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風瑜拿著那葉子看了半天,也沒看出什么所以然來,拿近了輕嗅,能聞到一股清冽的香氣,陸風瑜微微皺眉,又盯著葉子看了許久。
看清楚了,沒有鑲金嵌玉,實實在在的,就是普通的草葉子。
心想這姑娘們喜歡的東西果然稀奇古怪,只是帶著香味的葉子而已,有什么可稀罕的?竟然還拿來當謝禮?
難不成這姑娘家的臉皮也要比男子厚一些?
陸風瑜隨后拿起一個粗劣的陶瓷茶杯,確定了里面是干凈的,沒有殘留茶漬后,才將葉子一片片放入杯子中,擱在茶臺上。
又將那方形的暗藍色手帕翻來復去看了幾遍,沒有繡花和字,簡簡單單,有些舊色,布質偏薄,撫之粗糙,想必是舊衣改制的角料。
陸風瑜猶豫了一下,還是將手帕疊好,放入袖袋中。
葉子的香氣雖淡卻黏稠,他躺在竹椅上總能聞見那清冽的淡香。
晚風習習而過,香味總也不散,久坐之后,那香味不僅在鼻尖纏繞,連帶著身上也帶著一層,薄霧似的拍都拍不散。
陸風瑜抬起手,把指尖低在鼻尖聞了聞,嗯,還挺香。
這葉子果然是個好東西,或許是驅蚊香?
陸風瑜覺得自己真是聰明,竟然連這都能猜到,于是趁著四下無人,他拿起杯子,起身進入里屋,將裝著葉子的杯子放在了床頭桌柜上。
山野之中,蚊蟲兇殘又野蠻,陳大夫制作的驅蚊香雖然有用,但就是煙味嗆了些,不如這葉香聞的舒服。
俞九回來的時候,頗有些狼狽愛,衣衫不整,頭發(fā)凌亂,就連鞋子都掉了一只。
別說俞七了,就連陸風瑜都吃了一驚,看著他上下打量一眼,問:“你這是,走夜路掉溝里了?”
俞九嘆氣,尚顯稚嫩的臉上眉頭緊蹙,煩悶中還帶著些委屈,他說道:“少爺,錢家要完了,院子里挖出一具女尸,女子的家人拎著斧頭找上門來,把錢家宅子都快劈沒了,兩家人打成一團,亂的很?!?p> 陸風瑜眉頭一挑,微微坐起身,,向來冷淡的眸中,都帶上異色,他看著俞九問:“院子里有死人?”
俞九點頭,當下便把錢家的事盡數(shù)與少爺說了。
“那個女子是安巖村的,姓王,父親早亡,母親守寡多年,辛苦將兩個女兒拉扯大,大的嫁到錢家,小的嫁在本村,據(jù)她自己說,入錢家門之前,都不知道錢少爺曾娶過妻,她是在成親一個月后,有一次經(jīng)過柴房,聽到里面有女子的慘叫聲,才知曉里面關了人的?!?p> 錢家女是被活活打死的,挖出來的尸骨已經(jīng)腐爛,看不清原貌,衣衫破爛,但仍舊能看到一道道的鞭痕。
兩條腿骨是斷裂的,十只指骨只有三只完整,總之粗略掃一眼,就能看出分外凄慘,更何況也無法細究。
錢家女不像王家女那樣無所依靠,她父母健在,叔伯兄弟眾多,他們看到這個慘狀,差點沒瘋了。
當下便把錢宅給拆了,錢陳兩家拿著鋤頭鐮刀斧頭,直接干上了。
看熱鬧的人眾多,后來發(fā)現(xiàn)見了血,眾人又怕了,轟然四散,差點沒把俞九擠成肉餅。
俞九走的時候,村正已經(jīng)帶著人過來拉架了,此時估計已經(jīng)停下來了。
陸風瑜沉默的聽完,眉眼冷沉。
俞七在一旁聽的目瞪口呆,連聲感嘆:“這錢家簡直是找死的典范啊!所以他們找上陸宛南,也是看在她無所依靠吧?縱然將來關柴房里打死了,也沒人替她出頭,回頭隨便編個病死淹死的理由搪塞一下,也就完事了,嘖嘖嘖,這一家子黑心肝的......”
話未說完,他突然覺得左前方有冷氣颼颼吹來,抬頭一看,正對上少爺那雙黑黝黝,涼浸浸的雙眸。
俞七瞬間渾身一激靈,脖子縮了縮。
陸風瑜收回目光,沉默良久,半晌,才緩緩開口,一邊思索,一邊說:“出了這事,想來錢家是極其想逃離此地的,田地果園帶不走,只能售賣,可是他們家的田地埋過死人,不吉利,”
“少爺,”俞九忙提醒道:“是院子里,不是田地里?!?p> 陸風瑜頓了一下,輕飄飄掃了俞九一眼,俞九頓時感到一股子殺氣撲面而來。
陸風瑜沒理他,繼續(xù)緩緩說:“田里埋過死人,不吉利,最多按荒地來賣,若是平時,這個價格想必不愁買家,但是如今,他們倉促之極,與陳家打官司又分身乏術,我思來想去,還是做個好人,幫他們一把,替他們處理了這些家業(yè),也好讓他們早日收拾行囊,回歸故里?!?p> 陸風瑜邊說,還邊點頭,陸宛南說的不錯,他真是個好人。
若是放在以往,他是絕對不會幫這個忙的,費心,還累。
俞九聽完,嘴角一抽,那么好的山地果園,竟然按荒地的價格賣?荒地啊,那是最末等的地!
厲害果然還是少爺厲害,趁火打劫的功力乃老爺親傳,連理由都幫對方想好了!
俞七卻是截然相反,他瞪大眼睛,說:“少爺,趁火打劫還要花錢?”
俞九:“......”
陸風瑜瞥了俞七一眼,冷冷的說:“就當是給錢家傻子治手的醫(yī)藥費。”
俞七秒懂,眼睛都亮了。
俞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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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燈時分,探家風的長輩們回到村里,來到族長家中,向族長稟報了事件的經(jīng)過。
族長氣的揪胡子:“簡直豈有此理!這錢家有點小錢就眉毛揚到天上去了,除了天爺,這眼里就誰也瞧不見了,也不想想當初他們剛來烏石村的時候,是在誰家門前討生活,又是誰家仁義,請縣老爺做主,給他們發(fā)了耕田本,這才有屋可居有食果腹,他們自己心里黑就罷了,竟然還把算盤打到我們陸家頭上,不給他們個教訓,我愧對陸氏列祖列宗!”
陸風年在一邊問陸稱炳:“炳叔,我們陸家還給烏石村的人發(fā)耕田本了?”
陸稱炳嘴角抽了抽,低聲說道:“沒有,是縣里撥的,我們只是在十姓聯(lián)名書上簽了個字而已?!?p> 陸風年:“......”
哦,看族長那言之鑿鑿的模樣,他差點就以為烏石村是陸氏開辟的了。
族長突然一拍桌子,站起身,對陸稱炳說:“阿炳去敲鑼,將大家聚集起來,今日不把錢家給砸了,我就不當這個族長了!”
家族的顏面比什么都重要,如果錢家不姓錢,而是姓陸,那也就什么事都沒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