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查案
“一、太子殿下從來不會斥責(zé)我；二、就算軍營混不下去，我就直接坐缸邊兒上吃肉，不會打聽你這些破事兒?！笔逵河肿チ艘话寻私?，將扁圓的籽一顆一顆扣出來?！罢f正事兒呢，是不是有人找你買了許多缸方肉？”
“你怎么知道？”培彬驚訝不已，放下?lián)v錘，驚奇地望著他。
“那人要了多少呀？”叔雍趕緊問。
“二十缸?！?p> “這么多？”叔雍驚問。
“誰說不是呢？這不，趁城門沒關(guān)之前，阿黑帶著伙計們出城，連夜宰豬，明日一早運進(jìn)城來?！迸啾虻?。
“如果，再添加二十缸，能不能忙得過來？”叔雍問。
“開玩笑呢！”
“真的！”叔雍一本正經(jīng)地道：“這么晚來你這兒，為得就是這事?！?p> “當(dāng)真的?。俊?p> “那當(dāng)然。”叔雍定定地望著培彬。
“豬沒問題，就是突然這么大的量，來不及宰殺啊?！迸啾蚍赋畹?。
“人手我來解決，派些兵士一起幫忙，今晚就可以出城?！笔逵赫f道。
“陶缸也不夠??？”培彬滿面愁容。
“這不是問題，明天會讓人送來?！笔逵旱?。
“如果是這樣，肯定能加，燉肉煩瑣得就是前面的工序，開燉后著人照看著火候就行了?！迸啾蚝苡邪盐盏卣f。
“我要的二十缸肉，不能與別的混一塊兒燒?！笔逵簢诟赖馈?p> “沒問題。”
“這事千萬別透露出去，尤其是你的伙計們?！?p> “放心吧，我又不傻。這么點事，還用得著你交待嗎？”培彬生氣地道。
“行吧，你慢慢搗，我回營了?！笔逵狠p快地說。
“哎，說得輕巧，好不容易來一趟，還不幫著搗一搗？”培彬一把扯住了他。
“殿下還等著我回信呢?！?p> “我不管，反正這料搗不完，礙了事別怪我?！表毡虻?。
“得，愣頭傻腦的人現(xiàn)在學(xué)會威脅了?！笔逵簺]好氣地說。
“跟你們打交道，不滑一點要吃虧?！迸啾蚶碇睔鈮训鼗氐馈?p> “好吧，就當(dāng)是幫殿下分憂，可不是為了你。”叔雍接過他手中的石錘。
“得了吧，這么點小事，還說為殿下分憂，說出去不顯丟人？”培彬覺得十分好笑。
“早知你這副德性，當(dāng)初就不該幫你捉豬?！笔逵簹夂艉舻嘏e起石錘。
“沒了新味坊，你可就吃不到美味的缸燉方肉羅?！迸啾虻靡獾卣f。
話說叔雍與培彬的相識，說來頗為有趣。叔雍帶兵在城外巡邏，歸營途中，遇到馬車上載著的豬因為麻繩松開逃跑了的培彬，他正滿山遍野地追趕著兩頭豬，一會兒上，一會下；一會鉆進(jìn)樹叢，一會兒趟入溪澗，總之跑得滿頭大汗，累得筋疲力盡也沒能將豬捉回拴好。叔雍見狀，立馬吩咐隨行的士兵上前幫忙。這些平日受著肅嚴(yán)軍規(guī)的士兵，一見此情形樂壞了，他們趕得趕，圍得圍，將豬堵在一個困在一處山角，砍了一支樹杈將它們叉住，然后用麻繩將其牢牢綁縛，興高采烈地抬著它們往回走。
