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龍虎斗
龍虎斗
“無膽鼠輩，都不敢出陣與我交戰(zhàn)，算得什么英雄好漢！”通侯楊度騎著一匹高頭白馬在陣前叫道。楊度任由白馬在敵軍陣前來回踱步，仿佛是故意炫耀一般。南燕士卒也在楊度的授意下，高聲大喊：“一群毛賊，安敢在本大爺面前使槍耍棒?！卑橹笮β?，南燕軍中充斥著一種必勝的信心。南燕軍中士卒開始向敵軍挑釁，各種污言穢語、嬉笑唾罵絡(luò)繹不絕。
敵方掩面主將并沒有任何反應(yīng)，只是靜靜地抬頭望著炎炎烈日，隨后又閉目養(yǎng)神開來。
“將軍，末將去挫挫他們的銳氣，這幫南燕士兵欺人太甚！”一位鐵甲軍將軍向掩面將軍請命道，氣的嘴都歪斜起來了。
“將軍，出兵吧，殺他們一個片甲不留?！钡紫碌谋娢粚④娨惨积R請命。
掩面將軍并沒有睜開眼睛，也沒有開口回復(fù)，從始至終臉上表情并沒有一絲變化。
眾將見主將這副模樣，也只能唏噓短嘆，揮袍而去，以表示他們的不滿，都回到自己的原位陣地，發(fā)著各種牢騷。
通侯楊度見對方受此辱罵和冷嘲熱諷都沒有什么反應(yīng)，更加肆無忌憚起來，命令南燕士卒將婦女衣物掛在旗頭，讓一南燕穿上敵軍士兵衣服縱馬奔馳，時不時傳來南燕士兵的陣陣歡呼，楊度在馬上也笑得前俯后仰，險些從馬上掉下來。丞相辰良也興致勃勃地看著城下這滑稽的一幕大戲。
“羞殺人也，本將軍征戰(zhàn)大小四十余戰(zhàn)，還沒受過這樣的奇恥大辱，主將不發(fā)兵，那休怪末將引兵回撤！”一素甲軍將領(lǐng)沖著掩面將軍威逼道。
掩面將軍依舊不為所動，靜靜地閉目養(yǎng)神。而身后除了黑衣部隊外，其它三支軍隊的士兵早已摩拳擦掌，準(zhǔn)備教訓(xùn)這幫不知天高地厚的燕北莽漢。
就在兩軍劍拔弩張，隨時都可能發(fā)動攻擊之時。遠(yuǎn)遠(yuǎn)傳來陣陣馬的嘶鳴聲，雙方人馬都遠(yuǎn)遠(yuǎn)地望著踏著滾滾煙塵而來的一隊人馬。隊伍先鋒官持一面黑旗，上書一個大大的“炎”字。
這隊人馬風(fēng)馳電掣轉(zhuǎn)眼便來到陣前，為首一人，似將軍模樣，頭戴掩耳鐵盔，上插一撮紅纓，身披朱紅鐵甲，鐵甲之外，一領(lǐng)白絲上領(lǐng)戰(zhàn)袍隨風(fēng)飄動，足穿虎皮長靴，腰佩一柄三尺炎風(fēng)長劍，劍柄上刻有玄鳥圖案，如不仔細(xì)去瞧，遠(yuǎn)遠(yuǎn)根本看不出來。
這位將軍用黑紗掩面，跨下戰(zhàn)馬，徑直來到掩面將軍面前，并未行常見大禮，只是略微低頭示意。
“你是何人，參見主將，為何不行軍中大禮，未免也太目中無人罷了！”一藤甲軍將軍出列斥責(zé)道。
黑紗隨風(fēng)微微飄起一角，黑紗下的人并未張口，藤甲軍將領(lǐng)見主將也并未動怒，只得訕訕而回，臨走之際，還不忘回頭留下一個惡狠狠地眼神。
“敢問這位小將軍名號？”一隨軍文官問道。
“燕將軍?！甭曇舨淮螅珔s真真切切地傳到對峙雙方的每個人的耳中。
“燕什么？”隨軍文官以為自己聽錯了，繼續(xù)追問道。
