曉星確實不懂李三所謂的儀式感是什么，看到李三的模樣似乎隱隱明白了什么。
“如果你所謂的儀式感就是讓我餓著肚子咽著口水，等你將身上的伙房味道清洗干凈……我還真不懂?！睍孕峭钊凉駶竦念^發(fā)沒好氣地回了一句，他確實不懂這種儀式感。
他快速走向餐桌，坐下，拿起筷子，再次咽了咽口水。
“我跟你說呀……”
曉星拿起筷子輕輕挑了挑魚肚。
“所謂的儀式感……”
曉星將那個大到出奇的魚鰾送進了嘴里。
“就是，怎么說呢……”
曉星將兩團魚卵送進了嘴里。
“我跟你說好像也說不明白……”
曉星夾了塊沒有刺的魚肚肉送進嘴里。
“這么形容吧……”
曉星又夾了一塊沒刺的魚肚肉送進嘴里。
“將身子洗干凈才能不影響美食那種自然的香味……”
曉星夾了片獵耳送進嘴里，看著李三閉著眼聞著餐桌上食物散發(fā)出來的香味，似乎在品味著什么，只是他真不懂，他只知道李三做的魚很好吃，豬耳比聚香樓做的還好吃。
“享受美食，首先要觀其色……所謂觀其色就是用眼睛看食物……總之菜就像傾世美女，讓人一見鐘情……看了就想吃……”
曉星夾了塊雞翅，甜而香，香而脆，一口下去肉骨自然分離，似乎真品出了長裙的味道。
“其次要聞其香……菜香就像女人香……就像女人身上自然的體香，那種獨一無二的體香，聞到香味就能分辨出來是哪個女人……那種獨特的香帶著食材的味道，帶著廚師的味道，帶著火候的味道……”
曉星將桌上的菜全嘗了遍，確實很美味。
“再次要食其味……這是最關(guān)鍵的一步，菜就是用來吃的……”
曉星直接用手抓了一把花生米，似乎還感覺得出來鹽的顆粒感，還有那香油的余熱。
“最后……還要配合上最烈的酒，那種似火燒般的酒……當酒的烈性在嘴里將消未消，這時是我們的味蕾最敏感的時候……美食的味道……”
李三終于睜開眼，自桌下抱起一壇老燒酒，一臉享受地望向曉星，只是很快就臉色大變，一副痛心疾首的樣子，十四歲的臉上帶著絲可愛的稚氣，此時這張略帶稚氣的臉上竟然露出出塵高僧犯了嗔怒才有的表情，聲音有些顫抖，“你……你這是褻瀆……對美食的褻瀆……”
曉星正一臉享受的表情，不停地將鹽花生一粒一粒地拋入嘴里，像是一個貪吃的頑童欣賞著花生粒自覺地往嘴里鉆，有好奇也有享受，他?了?手中的酒壺，漫不經(jīng)心地輕輕吐出幾個字，“你說對了，美食就是用來吃的。”
李三有種欲哭無淚的感覺，他望向了桌上的菜，紅燒河鯉肚子那一截已經(jīng)沒了，露出兩排整齊的魚刺，甜酒雞翅也空了一大半，辣拌豬耳還剩下三分之一，鹽花生下露出白色的瓷盤，只有那盤爆炒豬頭肉只是少了小小的一角。
“你……你……你怎么能這樣，我的菜呀。”李三發(fā)出一陣憤怒的嘶吼，他覺得曉星就是在報復(fù)，是的，就是報復(fù)，虧他還將對面這家伙當成偶像，竟然這么小肚雞腸，不就是答應(yīng)出生活費后來不出生活費了嗎，這還是自己包攬了諸多事務(wù)的結(jié)果。
他覺得好氣呀，自己辛辛苦苦做出來的菜，自己剛剛說了一大堆關(guān)于品嘗美食的言論，而對面那個可惡的家伙竟然全都沒有聽進去，這是對牛彈琴了嗎……似乎不是，那家伙竟然還記得菜就是用來吃得，看樣子牢牢記住了這一條。
只是你這吃相很難看呀。
好歹得給廚師留點，剩下的那一點還不夠自己一個人吃的。
等等，冒似自己做的爆炒豬頭肉沒怎么動，難道是自己這道菜沒有做好，不好吃？要不然怎么獨獨剩下這道菜那可惡的家伙只吃了這么一點點，而不是像那幾個菜一樣。
他似乎有些糾結(jié)，糾結(jié)于自己做出了一道失敗的菜，這比那些菜被那家伙吃完了還難受。
李三臉上的憤怒變成了疑惑，甚至是自我懷疑。
“你都說了菜就是用來吃的，要趁熱吃，我這完全是按照你說的做的，吃了還是趁熱吃的……我覺得這爆炒豬耳確實需要配著烈酒才帶勁……喂，喂，你不用這樣看著我，你要不要吃，要吃趁熱，要不然我全吃了……那個，給我也來一碗老燒子……你是對的，這菜配著我這種酒真吃不出來那個味道……”
曉星一副你說的全是對的的表情，似乎就等著李三開口不吃，他好將那些不好意思吃完的剩下的菜自己一個人干完……貌似那小子做的菜確實好吃，至少自己從來沒有吃過那么好吃的菜。
