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晨,楚璐五點起床,簡單收拾了一下就出門了。
云州一月份的氣溫很低,平均在5°左右,面臨云水帶來的潮氣,這里沒有暖氣,整個冬天會陰冷潮濕。
如果不是常年住在這里的人,很多人都不習慣云州的冬天。
楚璐先在家附近走走,上次回來她沒有在家附近看過,現(xiàn)在看起來,熟悉又陌生,好像是上輩子的事情。
走累了,楚璐來到一家早餐店,點上自己愛吃的早餐,坐下來慢慢品嘗。
楚璐很喜歡這樣的生活,熟悉的街道,陌生的人,她不用與誰打招呼,自己享受在生活中,這樣或許才能體會到自己的存在。
六點二十,早市人流最多的時候,楚璐扎了進去,漫無目的地游蕩著。
云州是西南地區(qū)的中心,這里水路、陸路、空路都特別發(fā)達,全國的貨物都會匯聚于此,形成了特有的集市。
早市上的小販,大多是凌晨批發(fā)出來的貨物,拉到這里叫賣,這里的貨物新鮮又便宜。
楚璐走到一個販賣鮮花的攤位,告訴攤主要去掃墓,攤主開始為她搭配鮮花。
楚璐拿著鮮花,躲避著人群,走出早市,在網上訂了一輛快車,與車主商量好回來的行程與價格,直奔公墓而去。
公墓在云州的西北側,距離楚璐家所在的位置并不近,單程需要一百三十多塊錢。
楚璐并沒有與司機多討價還價,雙倍單程的價格,車主不至于空放回市區(qū),要不她在公墓也很難打到車。
年關將至,起早來這里上墳的人還真不少,楚璐與快車司機相互留了電話,告知對方很快就出來,就走了進去。
楚璐按照丁宇提供的信息,很快就找到了王仲義的墓地。
墓地很小,就在地上,有個扇形的墓碑,上面刻著“子:王仲義”。
楚璐把鮮花放在地上,凝視了墓碑有幾十秒,想著初中時候發(fā)生的事情。
王仲義長得很黑,眼睛非常大,同學們戲稱他是牛眼睛。平時很愛吹牛,愿意為同學們出頭,有幾次打架都是為了幫助同學。
他學習不好,在初中就有女朋友,在高中的時候,楚璐聽說他們就已經分手了。
楚璐因為王仲義曾經幫助過她,對他有好感,現(xiàn)在想想只是感激。
王仲義雖說不算是個好學生,在楚璐心中卻算是個好人,初中的學校就有很多欺凌的事件,班級里如果沒有這樣的同學幫助,可能很多同學內心中都會留下巨大的陰影。
“很意外聽到你死去的消息,我并不能為你做些什么,只能過來看看你?!?p> “感謝你在初中的時候幫助過我,不然我可能走入到另一個極端,不會是現(xiàn)在這樣的人?!?p> “呵呵,你是我聽到的第一個死去的同學,或許很多年后,我是第二個死去的同學也說不定?!?p> “死亡真的沒有那么可怕,尤其對死亡過一次的人來說,但愿你也有穿越,做那個你認為的自己?!?p> “好與壞都是謊言,不能堅持自己才是最壞的,即使別人以為你很好。每個人都應該活在自己的世界中,而不是別人認為的世界中,哪怕你做了所謂壞事,卻堅持了自己?!?p> “不是所有人都有勇氣堅持自己,妥協(xié)不等于不堅持自己,可以曲線救國。就怕妥協(xié)之后,有些人變得不再是自己,這才是最可怕的。”
“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到堅持自己,我希望自己是這樣的人。我并不想對抗誰,更不想對抗這個世界,其實世界與我沒什么關系?!?p> “我明白,我對抗的是我自己。”
楚璐在嘴里念叨著,與其說是在哀思王仲義,不如說是在對話自我。
楚璐說完又在墓地前站了幾秒鐘,深深鞠了三個躬,轉身離開。
楚璐隨著人流向外走,更多人從通道外走了進來,年前祭掃親人是夏國的傳統(tǒng),平時安靜的公墓現(xiàn)在顯得特別擁擠。
