徹底砌滿,如果有魔法者來到這里,就會通過精神力量觀察到無窮無盡的自然火元素化為了一灘淤泥一樣的半液態(tài)形體淤積于此地。
一處狹窄的道路口,一堆淤積于此地的火元素,一輛必殺之人乘坐的馬車。
地圖上,屋大維的手指默默的指向一個地點,“泉水”法師團的隱藏處。
屋大維抬起頭,目光透過車窗,望向了遠處。
“泉水法師團嗎?想不到有一天這把由我精心鍛造的長劍會刺向我?!蔽荽缶S自嘲的說道:“奧特佩拉說這叫什么來著?自作自受?”
“泉水”,這個獵巫人麾下以戰(zhàn)場發(fā)揮、集體魔法、魔法陣構成、大規(guī)模殺傷魔法而聞名的獵巫人法師團的組建者正是屋大維。七年前,屋大維以“戰(zhàn)場支援”為主要目的,計劃構建一支軍事化的巫師團體,整個團隊由十五名巫師構成,一次出動便是所有人員一起行動,嚴格按照軍隊紀律進行管理與安排。
“泉水”的核心戰(zhàn)術只有一個,在大面積沖突時,靠著構建起的魔法陣地,一次又一次的覆蓋目標范圍內的所有敵人。
自卡巴拉大師以一己之力將魔法從深淵之中拯救后,魔法的發(fā)展速度遠遠超出了任何人的想象,當魔法以及法師職業(yè)開始普及不到百年之后,包括屋大維在內的不少軍事理論家就開始將這一強大的武力構建入戰(zhàn)爭之中。
靠著奧特佩拉的幫助,屋大維當初所設立的“泉水”甚至已經(jīng)走到了全大陸的最前沿,除了北大陸地下堡壘“瑞貝卡”內的四支法師軍士部隊可以與之媲美外,“泉水”的對于“魔法戰(zhàn)爭”概念的理解甚至比北大陸法師公會還要透徹。
《合理的陣地構建》、《法師與兵種之間的配合》、《大規(guī)模魔法釋放標準》、《法術合理分配應用》……
靠著這一本本的書籍,一個可以廣泛用于大規(guī)模戰(zhàn)爭的法師軍隊雛形出現(xiàn)在了屋大維的手中。
天穹之上,一道狂暴的力量正在緩緩聚集著,那是一枚黃金之色的十字符文,由無數(shù)的細小紋路一點點的在天空組成,當它形成的那一刻起,地表上大量的火元素在同一時刻開始了狂暴的沸騰。
與單打獨斗的小規(guī)模法師作戰(zhàn)不同,一支完全服務與戰(zhàn)場的法師軍隊完全拋棄了所謂的逃命、防御、小規(guī)模施法等一切與大規(guī)模戰(zhàn)爭無關的東西,他們將作為一枚齒輪被鑲嵌入戰(zhàn)場這架馬車之中,只保留下唯一的功能。
極致暴力的破壞!
遠處,十二根光柱從山野之間伸起,開始與天穹上十字金色符文相互呼應。
馬車中,屋大維舉起手中的一枚結晶體,輕輕的吻了一下,然后好像是給自己堅定信心一樣的說道:“命運眷顧勇者!”
天穹上,大魔法“暴怒之王的火炬”開始運轉了!
毀滅性的魔法力量開始圍繞馬車傾斜而下,以屋大維為中心,半徑二百米以內的一切事物都在瘋狂的燃燒,那是一種爆發(fā)性的燃燒,一切事物從最內部開始被點燃,小氣元素粒子,大到巖土與巨木,一切都在火焰之中毀滅殆盡。
戰(zhàn)場前線,當十字符文開始微微發(fā)光時,自覺不好的“諾曼人”與老雷頓便在第一時間里脫離了戰(zhàn)場,只留下了百余名匪盜被火焰吞沒。
這就是屋大維設想之中的法師團,當一群法師按照軍隊的標準建立與使用時,產(chǎn)生的效果才會將法師群體的破壞力最大的展示出來。
一名優(yōu)秀的騎士,一群優(yōu)秀的騎士,一支優(yōu)秀的騎兵軍團,三者之間的差距是幾何倍的遞增。當散兵游勇按照正確的形式組合后,才是真正的軍隊。
當最后一縷狂暴的火元素將自己消耗殆盡后,林間的土地上只留下一片赤紅的半液態(tài)熔巖。
而那架被屋大維當作最后堡壘的馬車,卻依舊完好無損的停留在那里。
天穹上,第二輪的打擊即將到來,當所有的火元素與物體都被“火炬”點燃一遍后,馬車孤獨的顯露出來,成為了最好的目標。
十字的金色符文從未有過如此的明亮,強烈的黃金光芒足以讓太陽失去光輝,當四面八方被吸附而來的自然元素灌入符文之后,一把混合了“光明”、“審判”、“混亂”氣息的十字巨劍出現(xiàn)在了馬車之上。
十五級之下,單體殺傷性最強的魔法,“審判”。
當最為刺目的一道光亮閃過之后,巨劍猛然墜落,如同傳說之中“唯一之主”以無上偉力將審判之劍降臨大地時的情景一般,空氣在聲嘶力竭的哭泣,大地在肝膽俱裂的顫抖,無盡的天穹與厚重的大地之間……
唯有這一把巨劍!