培彬見兩頭豬結(jié)結(jié)實實地捆于馬車上，感激不盡，懇請他們回城后來新味坊吃方肉，以示謝意。叔雍口上答應(yīng)，卻從未付諸行動。后來，培彬特意宰了一頭豬，燉好著人抬到營地，分給兵士們。恰好夫差也在，嘗后贊不絕口，他吩咐培彬一月送一次，當(dāng)作給將士們的補(bǔ)養(yǎng)。本來是感謝，結(jié)果接了個大活兒，這一來二去，培彬與叔雍結(jié)成了莫逆之交。
及貢除了去處理公務(wù)，府門緊閉，就連前來拜訪的同僚亦被仆人以身體抱恙為由婉拒。不過，管家徊免去了一趟屠英所居的石橋屋。他一走，屠英就到對面山上來找息瀟兒、息毓，告訴他們徊免讓他準(zhǔn)備的事宜。息瀟兒讓屠英一如既往聽令，在這重要的節(jié)骨眼兒，千萬不要露出破綻，以免大計功虧一潰。而后，又交待若是徊免臨時改變計劃，就通知繼續(xù)守著的息毓，讓他來傳信。她自己，則馬不停蹄地前往期思城，將消息告訴給了井察子。
夫差一得到及貢準(zhǔn)確行動的線索，馬上開始布署，命令叔雍拿著他的調(diào)兵令調(diào)動軍隊。
及貢這邊沒什么動靜，而飛花樓卻非比尋常，不單來了幾撥身強(qiáng)力壯的客人，后院的偏門進(jìn)進(jìn)出出，十分地忙碌。
入夜，月色朦朧，云層厚積，只能看到一個圓圓的輪廓。阿月等姑娘幾人從萊姐房里出來，她們裝作平靜，卻難掩眼中的忐忑。幾個姐妹略略囑咐，各自分手回自己屋中。阿月姑娘獨坐燈下，手中擺弄著井察子的腰佩，她與這個男人匆匆一緣，各奔東西。明知來飛花樓的男人大多是尋歡作樂，逢場作戲，可那日她卻動了真情。雖然這段感情究歸無疾而終，于她，卻是近二十年生命中，惟一能讓她活在世上的。阿月姑娘走到窗前，打開窗戶，抬頭望向天空，月亮像蒙了一層厚厚的云紗，一如她的心，蒙上了深深的哀愁。她甚至希望，此時此刻，他亦倚在窗前，也望著迷離的圓月。這樣，若是她不幸喪命，至少，還有個人陪過她，不至于太過孤單。
與阿月姑娘同樣不安的還有萊姐，這一戰(zhàn)前所未有，她不敢大意，將所有的行動一一進(jìn)行推演，確定是否還有遺漏。這一戰(zhàn)關(guān)系重大，關(guān)乎她一生的幸福。成功了，她多年蒙受的委屈與付出，所有的苦楚都將是值得。
三日之后，一掃前幾日的陰云天氣，陽光明朗，天藍(lán)云疏，十分地舒適。及府管家徊免帶了幾十個家仆來到老味坊，培彬親自接待?；裁馓岢鲆纯捶饺馐欠穹弦?，培彬一口答應(yīng)，引他來到燉煮的土房，一一開啟封口，霎時，誘人的肉香彌漫了整座土屋。徊免看過之后，十分滿意，他對培彬說：“據(jù)說吃得時候還要撒上秘制香料，培掌柜可準(zhǔn)備妥當(dāng)？”
“大管家放心，早就包好放這兒了。”培彬指著石案上的一個小蓮葉包說。
徊免粗粗掃了一眼，道：“這些方肉是要送到營地犒勞軍隊的，人多口味差別大，有的人就喜歡多放，平常人也就罷了，可這件事，務(wù)必要辦得圓圓滿滿。這么著吧，你再去包一些來?！?p> “是，我這就去準(zhǔn)備?！迸啾蛉魺o其事地退下。
待他走后，徊免立刻關(guān)上門，從懷中掏出一只小瓷瓶，倒進(jìn)每一只陶缸，然后一一蓋好。做完這一切，他坐到石案旁，裝作在等待培彬?？伤氩坏降檬?，做這些的時候，早已被瞧了個明明白白。
