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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guān)山明月夜

第八章不世仇

關(guān)山明月夜 歸邪閣閣主 2132 2019-10-10 20:02:06

  第八章不世仇

  在那電光之間,臥榻上的人影的真面目突然顯現(xiàn)出來。

  兩足皆無,傷口已經(jīng)過了多年,但仍舊觸目驚心,兩足斷處傷口切割痕跡十分明顯,應(yīng)為利刃所致。兩只眼睛黑洞洞的,眼球已經(jīng)被人剜去,茫然地感受著這個未知的世界。一張形容枯槁的臉上沒有一絲活人的氣息,灰暗的面色,干枯的皮膚,殘缺的鼻子和耳朵,讓人感覺這人仿佛已經(jīng)作古多年了。

  “孩子,嚇到你了?!迸P榻上傳來關(guān)懷之語。

  跌倒在地的黑衣人怔怔地望著眼前的一切,他還沒有從剛才的驚嚇中緩過來,半天沒有作聲。

  “十多年了,為父終于可以見你了,不知道你有沒有長高。”聲音中滿是哽咽。

  “為父這般鬼樣子嚇到你了吧,都是為父的錯,嚇到吾兒了,這不人不鬼的模樣,這不人不鬼的模樣?!闭Z氣中充滿了憤懣與悲涼。哀傷充斥在這漆黑的房間,臥榻之上的人是如此傷心,但那黑洞洞的眼中已流不出半滴眼淚。

  “吾兒,來為父這來,讓為父摸摸你。”話語飽含柔情。雖然遭受了如此非人的待遇,但他在面對至親骨肉之時,是那樣飽含熱情,這大概就是父母那種與生俱來的舐犢深情。

  地上的黑衣人慢慢地挪動著身體,因緊張不斷地吞咽著口水。他已經(jīng)好多年沒有見過父親了,每次都是父親派人傳話給他。他幾乎已經(jīng)忘記父親長什么樣子了,他曾經(jīng)拼命地想回憶起父親、母親的音容相貌,可是那些殘缺碎片似的記憶最終使他放棄了。

  他是孤獨的,

  他是可憐的,

  他始終以善意對待這個世界,

  但世界卻時時對他抱有敵意,

  給他以不公的待遇,

  既然蒼天無眼,

  終有一天,

  他定將執(zhí)劍衛(wèi)道,

  斬盡這世界的不公。

  “過來,到這來?!?p>  黑衣人挨著臥榻站定,木然地看著臥榻之上的父親。這位殘疾的老人伸出手想要去觸碰自己的孩子,因為眼睛看不到,停留在半空的手盲目地試探著,因為雙足俱斷,他只能在臥榻之上爬行,似乎雙腿也曾經(jīng)受到了損傷,他艱難地爬行著,雙手的指甲深深地摳入臥榻的木板中,木板之上布滿了指甲留下的劃痕。依靠兩雙手去拖動整個身體,艱難地移動著。

  “孩子,你別動,為父來找你,為父可以的。”充斥著自信的話語。

  蓬頭垢面的殘疾老者執(zhí)拗地證明自己還是可以的,但他始終未能爬離臥榻這尺余之地,他不甘心,他想要再一睹這繁華世界,他還想要重新站起來,駕馬馳騁。可惜這一切只能在夢中可見了。

  因為用了太多的力氣,殘疾老者急促的喘息聲在空曠的房間分外清晰,額頭上也掛滿了汗珠,他還在搜尋著。

  臥榻之側(cè)的黑衣人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了,他撲向了父親,大聲地哭了起來,眼淚止不住的留了出來。

  輕輕地撫摸著孩子的頭,殘疾老者那干如樹皮的臉上有了一絲笑意。他用那雙布滿老繭的手撫摸著孩子的面龐,動作輕緩而細膩,不肯放過每個細節(jié),時不時都要發(fā)出陣陣嘆息。

  飽經(jīng)滄?zhèn)碾p手緊緊抓住黑衣人的肩膀,慷慨說道:“吾兒業(yè)已長大,可以獨當(dāng)一面了,為父很是欣慰,現(xiàn)在正是考驗?zāi)愕臅r候了,成大事者不可拘泥于小節(jié),不可優(yōu)柔寡斷、婦人之仁?!?p>  “父親,何須斬盡殺絕。”黑衣人停止抽咽。

  “你忘了當(dāng)年我們遭受了什么嗎?”

  “不敢忘,孩兒銘心刻骨,永世不敢忘。”這句話斬釘截鐵。

  “那就好,那就好,大仇未報,需將此切骨之恨牢記在心。”

  “可是,父親?!焙谝氯擞杂种埂?p>  “無需多言,你知道該怎么做?!弊プ『谝氯思绨虻氖置黠@加深了力度,長長的指甲嵌進肉里,黑衣人因疼痛咬緊了牙關(guān),但始終沒有發(fā)出一丁點聲音。

  “兒啊,為父知道你心地仁慈,但在這虎狼之世,光憑一顆仁愛之心是遠遠不夠的,今日你若縱虎歸山,他日必為該虎所累。在這場權(quán)力的游戲中,誰先寬容了敵人,誰就必將陷于萬劫不復(fù)之地?!?p>  “去吧,去做出你的選擇。”那干枯的手頗有意味地拍打著黑衣人的肩膀。

  黑衣人又準備說些什么,但話還沒出口,殘疾老者揮揮手,示意他該走了。黑衣人只得無奈的轉(zhuǎn)身離去,待得出了大門,那古老破舊的大門隨即被重重的合上。

  “主人,請您下令吧?!币焕险吖笆址A道。

  黑衣人失神地佇立在原地,仿佛沒有聽到老者的請示。只是木然地眺望著北方,出神地望著,但北方除了隔絕人世的群山峻嶺和如鐵天幕,沒有什么特別之處。

  身旁老者懷疑黑衣人沒有聽到剛才他的報告,于是又提高聲調(diào)說道:“主人,請您盡快下令,如有延遲,恐有損大局。”

  “知道了!”黑衣人沖著老者吼道。老者被這突如其來地吼聲嚇得著實不輕,急忙跪倒伏:“望主人恕罪,都是老奴的錯,都是老奴的錯?!?p>  黑衣人全然無視苦苦求饒地老者,猛地轉(zhuǎn)身,一拳重重打在青磚砌成的墻上,頓時墻壁被打出一個不淺的坑,坑中的磚灰上撒有點點殷紅,黑衣少年青筋暴起,雙眼圓睜,緊握的拳頭依舊不肯松開,任由鮮血滴落。

  老者見狀慌忙從衣袖中拿出一塊白色絹帕,幫黑衣人將傷口包住。

  “主人何苦為難自己,老奴看著主人長大,今天見主人如此模樣,老奴也不是滋味,老主人的命令,主人切不可違。人生在世,總有些事,總有些人,由不得自己做主,更何況主人還是······。”老者語重心長地說道。

  “風(fēng)叔,我到底該怎么辦,您教教我。”

  老者面露難色,小聲道:“此間盡是老主人耳線,望主人審時度勢,勿要使老主人疑心?!?p>  黑衣人依老者所言,向周圍看去,果有幾個行跡可疑之人在附近徘徊。

  “請主人下令?!崩险吖室獯舐曊f道。

  黑衣人緊緊握住雙拳,眼中布滿血絲,面容緊繃。待得片刻之后,只聽得黑衣少年口中傳出:“斬盡殺絕,一個不留?!眾A雜著無奈與絕望。

  “諾。”老者拱手領(lǐng)命,很快消失在夜色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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