當巨劍落下之后,遠處觀望這一切的“鴉魘”高文平靜的垂下手中的煉金設備,平靜的說道:“死在自己最杰出的設計之下,這是諷刺嗎?”
被稱為獵巫人中最危險的烏鴉的高文自嘲一笑,“本來有希望成為獵巫人一號領袖的后起之秀的你,腦子里應該從來沒有過后悔二字吧?”
高文揮了揮手,身邊立刻迎上來了一位身攜一件黃金盒子的劍士,高文對著劍士說道:“去吧,老頭子的吩咐,帶上他的頭顱或是骨灰回來?!?p> 高文的身旁,數(shù)位黑甲劍士立刻點頭應道:“遵命?!?p> 當這些黑甲劍士剛剛離開幾步,高文又搖搖頭,“算了,一起去吧,我親自割下他的頭顱,或者親手捧起他的骨灰?!?p> 當高文踏入這處被魔法力量折磨過無數(shù)次的林間小道之后,留在他面前的依舊是那架黑色的馬車。
但高文沒有驚訝,作為曾經(jīng)的獵巫人為數(shù)不多的幾位實權人物,屋大維不知道利用職權的便利收集過多少強大的魔法物品,但高文并不相信屋大維還活著,因為“審判”的力量最終會穿透物質以及魔法防御,直截了當?shù)臍⑺酪粋€生物的靈魂。
林間的另外一邊,幾乎衣不蔽體的老雷頓艱難的走到了馬車之前,而在他的身后,從戰(zhàn)場外返回的“諾曼人”緊緊的咬在他的身后。
前方是鴉魘,后方是諾曼人,但老雷頓沒有畏懼,只是半跪在馬車之前,似乎在等著什么。
當一聲輪軸滾動的聲音響起后,屋大維緩緩從馬車之中走下。
“鴉魘”高文笑了,看起來這次需要自己親手割下這位曾經(jīng)友人的頭顱了。
“高文嗎?惡趣味的老頭子是不是希望你帶上我的一點點“東西”回去復命?”前后夾擊之下,屋大維卻沒有任何緊張,如同剛結束一場旅行后返回自己家族城堡的貴族一樣優(yōu)雅的開口道:“雖然有點不合時宜,但我還是挺想和你們聊一聊的。”
“哦”高文沒有急著動手,而是饒有興趣的問道:“想要聊下什么?”
“和談?”屋大維一攤雙手,手中有一枚破碎的結晶體,和一枚造型古樸的青銅符石,“靠著我手里僅有的兩張底牌,我們和談吧?!?p> “和談?”高文嘆了口氣,從身旁劍士的手中接過那件黃金的盒子,“看看這個吧,一個由老頭子親手打造的,“帶回他的頭顱或是骨灰”,這是老頭子親自下達的命令,我們雙方之間已經(jīng)沒有和談的余地了?!?p> “其實是有的啊?!蔽荽缶S笑了笑,“我在這里殺了各位,一切就有了和談的余地了啊。老頭子是極致的權力者與博弈家,是黑暗之中的君王,當他的權威被叛逆的臣子挑釁時,他就會不惜一切代價來除掉這個叛徒,這就是今天這場戰(zhàn)斗的原因!”
