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東門入城的玄妙
兩兄弟回到小灰鼠打轉(zhuǎn)調(diào)頭的陋巷,再往四周看了看,沒有再追下去,回到了兩人起初埋伏的城門口,寒山郡共有四道城門,分別是東門、南門、西門、北門,這兩兄弟把守的是東門,來寒山郡的一共是四撥人,同屬一個組織,畢竟沒有誰能料到厲家主仆二人會從東、南、西、北哪一門入城,也沒有人知道厲家主仆的行蹤,無從查起,但寒山郡厲家和圣元王朝皇室的戰(zhàn)爭在六天前打響,厲家陣營中不知所蹤的厲家老仆沈中和小少爺厲圣源只有三個去處,一個是寒山郡,一個是圣元王朝皇都,最后一個是寒山郡和圣元王朝皇都以外的地方。
接這趟辛苦活的時候,圣元王朝皇族說過沈中和厲圣源最有可能回寒山郡,沒說一定,不過四撥人之所以愿意大費周章來到寒山郡布局守門,是因為這單買賣好做,圣元王朝皇室只是說他們在寒山郡盡心盡力守足四日,不論沈中與厲圣源是否出現(xiàn),圣元王朝皇室都愿意付與完整買賣五分之一的酬金,四撥人賺的都是賣命錢,殺人者人恒殺之,這個淺顯的道理他們在入行的那一天就懂,可以辛苦多賺一分絕不省事少賺一厘,就像剛才打的那一架,持槍漢子不能及時趕到解救,半耳漢子雖然心里絕望,卻也不曾想過開口求饒,無關(guān)乎氣度尊嚴,只是曉得一些道理,自然會盡心盡力。
在即將丟命的時候哀語求饒,往往不僅保不住身家根本,尊嚴氣度也落不了好,惹人恥笑。
城外,離寒山郡極遠處,一條無名小溪邊,溪水清澈見底,偶爾幾只淡水螃蟹在水中沙石上張鉗舞爪,吐出幾個白泡,愜意得很。
澗溪周邊,沒有人戶,三只白胖小子氣喘吁吁停在小溪邊一塊巨石上,白鷹背上的少年,體表的麻衣熱氣奔騰,衣角竟有絲絲縷縷細漢匯聚成滴,此時烈陽西斜,才過午時,正好是一天里最風(fēng)干物燥的時候,從鷹背上滑下來的少年,褪下因出汗過多而粘連在肌膚表面的衣物,不顧儀態(tài),雙膝跪在地上,雙臂臥撐保持身體的平衡,一頭扎進清澈的溪水里,先喝了兩口后抹了一把臉,從清水里抬起頭的少年滿面的劫后余生尚有一絲后怕。
他之所以和厲圣源做買賣,就是為了讓對方保他一時周全,沒想到才脫離余不深那張虎口不到幾日,剛來到寒山郡只是半只腳踏進城門,就進了狼嘴,被那個叫中伯的老王八蛋給賣了,少年要是厲家下人,老人用一個棄卒保車的打法倒也無可厚非,可他是付了錢的買家,從三個白胖兒子心包里擠出了九滴心頭血,相當(dāng)于雇主,厲家主仆二人雖然安全帶他離開了茶酒古城,可這般還沒過河就拆橋的行為實在讓人憤懣,腳趾露出鞋外的少年越想越氣,回頭看了一眼三只無精打采的白胖小子,越發(fā)覺得對不起它們,虧得慌!
