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有了飽腹之感,可蕭臨風猶豫了一會兒,仍然喝下了一小口“金風玉露”,隨后便放下手中的家什,目光,面容均未有所改變,只有蕭臨風自己知道,他開始發(fā)起呆來。
蕭臨風沒有以自己的巧言為李云昭呼應(yīng)一番,人家六皇子挺身而出畢竟是為蕭臨風出頭,可蕭臨風就是如此干脆,在朝天殿內(nèi)神不知,鬼不覺地開起小差來。
蕭臨風剛剛身居客卿,本就應(yīng)該保持著對朝局不甚了解的小白模樣。
雖然真要擺出這樣的姿勢,誰都不會信真。
儒家講究中庸之道,太過咄咄逼人,鋒芒畢露,在這一眾大臣內(nèi)顯然是出頭鳥。
蕭臨風若是站出來為六皇子李云昭說話,讓別人怎么想?一位剛被皇帝封為客卿,一位曾經(jīng)拒絕二皇子招攬的名士,轉(zhuǎn)頭就在朝堂上為六皇子辯解,你讓皇帝怎么想,讓李云昖怎么想?
即便六皇子出頭的原因也是因為自己,可不能說的話就是不能說。
話一說出口,痛快是痛快了,卻對誰都不好,對蕭臨風不好,對李云昭更不好。
果不其然,皇帝的臉陰沉起來,而二皇子對于自己弟弟遞過來的“一劍”,連接招的興致都沒有,隨意瞥了一眼李云昭,竟然一句話都未說,重新坐了下來。若非李云昭帶著兵,軍功赫赫,李云昖連看他的興趣都沒有——一個只知道打打殺殺的粗人,從來就沒有資格站在自己面前,與自己過招。
李云昭不是真的蠢蛋,兄長對自己的輕視,他看在眼里,但他不在乎。李云昭在乎的是忠臣良將不能得到公正的對待,說好聽些,他們挺身而出是為了黎民百姓,而出生于皇家的李云昭,比任何人都清楚,不好聽的說法,不就是為了他們李家的江山嗎?
因此,見到二哥連敷衍了事的態(tài)度都沒有,李云昭的脾氣也上來了。
察覺到李云昭的心思,蕭臨風簡直頭疼。若非扶住額頭的動作太大,意圖很明顯,蕭臨風這個時候真想扶一扶自己的腦袋瓜子。
好在有人沒讓蕭臨風頭疼太久,程嘯虎先李云昭一步站出來,截住了這位六皇子的話,干干脆脆地當著大家都面,攬罪道:“哎,其實都是微臣的錯,怎么著也得撈一個教女無方的罪名吧。”
程嘯虎這個時候,真是發(fā)現(xiàn)了一直讓自己頗為頭疼的女兒,在這暗流涌動的朝堂上這么好用,當然程嘯虎也算是得到了蕭臨風先前的啟示。
程劍雪的好武頑劣算是天離有數(shù)的,在這些眾大臣眼中,頂多就是不著調(diào)的小孩子一般,程嘯虎這樣說,大家也就一笑而過,誰還真為一個小孩子置氣,認真起來?
皇帝大手一揮:“好了,什么罪不罪的,鎮(zhèn)北侯為我北齊再添軍功,和蕭卿合作,打敗了西秦虎狼,均是當今俊杰。”皇帝停頓了一下,掃視了在場的所有人,氣勢威嚴,不容人置喙,“諸卿,為北齊武運昌隆,再飲一杯!”
此言一出,無論是明槍暗箭的兩位皇子,還是其他大臣,均舉杯一飲。
一杯喝完,皇帝怔怔地瞅著蕭臨風,道:“蕭卿,年紀與朕的諸位皇子年紀相仿,卻已經(jīng)是竹君子了。不知以蕭卿之見識,觀朕幾個皇子如何啊?”
其實在場的皇子就只有二皇子和六皇子而已。當今皇帝公主比較多,皇子在世的除了三位皇子成年外,還有一位四年前出生的九皇子,當然這幺兒暫時還無法出席這樣的宴會,而其他的竟然都夭折了。
估計是天公不作美了。
若非這是當眾的詢問,簡直就是問立儲之事。一時間,諸位大臣先是看了看上座,如打擂臺一般的二皇子和六皇子,又轉(zhuǎn)瞬間望向了蕭臨風,想聽到這位竹君子是如何評價皇子的。
這可不是什么好差事,私下里無論怎樣談?wù)摱紵o所謂,可擺在明面上,怎么說都是得罪人的。自然,若是腦袋清醒些的人,寧愿得罪六皇子,也莫要得罪如日中天的二皇子,只是缺不知蕭臨風是如何答的。
個別心思敏捷的大臣卻從皇帝簡單的問話中,察覺到了不一樣的氣息。因此,雖然也和其他同僚一同望向蕭臨風,可心里卻有自己的計較。
李云昭和李云昖正面承受了大臣的目光后,不約而同地跟著其他人一樣,望向蕭臨風,想聽聽竹君子是對自己如何評價的。
蕭臨風心里暗罵,同時也了然為什么皇帝會這么看中自己,不出所料,眼前這位老不死的,還真把自己當成了其制衡朝堂的棋子了。因此,即便蕭臨風回答的不好,結(jié)果也已經(jīng)決定了。
不過,蕭臨風還是想回答好好的,主要還是要拿回一些主動權(quán),于是蕭臨風拿出自己招牌似的翩翩君子的笑容:“微臣的江湖野名,實不足道。而二位殿下,一文一武,文能助陛下理國,武能為陛下去住外敵,皆是當世的俊杰?!边@種兩邊不得罪的話,看似好聽,不出紕漏,其實給人一種圓滑,敏于事故的不好印象,這是減分的做法。而且兩邊不得罪,其實算是兩邊都得罪了。但換作在場的大臣去回答皇帝剛剛的問題,或許亦有不少像蕭臨風這樣回答的。
這朝堂上私相授受數(shù)不勝數(shù),但是當著大家的面,當墻頭草的話,誰都不會待見的。
可蕭臨風并不滿足于此,他轉(zhuǎn)了個話鋒:“不過,要說知名的話,卻是四皇子殿下,知禮,明禮,天下人莫出其右。微臣歆羨之,倒是想拜訪一下四皇子殿下?!?p> 四皇子李云皓確實很有名,只不過這名氣著實有點微妙。蕭臨風先是打了個太極,兩邊不得罪,又表面自己傾向于四皇子。不管這話是蕭臨風的真心假意,反正沒人會向蕭臨風求證。而關(guān)鍵是,諸位大臣都清楚四皇子不可能繼承大位,他都被自己父皇排除在這場宴會之外了——皇帝生怕自己這個之乎者也的兒子在慶功宴上,做出什么驚人之舉,丟了皇家的顏面。
就這樣,李云皓其實失去了奪嫡的資格,至少在皇帝心中并不看中,或者忌憚自己的這個兒子。
因此,蕭臨風的話一出,大家都是一愣,均不知道該說什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