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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宋帝王

第六十二章 富弼辦小報

大宋帝王 要離刺荊軻 2882 2019-12-01 19:00:00

  慶暦元年五月壬午(十四)。趙昕的頭上,又多了一個頭銜:判將作監(jiān)。

  這是他父親為了獎勵他而特地賜下的官職。

  當然了,這個所謂的將作監(jiān)其實和他現(xiàn)在的忠正軍節(jié)度使、壽國公一樣,都是有名無實,只能拿俸祿,實際上半點事情都管不了的虛職,說白了就是個空頭頭銜。

  因為,自立國以來,大宋的三省六部各個有司,就統(tǒng)統(tǒng)成為了作為官員轉官的寄祿之所。

  你像范仲淹,他的本官是寄在戶部,為戶部郎中,但他一天都沒有去過戶部點卯。

  人家在延州上班呢!

  真正做戶部活的是政事堂制赦院的戶房(戶院),主官撐死了七品,就這還用的‘判’字。

  趙昕的這個新頭銜也是一般。

  整個將作監(jiān),現(xiàn)在甚至連個官署都沒有。

  只存在于文字和紙面上,現(xiàn)實中不存在這么一個官衙。

  而其職能,早就被三司搞走了,真正負責各類工程以及技術的部門,是三司的修造案。

  不過,這對趙昕而言,卻也算是一個好事。

  判將作監(jiān)雖然只是一個空頭支票,但也意味著,他有了踏入權力場的資格。

  從現(xiàn)在開始,他可以寫帖子去給其他有司了。

  就用將作監(jiān)的名義,打著溝通的名義,行指揮之實。

  誰都挑不出錯來,也沒有人能指責他什么。

  游戲規(guī)則就是這樣。

  所以,趙昕很高興,便大手一揮,賞賜春坊內外,連燒水的寮子,也給了一貫錢!

  劉永年和甘昭吉更是每個人都拿到了兩百貫的大紅包!

  于是,春坊之中,立刻斗爭高昂,士氣大振!

  到了中午的時候,富弼也打著朝賀的幌子,入宮來見趙昕,實際上,他卻是負著使命來的。

  “國公,您聽說了昨日的事情嗎?”坐下來后,富弼就趁機問道。

  趙昕點了點頭,昨天呂夷簡被韓相攔在東華門外的時候,可是有幾百雙眼睛都看到了。

  然后馬上就轟傳全城,現(xiàn)在連汴京城里的孩子恐怕都知道了首相被韓相攔在東華門外的趣聞。

  當然了,作為國公,趙昕的態(tài)度還是要端正的,他嚴肅的道:“孤昨日就已經命人訓斥過韓相了!”

  “身為三衙大將,不思報國忠君,卻搞這些歪主意,成何體統(tǒng)?!”

  他是國本,也是理論上的儲君,當然有資格訓斥韓相了。

  說到底,三衙、皇城司和內侍省,與外朝的兩府是不同的。

  更不用說韓相了。

  韓相的祖父是韓重赟,趙匡胤的結義兄弟之一。

  而韓相之父,更是太宗的駙馬爺,在理論上來說,韓相是趙昕的表叔。

  趙昕和韓相既是君臣,也是親戚。

  富弼聽著,卻是忍不住偷笑起來。

  什么訓斥?

  打氣吧!

  勉強止住笑意,富弼輕聲的道:“此事,如今在汴京城內鬧得沸沸揚揚,許多小報都用了顯目的標題報道,申國公動了真怒,下令給開封府要嚴查小報造謠生事,如今開封府有司恐怕已經焦頭爛額了……”

  “小報……”趙昕聽著,忽地笑了起來。

  富弼則趕緊閉嘴,因為從傳統(tǒng)上來說,大臣們是不會主動在君主面前提起下面的事情的。

  原因很簡單,君王萬一好奇起來,真的去查這些事情怎么辦?

  要知道,宰臣們能夠掌握大權,靠的就是將君王與下面的庶務分開。

  于是,君王所知所想的,無不是宰臣們希望他所知所想的事情。

  只是呢,這中國正治,自古就無比復雜。

  宰輔們雖然位高權重,卻也不能一手遮天。

  朝堂兩制官員里,更是臥虎藏龍,宰臣們一個不小心就可能和丁謂一樣翻車,于是大部分宰臣,都會采取渾水摸魚的方法,用一堆繁瑣之事,分散官家的精力,將他們真正想隱瞞的東西,混在那些雞毛蒜皮的事務之中。

  于是,這些人的正敵,也隨著進化,發(fā)展出種種應對之策。

  像富弼這樣,假裝說漏嘴來勾起君王的好奇心,就是其一。

  但出乎富弼的意料之外,趙昕并沒有追問‘何為小報’,更沒有問起小報上的內容。

  他只是呵呵一笑,就將這個話題岔開:“既是如此,申國公可有對策?”