“燕將軍?！蹦侵粚儆谏倌瓴庞械莫毺氐纳ひ羝届o地說道。
聽完這位燕小將軍自報完家門后，在場一片嘩然，小聲嘀咕著這位小將軍是多么的張狂，有幾個士兵實在是忍不了了，噗呲笑了出來。而在場的各軍主將則以一種異樣的眼光盯著這位燕小將軍，心想：就這樣的廢材小將難道也有資格面見主將不行禮，也有資格和他們這些身經(jīng)百戰(zhàn)的元老宿將平起平坐，想到這里，一些將軍不由得握緊腰間所配劍柄。
“肅靜。”掩面將軍終于在長時間的靜默之后冒出如此二字。語調(diào)不高，但是語氣中那種不怒自威的態(tài)勢卻讓人不由得聽從他的命令。
掩面將軍底下各軍主將都從未見過這位全軍統(tǒng)帥的真實實力，他們本就是一支東拼西湊的各國聯(lián)軍，對于這位掩面將軍，他們之前從未謀面，對于這位掩面將軍身后那些一直沒有出手的黑衣人部隊，他們也完全摸不到底細(xì)。這些將軍都是來自藤甲軍、鐵甲軍、素甲軍三支部隊中的高級將領(lǐng)，他們在自己本國內(nèi)都是手握重兵的封疆大吏，其威風(fēng)體面自然不用多說。然而在某一天的同一個時間，三國將領(lǐng)都接到他們國君的飛鴿密令，讓他們統(tǒng)轄所部兵士火速趕往一個對他們而言熟悉而又陌生的國度，讓他們聽命一個素未謀面的人的指揮，他們已經(jīng)隱忍了太長的時間，一旦完成他們各自國君交代的使命，他們必將給這個身為全軍統(tǒng)帥的掩面將軍一些顏色看看，也算是報了自己長久屈居人下的憤懣不平。
“你終究還是來了?！毖诿嬷鲗ρ嘈④娬f道。
只是輕微的點頭回應(yīng)。
“將你的部隊納入陣中，你就留于此，聽我號令?！毖诿嬷鲗⒍嗌儆行o奈的語氣。
燕小將軍指揮自己的部隊部署完畢后，自己也歸于諸將隊列之中，只是居于末尾。
“有哪位將軍肯出陣于南燕守將廝殺？”掩面主將環(huán)視了一周說道。
“末將愿往，定將獻(xiàn)敵將人頭與將軍。”一鐵甲軍副將拍著胸脯保證。
一騎褐色大馬從陣中越出，鐵甲軍副將手執(zhí)一柄龍形刀，直沖楊度拍馬而來。楊度見敵方終于出戰(zhàn)，也一下子來了興致，拍馬迎了上去。兩馬交合，楊度只一刀，便將這鐵甲副將砍于馬下，胸膛的鮮血迸發(fā)出來，瞬間斃命，楊度的龍紋環(huán)首刀刀口一片殷紅。
楊度得勝回陣，南燕兵士紛紛為之歡呼，丞相辰良也在城頭為楊度拍手稱贊。
“還有哪位將軍愿意會一會敵軍將領(lǐng)？”掩面主將明顯不像之前那樣鎮(zhèn)定了。
“我來?！北娙硕紝⒛抗鈪R聚到發(fā)聲之處，只見一高大魁梧，儀表堂堂的將軍接過隨從遞過的頭盔，領(lǐng)命而去。
此人乃孤竹部第一猛將——仇欒，孤竹部首領(lǐng)任用他之后，數(shù)十年間，平定諸夷、攘除外患、勘平國內(nèi)，孤竹部從一個不起眼的東北部落一躍成為爭奪天下霸權(quán)的后起新秀。
仇欒從陣中殺出，但見他：身披紫色戰(zhàn)袍，足穿熊皮大靴，手執(zhí)兩把鋒利長劍，天庭飽滿，虎背熊腰，身長八尺。