“但是,如果我展現(xiàn)出的實力超過了老頭子的預料,你猜猜他會如何?”沒有等到高文回答,屋大維就自言自語的說道:“他會立刻選擇停止敵對行動,轉而尋求合作,因為他是追求利益最大化的人,對他而言,只有產(chǎn)生利益沖突者才是他最大的敵人,從目前的情況來看,他的敵人是守夜人而不是我?!?p> 屋大維死死的盯著高文,一字一頓的說道:“現(xiàn)在……我們開始吧!我殺了你們,扣下“泉水”之后,會讓阿德帶著你們的頭顱去和老頭子聊聊和談條件的!”
鴉魘驚訝了片刻,隨后有些神經(jīng)質的笑道:“殺了我們?你做得到?”
“原本不行,但當“泉水”耗盡所有魔法力量后,我可以做得到。”屋大維輕笑道:“我毫不在意的將自己暴露在泉水的魔法之下,就是為了等待這一刻啊?!?p> “奧特佩拉,不需要管我,你直接去往“泉水”法師的駐扎地,那里現(xiàn)在只剩下了一群魔法池枯竭的廢物。”屋大維心里默默的念道:“泉水法師團我需要活的,至于這里的事情的,交給我自己吧。”
屋大維輕輕的在胸口畫了一個十字,隨后握緊了手中的青銅符與結晶體。
隨著雙手一陣發(fā)力,鮮血自雙手之中流出,而在屋大維的身后,一個接近于實質的光暈開始覆蓋了屋大維腳下的每一寸土地。
那是扭曲空間的光芒,從屋大維的雙手開始,一道魔法力量溝通起了不知名的遠方,而最為直觀的感受便是,一個龐然大物即將降臨。
這一刻,在場的所有人只留下了一個感受。
浩瀚無垠。
“這是……”鴉魘高文第一次感受到世界的顛覆,他萬萬沒有想到最終降臨到他面前的會是這樣的“生物”。
屋大維咬著牙,強撐著身體的虛弱感,默默的在心中說道:“歡迎再一次進入戰(zhàn)場,自然學派的杰作,古世界機械動力學的集大成者,偉大的工藝之神所賜福之物,“武裝蒸汽坦克”!”
一頭全身散發(fā)出金屬光澤的巨獸降臨了,八個巨大的重型金鐵圓輪是它的八足,三角形的厚重前置金屬一體板是它的額頭,巨型的炮管、身體上的金屬鐵刺、圓輪上的利刃是它的爪牙。
當這一切被組合起來,它的名字只有一個,“武裝蒸汽坦克”!
屋大維站在龐然大物的身體上,冷漠的看著四周,不帶絲毫情感的說道:“老頭子知道我絕大多數(shù)的底牌,但這具繳獲至異端之手的鋼鐵造物哪?知曉他的人又有幾個哪?”
如同神祇絕滅生靈一般,屋大維下令道:“所以,請你們去死吧,我會在你們的尸體上與約翰.塞思大人達成新的和平條約!”
……
地下審判廳內,在休整的閑暇時,老親王坐到了康斯坦丁的身旁。
康斯坦丁默默起身行禮。
老親王亨利,這位老者地位顯赫且血統(tǒng)高貴,哪怕是紅衣首相權勢滔天之際,也只能以王黨黨鞭自居,屈居于這位老人之下,更不要說當初只是給紅衣首相打下手的康斯坦丁了。
老人平靜的擺了擺手,示意康斯坦丁坐到自己的身邊來。
“如何?”老親王言簡意駭?shù)膯柕馈?p> “形勢對我們有利。”康斯坦丁似乎是松了口氣的回答道:“對于教廷而言,他們拿不出來更多的證據(jù)來取信南大陸的各方勢力,對于這場審判而言,結果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信用,這幾年來,教廷的信用已經(jīng)大打折扣了。”
老親王點點頭,但隨后又皺眉道:“關于如何處理海衛(wèi)伯爵這個渣子,你和小腓力討論出結果了嗎?”