過了一會兒，培彬捧著另一包香料來到土屋，恭敬地問：“徊管家，這些夠了么？”
“嗯，差不多了。”徊免裝模作樣地接過來掂了掂。
“這么多口缸，需要著人一起抬嗎？”培彬問。
“不必，府中差了人，足夠抬這些。你只要綁結(jié)實了，不要滑散開就行?！被裁獾馈?p> “這當(dāng)然，肯定捆得牢牢的。”培彬連忙道。
“行了，開始吧，還要抬去營地呢?！被裁獾?。
“是?！迸啾騿緛碜约一镉?，用粗粗的麻繩將缸口與底部捆得結(jié)結(jié)實實，逐一檢查，確定萬無一失，才將它們交給及府的伙計?；裁饽?，也跟培彬結(jié)清了帳，然后，命令這些身強(qiáng)體壯的仆從抬走了陶缸。
培彬瞧著他們，心里產(chǎn)生了疑慮，這些人五大三粗，不像是府宅侍候過的。培彬留了個心，待他們走后，悄悄地告訴了叔雍。
巳時過后不久，邑令及貢就率衙下浩浩蕩蕩地來到營地，宣稱太子平息了匪患，解了期思百姓的禍患，特地前來犒勞辛苦的兵士兄弟。夫差當(dāng)然爽快收下，還當(dāng)著眾將士的面，將及貢大大地夸贊了一番。
及貢還是平日的謙遜，并沒有得意忘形。夫差讓叔雍引徊免他們把陶缸抬到校場，說那兒開闊，適宜執(zhí)勺分肉，免得兵士們等得太久而焦急。及貢微笑同意，往常府衙犒軍也是如此，一則分發(fā)速度快，一些急躁的兵士能迅速得到滿足。二來彰顯合城官民的擁戴。
夫差興致頗高，拉著及貢到帳中下棋、品茶。
徊免等人走到伙房附近時，就聽得旁邊有人大喊：“著火了，快救火?！?p> “快！大家都去取水?！笔逵焊呗暦愿馈?p> 仆從們還在猶豫，徊免心知此時若是刻意留下，必會引人懷疑，只好大喊：“走走走！一起去幫忙。”一行人跟隨叔雍去救火。
著火的是馬廄，他們到來的時候，有部人兵士已經(jīng)在撲火。好在火勢不十分大，很快就撲滅了?；裁馑麄冎赜只貋?，抬著陶缸往校場走去。
午時一刻，正式開飯，兵士們聽聞有陶缸方肉，齊齊地排好隊?；裁鈳е黄蛷闹鹨环职l(fā)給每一位兵士?；裁馇宄巸H撒在上部，沒有拌均，所以打得時候特意攪了攪湯汁，使每一塊燉肉都沾上肉汁。
太子與及貢來到校場，看著兵士們吃得津津有味，非常高興，贊他不但城邑管理得井井有條，而且還心系沙場將士，是一個難得的好父母官。及貢連連推辭，稱此乃微不足道小事，太子殿下才是吳國未來?？傊?，二人客套一番后，亦來到陶缸前，盛了米飯與方肉，席地而坐，與將士們一般無二。
新味坊的陶缸方肉果然名不虛傳，二十缸連肉帶湯，吃得一滴不剩，就連缸壁都被兵士刮得干干凈凈，真可謂美味勢不可擋。及貢不動聲色地瞧著這一切，計劃最關(guān)鍵的步完美達(dá)成，深沉的眼睛閃過一絲得意，過不了多久，這群生龍活虎般的兵士，無一不會步入他設(shè)下的圈套。
徊免帶著仆從抬走了空空如也的陶缸，臨走之時，及貢悄無聲息地對他使了個眼色，徊免等人遂匆匆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