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青璘走在花園中,因為茵丞相在外,兩位小姐失蹤,整個茵府十分的冷清,重重樹林枝丫錯疊,一個靜坐在亭中,低頭掩面,好像在擦拭眼淚。
越走越近,這人究竟是誰?洛青璘很是好奇,這衣飾貴重,府中再無其他女眷,莫非是茵夫人?
“誰?!”茵夫人聽見聲音,不知道是誰躲在樹林里,“出來,君子當知窺伺是恥辱。”
洛青璘撥開枝丫:“我并非故意偷窺,只是路過此處,見夫人很是傷心,想關心一下。”
茵夫人想起,昨日府中留宿一年輕人:“你是求救的那位?”
洛青璘沒想到她這么快就想到了:“夫人聰慧,正是在下,我本想府中事多,不宜打攪,但未見人來,只好先出來走走,之后再向丞相和夫人道別。”
“你不是很多人追債嗎?急著出去是要再被追債?”茵夫人道,“你說是茵儀救你,你有何本領,值得她這樣救你?”
洛青璘也很不明白,那一日抱她上馬實屬意外,若非她擋在馬前,也許根本不會有交集,或者……洛青璘這下想起來,這一切從那一刻起便是他的計算了吧。洛青璘努力使自己平靜:“其實我與茵小姐不過見過兩三面,第一次我去蓮花詩會遇到小姐,無意間小姐落水,我救了她,之后又在街上遇過兩次,那一日我被人追債,騎馬奔逃,小姐立于馬前,情勢危急,我才拉了小姐上馬,否則她定要受傷的。小姐智謀俱佳,立時想了法子幫我逃離,而她假扮我跳入水中……”這些事情洛青璘一五一十原原本本全部告訴了茵夫人,從茵儀知道的開始,這便是真實了。
“平日里她最嬌慣,沒想到能做出這么厲害的事情?!币鸱蛉讼肫鹉且蝗兆约旱耐戳R,十分揪心,這個孩子,自己竟是如此的不了解,“她的性情是隨了丞相的。”
“茵丞相也是心懷百姓之人,我一介草民能夠得到相府的庇護,已是感恩戴德。”洛青璘道,“你們幫我這么多,我一定報答您們!任何事情我都愿意做。”
“唉,現(xiàn)在府中的事情太多了,那么多人都解決不了,你還是顧好自己吧。”茵夫人總覺大廈傾倒,是一瞬間的事,而此刻四面危機,心力交瘁。
“我看夫人愁容滿面,若是夫人不嫌棄小人粗鄙淺陋,可否告知一二,看看我能不能有什么方法?!甭迩喹U道。
“府里的事情早就傳開了,就算我不說,你也會知道。但是這世上的事情都是這樣,好了又壞了,壞了又好了?!币鸱蛉撕苁墙^望,但又不能,多少事情,在眼下過不去,可是又很快就過去了。
洛青璘道:“那一日我聽說,府里二老爺中毒了,可否讓我去見一見?”
茵夫人盯著他的臉,想要看到他的不真實,然而并沒有:“好,我?guī)闳タ纯??!?p> 院子周圍的籬笆都倒了,這晚上的風刮的太大了,就像秋天一樣荒涼。
二叔的臉色慘白,已經(jīng)喂了不少好藥下去,府里的千年人參都去了他的肚里,還沒有起色。沒找到解藥,等待他的還是死亡。
“大夫可說了什么?”洛青璘問。
“沒有解藥,等同死亡?!币鸱蛉吮床灰?。
洛青璘伸手感知了一下他的脈搏,虛弱但是很有規(guī)律,原先底子較好才支撐到現(xiàn)在:“茵夫人,您應該知道,我是個走南闖北的商人,這些年在外闖蕩,也聽過一個奇聞異事,傳聞西域有個藥師,他制了不少藥,都有奇效,流傳后世的清髓丸便是其一?!?p> “清髓丸?據(jù)說那是西域的神藥,原來王室子女都有一顆,現(xiàn)在不都沒有了嗎?一個虛無縹緲的傳說,怎么可能拯救他?!币鸱蛉讼騺聿恍胚@些。
“萬事有蹤跡可循,既可追究,原先走貨的路上,我遇到一個白發(fā)老人,神神叨叨的,誰也沒搭理他。那晚大雨,他躲在小棚子里,兩面漏風,滂沱大雨,躲在里面和在外面沒有什么區(qū)別,我于心不忍,帶著他和我擠在一個地方,躲過一夜風雨。之后同行了幾天,他便提到過這個洗髓丸,在民間有流傳,據(jù)說相國寺有過一顆?!甭迩喹U回憶著。
“那些都是鄉(xiāng)野傳聞,幾分真假不明,如今時間緊,若是傾全力搜尋,也未必能夠達到目的。”茵夫人道。
“不試一試怎么知道?夫人,您繼續(xù)尋找神醫(yī),我呢去相國寺看看,還請夫人幫我備匹馬,兩日我必回來?!甭迩喹U道。
