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福宮,在如今的大宋,只是一個皇城的小花園罷了。倒不是大宋前面的帝王們不懂享受。
而是,真宗當年耗費無數(shù)資金建造的玉清昭應宮,已經(jīng)被一把大火燒掉了。
于是,章獻明肅太后和如今的皇帝趙禎,都不敢也不想再浪費錢了。
雖然說,只是一個小花園,但,延福宮終究是帝王后院,占地也足有上千畝。
其中花園、湖泊、回廊、亭謝應有盡有。
雖然都很小,但卻很精致。
而在如今,這個精致的御花園,卻已經(jīng)成為了一個軍營。
上千名高大強壯的禁軍士兵,整整齊齊的站滿了整個花園空地。
趙昕坐在自己特制的小攆車上,從這些人身前而過。
“大王千秋!”
士兵們紛紛恭身行禮,表達敬意。
趙昕只是向他們微微頷首,沒有說話,任由攆車徑直而過。
已經(jīng)統(tǒng)治過天下一世的趙昕,已經(jīng)明白,若無必要,君王不要和人民直接對話的重要性。
這是因為,統(tǒng)治需要君王在廣大人民面前保持神秘。
因恐懼、敬畏與崇拜,來源于未知、神秘。
倘若不能在民眾面前保持神秘,那么,統(tǒng)治者本身也就不再神圣!
這就是為什么,宰臣執(zhí)政,甚至學士、臺諫官們敢于硬頂君王,但地方上的官員,卻都是戰(zhàn)戰(zhàn)兢兢,害怕的不行。
因為前者知道,君王是人,會犯錯,有毛病。
后者大多數(shù)不知道,以為君王是神,不會犯錯,沒有缺點,至善至美。
而且,如今的大宋社會,種種矛盾,已是日積月累,漸漸深厚。
禁軍,也是如此。
于是,上上下下的怨恨與不滿,都需要一個發(fā)泄的地方與目標。
作為統(tǒng)治者,最聰明的做法,當然是讓這個地方和對象,是某個具體的大臣,而非君王或者皇室。
官家,一定都是好的。
壞的一定是大臣、奸佞。
只有讓人民產(chǎn)生了這樣的念頭,統(tǒng)治者本人才會安全。
陳勝吳廣在如今的大宋社會或許出現(xiàn)不了,但豫讓荊軻呢?
特別是軍隊這種等級森嚴,壓力重重的地方。
尤其需要避免,任何可能將仇恨吸引到自身的可能性。
攆車在延福宮盡頭的一個回廊停下來,趙昕被劉永年抱著,來到一個偏僻的閣樓中,透過樹葉的縫隙,趙昕審視著這剛剛組建完成的兩個指揮的兵馬。
都是按照他的要求與標準,精心挑選出來的可靠、忠厚、老實的士兵。
“殿下,您可有德音指揮?”劉永年在旁輕聲請示著。
趙昕的眼睛,看著那些士兵,這些被精心挑選的精銳。
他深知,能經(jīng)過他的那些嚴苛條件而入募的這些擲彈軍士兵,一定是忠厚、老實、逆來順受的人。
為什么?
身高六尺,能單手投擲十斤重鐵球二十步以上。
卻不嫖娼不賭博……
這樣的人,在這個世界上只有三種人能做到。
第一:孝子,而且是家教嚴苛,門規(guī)森嚴的家庭出來的孝子。
這樣的人在家里必定極聽父母教訓,在外也很守規(guī)矩。
第二:氣管炎或者是極為顧家的男人。
平時定是一分一毫都會精打細算,心中對家庭妻兒的顧念,最為深刻。
所以,他們能謹守本心,不敢招惹是非。
第三種人,則是最稀缺的人——英雄豪杰。
這種人不賭不嫖,不是因為不喜歡,僅僅是因為覺得這樣是浪費時間和精力的。
除了這三種人外,趙昕想不到其他任何理由,能讓一個身高六尺,孔武有力,年輕強壯,而且身懷利刃的男人,不去做那些他隨手就可以做,隨意都能做到的事情!