楊度首戰(zhàn)告捷，此時越戰(zhàn)越勇，見又有不怕死的出陣挑戰(zhàn)，便飛馬來戰(zhàn)，高大白馬一個跳躍，越過一個石埂，剛一落地，便快速飛馳來戰(zhàn)，仇欒也毫不示弱，催動披甲戰(zhàn)馬面對面沖了過去，霎時間，刀劍相交，電火相生，再加上雙方擊鼓助威，雙方更加斗得激烈，你來我往，你攻我守，在戰(zhàn)馬嘶鳴中較個高低。
交戰(zhàn)幾十回合，雙方依舊難分伯仲，楊度也開始謹(jǐn)慎起來，汗珠不住地滴落在鎧甲之上，瞬間又被烈日蒸發(fā)。仇欒因為戰(zhàn)馬所披鐵甲太重，時間一長，戰(zhàn)馬力疲，漸漸處于下風(fēng)。突然一個不留神，楊度溜到仇欒身后，猛地用刀背一擊，仇欒反應(yīng)不及，跌落馬下，楊度俯身一刺，仇欒小腿上立即被劃開一道口子。
眼看仇欒馬上要被楊度斬殺，掩面主將立即派出兩名將軍虛晃一槍，趁這個間隙，將仇欒一把扔到馬上，帶回陣中。仇欒躺在擔(dān)架之上，面露愧色，向主將拱手拜了一拜，便在眾人的始料不及中被抬到后軍中治療。
“仇欒將軍如此勇猛，尚且敗下陣來，還有哪位將軍自薦前往？”
眾位將軍各個噤聲，無人敢吭聲，諸位將軍面面相覷，他們誰也不敢去冒這個與性命攸關(guān)的險，連仇欒這樣的猛將都敗下陣來，他們更加沒有這樣的自信去挑戰(zhàn)孤竹第一勇士都敵不過的恐怖敵手。一時間，安靜地可以聽到因緊張而加快的砰砰心跳聲。
“我來。”終于有人率先打破這尷尬的氣氛，在場所有人都抬起頭尋找著這位不怕死的人。將軍們紛紛轉(zhuǎn)身讓路，剛剛的燕小將軍昂首闊步進(jìn)的主將臺階下。
“你確定？”掩面主將身軀一驚。
“嗯?！焙诩喐?，其下的面容轉(zhuǎn)瞬即逝。
“多多保重?！敝鲗⒁砸粋€和藹長輩的口吻囑咐。
燕小將軍告謝后，跨上炭赤馬，在千萬雙目光的注視下來到陣前。
兩馬，兩將。
“乳臭未干的黃毛小兒，回去長大了再出來吧！”隨著楊度的戲謔，南燕兵士一齊起哄，指指點點，哈哈大笑起來。
燕小將軍冷笑一聲，“刷”的一聲，抽出明光逼人的炎風(fēng)劍，直挺挺地駕馬沖來過去，楊度一臉無辜，認(rèn)為自己以大欺小，實在不是太光彩，哼了個口哨，便不可一世地對將上去。
兩馬來往交錯，兩將在馬上斗了數(shù)合，楊度暗自咒罵：“今天沒想到碰到了敵手，如果今日敗在這黃毛小兒手中，我顏面何存?！睏疃葥]舞龍紋環(huán)首刀，以十二分精神來招架對方的攻勢。
兩人又斗了百十回合，眼見得時辰已經(jīng)過去好久，燕小將軍賣個破綻，將自己右脅位置讓了出來，楊度見好不容易有空子可鉆，便急忙將手中寶刀由砍式變?yōu)橹贝淌剑麑Ψ接颐{刺了過去，怎料到燕小將軍將腰一閃，楊度刺了個空，因為用力過猛，不能立即停下來，身體前傾完全控制不住，燕小將軍趁此機會，舒展長臂，腰身一扭，就把楊度輕輕地摘離了馬鞍，就勢丟到地上，楊度在地上翻滾了幾圈才停了下來。
雙方人馬都目瞪口呆，有誰能想到就這樣一位名不見經(jīng)傳的年輕小將卻把南燕五虎將之一的通侯楊度如捉雞一般玩弄股掌之間。楊度從馬上摔下來，可能是摔折了腿，只能在地上匍匐向自己軍陣方位爬去。
南燕兵士見主將大敗，一時沒了主心骨，陣腳大亂。敵方掩面主將趁此天賜良機向南燕部隊發(fā)動攻擊，三支部隊立即簇?fù)砹松先?，?zhǔn)備發(fā)泄他們積壓了長久的憤怒。