  富弼聽著,心里面癢癢的,好似一拳打在了空氣中,整個人都難受的不得了。

  卻也不敢把事情捅破,捅破了的話,呂夷簡恐怕就要去找他岳父晏殊算賬了。

  只好悻悻然的道:“國公,微臣聽說,申國公今日請了本兵過府夜宴,大抵會和本兵商量吧……”

  “章樞密會答應嗎?”趙昕看著富弼。

  富弼搖搖頭:“怎么可能!?”

  大宋兩府,除非正府和樞府和國初一樣,都是由重臣兼任,不然,永遠都不會一個鼻孔出氣。

  他們會想方設法的斗爭!

  像呂夷簡和章得象這樣老奸巨猾,久于政務的老臣,更是會將精力都放在這種雞毛蒜皮的小事上,盡可能的斗個天翻地覆。

  因為只有這樣,他們才能在大事上真正的合作。

  于是,在外人看來,大宋兩府好像天天吵架。

  但其實,自呂夷簡、章得象就任以來,兩府在許多重大軍國事務上,步調一致。

  不然,若還是像過去的張士遜、王鬷一般,恐怕沿邊那里,得不到半點中樞的支援。

  “這樣啊……”趙昕沉吟起來,良久,他忽然道:“正言替孤帶一句話給晏公……”

  “孤希望晏公可以出面,到君前去向父皇懇請下降德音,以紓正府困境……”

  他眨著眼睛,滿眼真誠、懇切:“如今,西賊猖獗,國家不能再內耗了!”

  “正言以為呢?”

  富弼卻是渾身都出了一身冷汗,他想起了面前這個小小的稚童身上的光環(huán),心中于是生出被這位國公徹底看破的心悸。

  于是,他躬身謝罪:“微臣死罪!”

  “正言不必惶恐……”趙昕笑了起來,他前世和這些文官士大夫玩了一輩子貓鼠游戲,早已經習以為常了。

  所以他心態(tài)放的很平。

  富弼不會是最后一個來試探他或者想借助他干預政事的人。

  而他,也確實需要很多很多像富弼這樣的人。

  ‘富弼’們想把趙昕當成工具人使用,但趙昕又何嘗不是想要這些人當自己的工具呢?

  而權力與影響力,就是這樣來的。

  所以,趙昕半點想怪罪富弼的意思都沒有。

  “以后,正言不用繞這么大彎子了……”趙昕笑道:“難道正言以為,能瞞得過孤的法眼!”

  富弼于是戰(zhàn)戰(zhàn)兢兢:“微臣不敢!”

  便俯首扣頭再拜:“微臣謹奉德音!”

  “如此便好!”趙昕笑著,讓劉永年上前扶起富弼,讓他坐下來,然后才道:“孤想讓正言替孤辦一件事情……”

  “國公請吩咐……”富弼畢恭畢敬,無比虔誠的低頭。

  “孤想辦一份小報……”趙昕微笑著:“卿且為孤出頭,做這個事情……”

  “先把架子搭起來,把人手招聘好,再將地方選好,等孤的旨意……”

  富弼不可思議的抬起頭來,看著面前的這位國公。

  大宋百年,從未有君主、皇子想過自己辦一份小報。

  至于兩府大臣?

  便是有那個想法的,也絕沒有人有膽子。

  就聽著趙昕道:“孤于夢中,曾聞有圣人曰:輿論的陣地,你不占領,就會被敵人占領!”

  在趙昕的前世,他變法之初,輿論是極為不利的。

  不止上朝堂上阻力極大,國子監(jiān)和汴京城里的小報,也全然倒向了反變法。

  最初,趙昕非常反感那些到處打聽消息,將朝堂甚至大內的事情,都打探了去的家伙。

  所以,命令開封府嚴厲打擊,強制取締,甚至動了真格,將幾份小報背后的人揪出來,流放去了嶺南。

  可惜……

  禁絕與取締,治標不治本。

  更何況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很快趙昕就發(fā)現(xiàn),他越是強力取締,越是強力禁止,百姓就越喜歡越追逐。

  所以,在他中年之時,便想通了,于是改變做法,命身邊的內臣出去也辦小報,和反變法的打對臺戲。

  又將一批支持變法的文人,安插到保守派的大本營國子監(jiān)去。

  于是,情況果然發(fā)生了改變。

  至少在輿論上,變法派開始能和保守派有來有回五五開,內外的阻力都大大減輕。

  如今重來,趙昕豈會放棄前世的成功經驗?

  富弼則是戰(zhàn)戰(zhàn)兢兢,只能俯首拜道:“臣,萬死不辭!”

  就這樣,富弼成功被趙昕拉上他的賊船。

  而在北宋正壇,永遠都是上船容易下船難。

  標簽這東西,只要貼上了,就輕易撕不下來。

  因為這是封建社會,傳統(tǒng)的道德,凌駕于一切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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