茵夫人也沒有別的法子,他誠心可鑒,不吐允了:“那就多謝了。”
“這些與茵儀小姐救命之恩相比不值一提?!甭迩喹U道。
快馬而出,塵土飛揚,落葉卷地,白日無光。
門前的秋海棠已經(jīng)打蔫了,紅色的花瓣落成一團,一封信上粘著一根雞毛,落款是茵儀。
而另一邊,茵丞相收到了第二封信。
“丞相聰慧,當知小人想要的是什么,避重就輕的故事十分乏味,兩位小姐過的太清苦了,若是拖沓,也不知道小姐們還要受什么苦頭?!毙胖型{之意濃厚。
茵丞相甩下信來,這個人就像天上的眼睛,什么都看到了。京城的勢力盤根錯節(jié),自己扎根在官場,那一面藏在他看不見的地方。
“何安,你去看看這幾日哪個錢莊有大金額周轉,從哪到哪。暗地里流竄了什么消息,那些殺手都在何處營生,一一都查清楚,明日我要知道?!币鹭┫嗟溃粓龊脩?,必須請好戲子,擺好觀眾席,沒有人發(fā)出消息,但是這些就是邀請。
何安雙手抱拳:“是,這幾日聽說太子要派人回京述職,不知道是何人?!?p> “太子親信無非那幾個,稅改之事若有異動,早就有人來報了。暫且派個人盯著就是,先去找茵儀姐妹倆,這故事不能再講下去了?!币鹭┫嗌钪?,這故事里包藏了多少人。
何安道:“此事可以告知老相爺,紀王他們?!?p> 茵丞相道:“他們兩人好不容易得了清閑,別讓他們操心了。”
“是!”何安退下。
當年牽扯其中的人太多了,若是誰想翻起往事,便只有那么幾個人可能,可是他們都已經(jīng)重新開始了,何苦攪混這水,又或者,他的身敗名裂誰能獲利呢。
老相爺不過是惜才愛才,不忍九軒這樣的人才毀在人的謠言之中,而那個女子受到紀王的庇護,那一家人已經(jīng)沒有了她的血脈,有誰會想爆出這些事呢?
除非!……她還有后代,她的兒子還活著?可是若是她的兒子,怎么會來與自己作對呢?
他究竟想要做什么?
第二天,又送來一封信。
“當年的天竺之愿現(xiàn)在何處,有何故事,大家都想知道。”
百姓茶館。
門口多了二十條長板凳,茶壺里不停的灌水,廚房的火燒的旺旺的,五口大鍋都開了,勉強夠用。
“都說才子佳人才是絕配,可如今這故事說的是才子和棄婦。都知道卓文君奔司馬相如,而這故事是司馬相如奔卓文君,一個溫柔專情的司馬相如,一個才華橫溢,前途無量的司馬相如。一個被夫君拋棄,偷偷跑出來的卓文君,靠自己雙手養(yǎng)活自己的卓文君,本該是天各一方的人,為何會相識相知,相戀共死?”茵丞相道。
“這兩人便以司馬相如和卓文君為名,今日我給大家好好講一講。上一回,卓文君的“天竺之愿”深受大家的喜愛,而她卻派人頂替她去拍賣。這一次,又兩個人特意找上門來了,要見見這個“天竺之愿”的創(chuàng)作者,一解心中疑惑。一個是個王爺,他深愛的小妾在幾年前去世,他見了這“天竺之愿”心中想起的全是她,溫暖溫柔讓人淚動。而另一個是一個當時才華橫溢的年輕人,若是沒有遇見她,也許他今日的成就更勝于我,可是她愛上了她,一個堅強溫柔閃閃如星的女子,在多的灰塵和辛勞都掩蓋不了她的風華。要說這天竺之愿,必要觸及人心底最柔軟的地方,在坐的各位可有聽說過這天竺之愿的?”茵丞相問。
人群中站起一個年輕人:“丞相大人,聽聞這天竺之愿是一對母子,可是真的?”
“嗯,傳聞都是這樣,可沒幾個人見過的。那些光輝和盛贊把它隔絕在人世之外。”茵丞相也曾經(jīng)想要它,可是它背后的故事卻那么苦痛?!暗皇且粋€再普通不過的故事,佛說:“人生七苦,生、老、病、死、怨憎會、愛別離、求不得”。這天竺之愿是世間最溫柔的愛,可它背后承載著的是這七苦。作為一個妻子,得不到丈夫的愛與尊重,作為一個母親,不能與孩子相伴,作為一個愛人,心中牽掛太多??蛇@一切,又是誰造成的呢?成就卓文君的,是司馬相如,她又一個帶給她無限傷害悲傷痛苦的司馬相如。今日先講她的第一個司馬相如,那是京城一個有名的商人,在他們成親的時候,他還只是個無名小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