“最優(yōu)的解決方式,當然是直接通過一次對守望堡的突襲拿下海衛(wèi)伯爵以及其繼承人,盡量不要讓內戰(zhàn)打起來,但看教廷的樣子,他們非但不會派出守夜人部隊進行支援,反而有可能暗中泄露我們的部署。”康斯坦丁撫了一把胡須,謹慎的說道:“現(xiàn)在我們進行了兩手準備,動武和勸誘。”
“動武方面,四個紫羅蘭的軍團已經(jīng)從四面八方包圍了海衛(wèi)領,軍力上的對比是四比二點一,鑒于我軍統(tǒng)帥是“佛西里斯之狼”西庇伯爵,以及我軍都是久經(jīng)戰(zhàn)陣的職業(yè)軍隊,所以我想野戰(zhàn)擊潰海衛(wèi)伯爵應該不是太大的問題?!笨邓固苟“櫭嫉溃骸半y的是,海衛(wèi)伯爵不會和我們正面交鋒?!?p> “包括守望堡在內,海衛(wèi)領一共有九座軍事要塞,還有一座大型城市穆勒西,大量的村鎮(zhèn),一旦我們推平過去,死的都是我國的子民。而在守望堡下,預計會有近萬名軍士死在那座由神靈打造的堡壘之下?!笨邓固苟u搖頭,嘆息道:“陛下的意思,不到萬不得已,不要動武,而是盡量以勸誘解決這件事?!?p> “勸誘?”
“陛下的條件已經(jīng)提交給海衛(wèi)伯爵了,第一,完整且詳細的交代與異端組織的合作,并且做出解釋,不允許隱瞞任何真相。第二,海衛(wèi)伯爵頭銜立刻移交給他的繼承人,海衛(wèi)伯爵本人前往修道院,在紫羅蘭的監(jiān)視下隱居。”康斯坦丁有些憤懣的說道:“這就是底線中的底線了?!?p> “那么,紫羅蘭需要在這里為海衛(wèi)伯爵擋下來自教廷的審判啰?”老親王自言自語的說道:“如果一旦在大陸所有勢力面前被定下異端罪,那么他和他的家族就死定了,走投無路之下,難保海衛(wèi)伯爵會做出什么瘋狂的舉動,但如果我們可以擋下這次審判,已經(jīng)六十三歲的海衛(wèi)伯爵想必會以家族傳承為重,去往修道院“懺悔”?!?p> 康斯坦丁點點頭,隨后望向了所羅門的那一邊,相當堅定的回答道:“這就是我們必須打贏這一次審判的原因?!?p> “那教廷方面還有其他底牌嗎?”
“看起來沒有太多了,這次審判所謂證據(jù)就是扯淡,根本上的意義還是兩個字,取信。”康斯坦丁不屑的說道:“前些年的獵巫運動,教廷把自己的信譽揮霍一空,這一次審判,除非是拿出決定性的證據(jù),不然我們已經(jīng)是勝卷在握了。”
聽完康斯坦丁的話,老親王嘆了口氣,隨后有些疲憊的閉上了眼睛修養(yǎng),他太老了,如果不是紫羅蘭需要他站出來,他根本不會來到這里。
當大法官再一次敲響法錘時,審判的第二輪開始了。
紫羅蘭的反擊在這一刻全面開始了,作為政壇的老手,康斯坦丁遠比所羅門還要想的難纏,對于教廷的每一項指控,康斯坦丁都設計了各式各樣的反手,不是為了敲下關鍵性的一錘,只是為了擾亂教廷所提供的所謂證據(jù)。
所羅門依舊是靜氣凝神的在一旁等待,沒有因為局面的尷尬而產(chǎn)生些許波瀾,平靜的讓康斯坦丁都有感覺發(fā)毛了。
他在等待什么?
隨著一只有力的大手推開了審判廳的大門,一個高大的身影走了進來,而隨后是一連串的人群。
雷蒙德、格斯、烏爾邦、梅洛……以及,烏德。
“我,雷蒙德.克勞狄烏斯.亞伯拉罕,為審判帶來了至關重要的證據(jù)?!弊咴谌巳鹤钋胺降睦酌傻麓蠛暗溃骸昂Pl(wèi)伯爵,是異端組織最大的合作者!”
一言既出,眾人嘩然。
“烏德,一位來自遠望海港的煉金師,他會在所有人面前證明這一切,海衛(wèi)伯爵是如何為異端組織提供所需要的人力與物力,以及如何參與到了這個組織關于邪惡的人體實驗工程?!?p> 雷蒙德拽住烏德,走到了審判廳的中央。
“我不會再管這一次審判的結果如何,但我一定會負擔起獵魔人的責任?!崩酌傻颅h(huán)顧四周,平靜的說道。
“從今天開始,獵魔人會追殺海衛(wèi)伯爵?!崩酌傻乱蛔忠活D的說道:“哪怕是天空的盡頭,哪怕是海洋的彼岸,躲到哪里,獵魔人追到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