渾身被汗水打濕,膩得難受,少年將草鞋褲子一并脫了,走進溪水,找到一個有塊石頭突出水面的淺灘躺下,頭枕在石塊上,一邊搓著身子一邊回想?yún)柤依掀椭胁惹皩λf的話,當(dāng)時慌亂逃命沒有細想,那老不羞似乎對少年說過只要他這次能逃出生天,老家伙便代表厲家欠他一個天大的人情,還人情的時候,上刀山下火海也在所不辭,他這次不惜離家萬里就是為了求學(xué)問道,這顯然是一個契機,刀尖上鋌而走險也要抓住這個機會。
心里打定主意的少年重新穿上草鞋麻衣,本是想換一換的,上了岸才記起從家里帶出來的衣物盤纏全給落在茶酒古城了,當(dāng)時一覺睡到傍晚四下無人,少年以為茶酒古城成了一座空城,到處查找人的蹤影,怕不小心迷了路鬼打墻,就將守城人免費贈予他的繡袋丟在轉(zhuǎn)折路口做一個標記,少年貪圖一時方便把包裹裝進了繡袋中,之后遇到余不深再后隨厲家主仆二人出城忙于逃命,便將繡袋拋在腦后了。
只是如今這身衣物汗水泥濘,穿在身上膩得難受,饒是秋季正午的太陽毒辣,少年也不敢洗了衣服后擰一擰再穿上,秋季同一日的早、中、晚是三個不同的氣象,像是唱戲人的臉色,說變就變,能掃落黃葉的秋風(fēng)可不好惹,堪比一只母老虎的屁股,摸不得,他要是開了穴竅懂得一點微末的呼吸吐納之術(shù),不穿這身被汗水浸濕的衣物也無大礙。
回到巨石上,躺在白虎與白獒的中間,兩條手臂各自挽著白虎白獒的一條前腿,身心疲憊的少年就這樣沉沉睡去,做起了一個主題為“呆子”的美夢,夢中,一位發(fā)辮垂至腰際的靈動少女牽著一位雙目失明的少年行走在竹林、瀑布、江河間,景色怡人,只是少年所有精力都放在那個少女的臉上,無論他怎么努力,都像是隔著一層面紗,看不真切,連基本的輪廓也看不出一個大概,少年睜開眼時,天色已晚,穹蓋上幾顆黯淡無光的星辰如同幾家常年不相往來的遠房親戚,離得極遠,似是怕自己發(fā)出的那點微光驚擾了對方。
他和夢中出現(xiàn)的少女好像是這種狀態(tài),但又好像不是,少年癡癡地望著天空,今晚沒有月亮,只有幾顆暗星。
深秋晚來風(fēng)急,明月不知歸處。
少年坐起身,一股涼風(fēng)襲來,緊了緊身上的衣物,依然擋不住這一絲不饒人的秋意,一只寬大的白羽翅膀伸過來充當(dāng)被褥蓋住了少年的身子,替他遮擋寒意。
寒山郡城中
一棟廢棄大宅院的一間偏房內(nèi),宅院是之前的宅院,但偏房不是之前的偏房,沈中找到厲圣源點評一番后便帶著這位厲家小少爺換了一間稍微干凈整潔沒有多少塵灰的偏房,只是床褥細軟全被卷走了,就剩下幾塊散落一地的木板,兩人各自挑了一塊擦干凈當(dāng)坐墊。
年輕人看著老人,問道:“中伯,你可知那兩人的來歷,我在寒山郡從未見過他們,今日我爹可向你傳過消息?”