李三臉上終于露出了笑容，不過是苦笑，他知道那爆炒豬耳不是因為做的不好吃曉星才不吃的，而是別的原因，所以他笑了，但想到菜被吃得快沒了，心里沒來由的一陣苦澀，卻緊了緊手中的酒壇，似乎是在說你吃菜的時候怎么沒有想到我還沒開始吃，想喝老燒酒的時候才想起我。
想喝酒，門都沒有，甚至連窗都沒有。
酒就算是那家伙買的又怎么樣，菜還是他強三做的呢。
“不給，把菜還給我才行?！彼o自己滿滿地倒上一海碗酒，美美地喝了一大口，夾了塊豬頭皮送進嘴里，肉口感極好，看著肥但不膩還帶著豬頭皮那特有的嚼勁，美美的呼出了一口氣。
當一個廚師遇上一個吃貨，不得不說是一件快樂的事情，但當那個廚師也是個吃貨，發(fā)現(xiàn)自己辛辛苦苦做出來的美味自己還沒來得及品嘗就被另一個吃貨快吃完的時候，那種快樂就變成了痛苦。
李三現(xiàn)在深切地體會到了這種痛苦。
甚至想著以后自己邊做菜就邊在伙房里開吃，只是那樣又覺得缺少點儀式感，他覺得自己此時就像一團麻花一樣糾結(jié)在一起，紿終找不到突破口，這酒就像是黑夜中點亮的那個火把，更像一把斬麻的快刀。
只是當他將一碗酒咕嘟咕嘟美美地喝完，有些得意地舉起筷子享受勝利果實的時候，才發(fā)覺自己的筷子意然落空了，別說菜，連盤子都跑路了，然后看到曉星正一臉笑意地看著自己，面前正好擺著那幾個菜盤子，盤子中的菜還冒著熱氣。
“酒很好喝嗎？那多喝點，菜就算我的了……順便告訴你，菜是我買的，老燒酒也是我買的?！睍孕菍⒕茐剌p輕放到嘴邊，仰起頭猛喝了一口，舌頭一卷似乎是要將舌頭在口中用酒浸泡一番直到滿嘴滿舌酒香后才吞下，酒不烈，那種酒的觸感很快消失，然后夾了一塊滿是筋與皮的頭皮肉放在嘴里，“酒不夠烈，勝在菜比酒好?！?p> “想不想喝燒酒，求我呀，燒酒配菜才是真的享受。”李三覺得整個人都快崩潰了，這人怎么這么無恥，只是他光喝酒沒菜吃真得很傷，嘴里依然強硬著，甚至想著大不了明天我自己開個小灶。
曉星看著，聽著，覺得差不多了，李三雖然嘴里說著讓自己求他，但曉星卻自李三的語氣里聽出種李三在求自己的感覺，這李三真看不出來廚藝這么棒，萬一他明天罷工了怎么辦，萬一他明天自己開小灶了怎么辦，萬一他孩子氣上來往菜里加坨鼻屎怎么辦，萬一……差不多了，求下人怎么了，有助于增加味感，“強三，三子，三哥，三爺，我酒蟲上來了，求您給我來一碗……不，不，來一壇。”
李三有些吃驚地望著曉星，這人怎么能這樣，說求人就求人，連三哥三爺都喊上了，貌似自己聽著很舒服，想著自己的偶像就為了一壇老燒子而求自己，雖然知道那無恥的家伙是在給自己臺階下，但這臺階他接了。
手腳麻利地從腳下提起另外一壇老燒子，拍開密封的黃泥，給曉星滿滿地倒上一碗，然后見到曉星將菜盤子再次推到了餐桌中間靠自己的這一邊，才滿意地將酒壇子放在曉星面前的餐桌上，“星哥，你才是我的爺，您慢喝，明天多買點菜那樣我們就不用擔(dān)心沒菜下酒了……”
曉星覺得自己很摳很無恥，但這李三也不差，今天的菜酒還沒結(jié)束他竟然打起明天的主意，好歹自己現(xiàn)在也算是個有錢人了，還會摳門到連菜錢都摳門的地步，更何況這可比在明月閣喝得舒服，他笑了笑端起海碗，“來，慶祝我們在皇城落腳?！?p> 曉星是在慶祝，不僅是為在皇城落腳慶祝，更多的是為自己即將開始的報復(fù)行動慶祝。
兩人碗來碗去，喝得很嗨也很快，很快酒意上頭，竟像孩子似的互相往對方的嘴里丟著鹽花生，隔著餐桌對視而笑。
曉星終于找到那種醉酒的感覺，突然想起自己的裁縫鋪大計就此夭折，不過今天這飯吃得讓他靈感大爆發(fā)，裁縫鋪開不成了，但可以開個小吃店呀，什么擼串，麻辣燙，臭豆腐……萬一哪天李三心情不好罷工不燒菜了難不成還自己親自動手，想來自己這個房東去那些小吃店擼幾個串什么的，那些小老板們還敢收自己的錢不成？
對，就開小吃店，不對，是弄小吃一條巷，他記得那巷子里可是有著二十家小門店的，哪怕一天光顧一家自己也能應(yīng)付個二十天了，李三難不成還敢罷工二十天，他抬起迷蒙的雙眼望向李三，“強三，我們弄條美食街，不，美食巷……”
曉星迷迷糊糊地說著自己的小吃巷大計，越說越興奮，李三迷迷糊糊地聽著，越聽越有勁，他眼前似乎浮現(xiàn)出自己開的燒烤店，房租什么的就賴著不給，曉星要是去擼串，錢照收，概不賒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