南燕兵士沒了主將，無人調(diào)度指揮，只是眼睜睜地望著迎面而來的虎狼之師，已經(jīng)完全沒了士氣。一個南燕士兵向城門跑去，結(jié)果導(dǎo)致全軍潰敗，督戰(zhàn)部隊也無計可施，也加入到回城大軍中。
城門狹窄，根本不可能在短時間內(nèi)容納這么多人進(jìn)城，南燕士兵互相推擠著，人人都想爭先入城，一時間全然沒了秩序，有的只是無盡的咒罵和來自心底那深深地絕望。
眼見得敵人離城門越來越近了，辰良亂得像熱鍋上的螞蟻，他萬萬沒有想到像楊度這樣的猛將都會敗下陣來，他一個文人，又哪里懂得什么攻防守城的戰(zhàn)術(shù)。一時間全然沒了主意。
“關(guān)上城門，快關(guān)上城門?！背搅及l(fā)出驚顫的聲音。
“可是我軍將士還沒有進(jìn)城，此時關(guān)上城門，無異于將他們置于敵人的刀口?！笔爻侵欣蓪⑾虺搅紕竦?。
“汝等武夫，焉知大局，如若放他們進(jìn)城，賊兵必至，混入城中，到那時有誰能阻擋，放賊入城之罪，你來承擔(dān)？”辰良怒氣沖沖說道。
守城中郎將位卑職輕，只能依領(lǐng)而行，含淚命令守城兵士將吊橋收起，將城門關(guān)閉。隨著城門的緩緩關(guān)閉，城外的南燕士兵更加瘋狂起來，拼了命的向城門涌過來，城內(nèi)關(guān)門士兵在增添了上百人的情況下，才將那兩扇重重的城門合上，隨著“咣當(dāng)”一聲巨響，城外南燕士兵被永遠(yuǎn)留在了外面，一扇合上的門將他們最后一點生的希望都關(guān)在了門外，他們已陷入絕境。
被逼上絕路的南燕士兵只能獨自面對強敵，兩軍人馬很快混戰(zhàn)在一起，因為兵力和士氣的緣故，南燕一方慢慢處于劣勢，被敵軍逼到城墻腳下一塊狹窄的地方。
“放箭！”辰良看到如潮水一般地敵軍向城門涌過來，急忙命令城上守軍放箭拒敵。頓時，箭如雨下，城下的敵軍和南燕士兵不少人都倒在血泊之中。城下的南燕士兵受到自己人和敵軍的兩面夾擊，苦不堪言，不少南燕士兵嘗試徒手攀爬上城墻，可那幾丈高墻豈又是那么容易隨便逾越。
城下南燕士卒一個接一個倒下，辰良對此并不以為然，對他而言，殺敵一千，自損三百也未嘗不可，他加緊督促城上的弓弩手下城下射去一支支催魂奪命的利箭。
楊度望城門方向艱難地在地上爬行，一支支弓箭自他身后射來過來，每一支箭都射在離他身體分毫的地方，楊度拖著傷腿拼命地往前爬。身后馬蹄響起，燕小將軍勒緊馬韁，將那硬弓、箭袋扔到一旁，拖曳著炎風(fēng)劍走了過來，劍鋒在地上留下一道深深的印痕。
燕小將軍高高將劍舉起，楊度嚇得趕忙閉上了眼睛，他知道今日命當(dāng)休矣，索性飽受凌辱，不如來個痛快。
隨著利劍急速下落帶起的勁風(fēng)，楊度已經(jīng)做好最壞的打算。等了好久，楊度見沒什么動靜，緩緩睜開眼，看到緊貼著耳朵的炎風(fēng)劍佇立，而那年輕小將已走出老遠(yuǎn)老遠(yuǎ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