而在這三種人里,第三種人必定是極少的。
可能眼前一千人里,也未必能有三五人。
所以,他們基本可以被排除出考量范圍。
這一千人絕大多數(shù),都必是孝子、氣管炎。
而趙昕之所以特地強調這個標準,就是因為他要定點找到這樣的人。
這樣的人,將會無條件的服從命令,也將會無條件的服從安排。
只要按時發(fā)軍餉,能讓他們養(yǎng)活全家,讓家人吃飽肚子。
他們就會忍受種種折磨與困難。
他們能接受的底線,將比其他人要低的多。
而這正是趙昕想要的部隊。
一支經(jīng)過訓練后,絕對聽指揮、服從命令,并和當前大宋上下的利益集團沒有太多牽扯,有著超強戰(zhàn)斗力的部隊。
可以在未來,替趙昕當尖刀利刃的部隊!
只是……
人還是太少了。
一千人,兩個指揮而已。
“劉卿,三衙禁軍中,若是已不足以揀選將士,那便張榜自民間招募壯士吧!”趙昕也沒有問劉永年招募過程,直接說道:“每募一士,給招刺例物二十貫,布帛三匹,米、麥各十石,鹽一升為安家費!”
劉永年高興的道:“有了殿下的這個恩令,臣可以在半個月內(nèi),就將五個指揮全部招滿!”
大宋募兵,都會給招刺例物,也就是所謂的安家費,一般招刺例物的標準,是根據(jù)情況和招募士兵的要求而變化,有很大的自由。
而唐王給出的這個募兵安家費,在劉永年看來,已經(jīng)是歷年來最高的標準了。
足以讓他將募兵工作順利完成。
“招刺例物的發(fā)放,卿親自去盯著!”趙昕吩咐:“務必確保每一個銅錢,每一粒米,都發(fā)到士兵家眷手中!”
“臣明白!”劉永年點點頭,這事情趙昕不吩咐他也會做,因為他知道募兵的水有多深。
“嗯!”趙昕點點頭,讓人取來一本自己編寫好的小冊子,遞給劉永年,囑托道:“至于已經(jīng)招募的這兩個指揮,卿暫時先按孤寫的這個內(nèi)容去訓練……”
這本小冊子里,是趙昕前世,擲彈兵們的訓練內(nèi)容與日常操演方法。
雖然未必科學,但卻是最適合這個時代的擲彈兵的辦法。
除此之外,小冊子里還有著擲彈軍中的等級劃分。
軍官層面上,趙昕不好變動,依舊保留原有的大宋軍制。
但在士兵層面上,他進行了改革。
引入后世的士官等級制度,將士兵分為上中下三等,明確等級、待遇、軍餉。
下等健勇,月軍餉一貫,稟米兩石半。
中等健勇,軍餉直接增加到兩貫,稟米增加到三石半,更給二十斤面粉。
上等健勇,軍餉三貫,稟米四石,其中兩石為細色(精米),加給面粉三十斤,額外給肉五斤,油一斤。
更規(guī)定,低等級的士兵,見高等級的士兵,需要行禮,并且必須服從高等級士兵的命令與指揮。
高等級的士兵,甚至有權力處罰、體罰低級士兵。
不同等級的士兵,在居住、裝備、飲食方面,也完全不同,甚至可以稱得上是天壤之別!
劉永年接過那小冊子,立刻拜道:“臣必謹遵殿下之命,嚴格貫徹!”
趙昕點點頭,不置可否,正要和劉永年再交代一下軍官方面的安排,甘昭吉忽然急急忙忙來到趙昕身邊,躬身一拜后,低聲奏道:“大王,這是樞府剛剛送來的密白文書……”
說著,就將一封被蜜蠟封起來的文書,呈遞到趙昕面前。
趙昕接過來,撕開蜜蠟,拿出其中的文書一看。
“遼人果然賴不住寂寞了!”這上面的文字,絲毫不出趙昕意料之外。
和他的前世一樣,遼人行動起來了。
其南院大王,齊王蕭惠的部隊,出現(xiàn)在了瓦橋關外。
這是擺明了,想來訛詐大宋。
前世,他們的訛詐成功了,大宋被迫每年增加十萬兩白銀的歲幣。
只是……
現(xiàn)在,大宋在沿邊的戰(zhàn)事,并未連續(xù)失敗。
這遼國君臣,哪來的底氣,再做這種訛詐?
趙昕想到這里,于是就看向北方——他不得不考慮一個可能:元昊向遼人奴顏婢膝的騎愿,甚至答允遼人一些苛刻條件,以換取遼國干涉大宋的可能性。
而這,很有可能!
元昊雖然是個瘋子,但不是傻子。
于是,趙昕想了想,對甘昭吉問道:“阿耶知道了嗎?”
“自然已經(jīng)知道了,兩府大臣,如今都在延和殿……”
“走!”趙昕立刻下令:“回延和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