老人看著面色焦灼等待答復(fù)的年輕人,經(jīng)歷的事不夠多,閱歷終究還是欠缺了點,老人雖然不姓厲,但在厲家論資排輩也算是年輕人的半個長輩,又是常年陪伴這位厲家小少爺成長,自然丟不下事事以家中長輩視角看待后生的習(xí)慣,耐心地給年輕人分析現(xiàn)在寒山郡和圣元王朝皇室最可能面臨的局面。
“這兩人并非寒山郡人士,也不是圣元王朝皇室的人,若是我所料不差,他們應(yīng)該是“九峰人”,這個組織專門收容一些修為不俗卻背負著一身大罪惡的亡命之徒,九峰人組織為這些亡命徒提供暫時的庇護所,而這些亡命徒以賺取買命錢報效九峰人,受雇人與組織五五分成,我之所以猜測甚至斷定是他們,敢接王朝之間殺人謀財買賣的只有這個組織,九五之尊的發(fā)須可不是誰人想捋就能捋的,曾經(jīng)有一個自恃國力強盛、大能眾多的王朝出兵討伐九峰人,最終派遣出的能人折損大半鎩羽而歸,廟堂最高處坐著的那位心有不甘也要給亡者家人一個交代,自掏腰包挪了一件世間罕見的寶物給一個中流的仙家門派,請其出手,那個仙門受了重禮答應(yīng)派出三位長老,我在那些長老的手里底牌盡出可能也撐不過兩個回合!最后的結(jié)果只有一位氣息雄厚的長老帶傷逃回,九峰人組織經(jīng)此兩役聞名天下,在所有暗殺雇傭組織里得了個天下第一的名頭,雖然聲名狼藉讓人談虎色變,但僅憑實力可與上流仙家宗門比肩,瞧那兩人的修為身手,他們應(yīng)該是來自“九峰”中的第九峰,寒山郡還不值得其余八峰出手?!?p> 厲家小少爺表面神色沒有多少變化,可心海里止不住地翻滾起驚濤駭浪,出身于寒山郡厲家,身份算不得有多高貴,這些年見過的大人物和王朝宗派的興衰起落不少,如九峰人這般強橫的是待嫁姑娘上花轎頭一次聽聞,寒山郡在圣元王朝境內(nèi)可與皇室爭鋒相對掰手腕,而來襲殺他的那兩人只屬于九峰中的第九峰,換言之,整個圣元王朝恐怕也不如九峰人的末流,站在這些勢力的角度上看,寒山郡與圣元王朝皇室的爭斗或許還比不上兩個孩童的打鬧來得精彩,同樣是笑話,一個更有趣更有觀賞性些。
老人沒有停頓,接著道:“既然圣元王朝愿意花重金請動這尊大佛光顧寒山郡迎接你我,對你我是災(zāi)禍,對厲家卻是一個值得慶賀的福音,你父親在前線應(yīng)是占了上風(fēng),圣元王朝皇室面臨的局勢不妙,抓了活的,可以你要挾你父親退兵束手就擒,帶去死的,只要將你的尸首丟在兩軍交戰(zhàn)處示在厲家眾人眼前,你父親必然心神大亂,這就像是兩個狠人打架,打不贏的一方總是想著死也要找個墊背的,你父親贏了,不會給圣元王朝留下根節(jié)讓之有春風(fēng)吹又生的機會,圣元王朝皇室同樣是作此想,我剛剛?cè)羰鞘譀]有護住你的周全,讓你不幸死在他們手里,我會第一時間把你的尸身震得粉碎,之后以這副風(fēng)燭殘年的軀殼拼命搏殺他二人和其余三門處的守門者,直至戰(zhàn)死!能為厲家做的,我會不遺余力?!?p> 年輕人驚道:“其余三門還有要殺我的九峰人伏著?”
老人與年輕人先說起了風(fēng)水,弄得年輕人心頭焦急卻又不好發(fā)作,只得耐著性子聽老人說。
“自古君王建國立邦,都是講究一個“四平八穩(wěn)”,南北招財,東西采運,只要是稍微懂點地理的人都不會將自己的門戶開向東方,因為日出東方,開門見山可以養(yǎng)眼怡情,開門見光可不一定是好事,容易刺瞎眼睛,南地水潤天澤,北荒黃沙漫天,坊間老百姓的屋子都喜歡把門戶開向南方,上行下效,皇宮怎么建照著堆砌就是,總不會有壞處,背面向北,座北朝南便是這個道理了,平日里南門進出城的民眾最多,君王臨南而治,所以一座城池的南門也稱為法門,在四門中最是緊要,與其相對的北門次之,東西兩門無甚差別,他們既然選擇守門,那是因為無人知曉你我二人的行蹤,否則早在來寒山郡之前我們就遇伏了,自然也不知我和你會從哪個城門入城,所以四門都會有第九峰的人把著,南北兩門的守門人修為實力無疑在東西兩門之上,我特意帶你走了東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