“咦,是楚璐嗎?”對面來了幾個年輕人,其中一個問道。
楚璐抬頭看了一眼,有點眼熟,卻想不起對方是誰。
“你是?”楚璐疑惑地看著對方。
“我是趙銀國,你來看死去的親人?”趙銀國說道。
“是你啊,老同學,你好,我聽說王仲義去世了,過來看看他,畢竟他在初中幫助過我?!背聪肫饘γ孢@個人。
趙銀國與楚璐算是初中同學,他們是一屆的,隔壁班。倆人在初中一年級都參加過校合唱團,恰好還站在一起,當時算是比較熟識。
趙銀國的哥哥在社會上吃得開,他在初二下學期變成那一屆最大的混子,而王仲義就是他的兄弟。
除了參加合唱團之外,倆人并沒有什么交集,沒想到在這里遇到了他。
“我每年都過來看仲義,算了,不說這事了,你現(xiàn)在干什么呢?”趙銀國問道。
“我現(xiàn)在上大學,學習導演專業(yè)?!背礇]說自己上哪個大學。
“也是,你原來學習就好,我與仲義初中畢業(yè)就在社會上飄著。對了,我初十準備開個大型的迪廳,你沒事過來玩,就在西濱路口。”
“有時間我會過去玩?!背袋c點頭,兩人就各走各路了。
楚璐坐在快車中,眼睛看著車窗外的景色,有些失神。
“我死之前一定要錄一段音,當我的骨灰盒放入墓地的時候,就讓這段錄音作為我對這個世界的最后告別?!?p> “呵呵,想想就有意思,大家沉痛地哀悼我,當他們把骨灰盒放入墓地之中,沒有封閉的墓地中卻傳來我的說話。”
“哈哈,這不是驚悚片,我應該講幾個笑話在錄音中,別把死亡看得那么重。死亡就是人生的結束,誰都無法逃離,這是規(guī)則,有什么好害怕的?!背醋谲嚿祥_始胡思亂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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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璐子,干嘛呢?”
“我從公墓往家走?!?p> “你去公墓干什么?”
“我初中一個同學死了,過去看看,送束花?!?p> “那你白天沒事吧,陪我逛逛街啊?!彪娫捘穷^說話的是樂靜怡。
“可以,你定個地,我大約一個小時到市區(qū)?!?p> “那就在第一百貨西門吧,那附近有個王老雞快餐,我在那里等你?!睒缝o怡說道。
“那好,等會見?!?p> 楚璐與樂靜怡在云州沒見過面,去年過完年回漢川市的時候她們才認識,暑期楚璐根本沒有回來。
大學城內,樂靜怡雖然接觸不少,但大家都是在一起吃飯,楚璐還有個私心,認識個醫(yī)生以后還是會方便許多。
在夏國,有兩大職業(yè)是所有家長必須要打交道的職業(yè),一個是教師,一個醫(yī)生。
教師不用說,正常人都有孩子,哪個孩子不上學呢?
醫(yī)生用處更大,從孩子到老人,誰家沒個病沒個災,看病是夏國人非常重要的一件事。
前世,楚璐雖然與自己家沒什么聯(lián)系,但趙鑫瑞家里的親人卻經常跑來漢川市看病。
當時他們求爺爺告奶奶,別提多費事了,買個黃牛掛號算是很正常的事情,就因為不認識醫(yī)生,這讓楚璐記憶深刻。
楚璐現(xiàn)在還記得當時的自己曾經暗暗發(fā)誓,如果有重來一次的機會,一定要認識一個醫(yī)生朋友,看病真的太難了。
遇到樂靜怡,發(fā)現(xiàn)這個人還算對脾氣,于是楚璐就把她拉進圈子,這是前世她的痛楚。
“你怎么沒去找你高中同學?”楚璐問道。
“沒去找,感覺與他們距離越來越遠?!?p> “你們班級不是有幾個也在大學城嗎?”
“我平時都不怎么聯(lián)系他們,反而與你走得很近。回到家,覺得沒意思,就把你約出來了。”
楚璐看了一眼樂靜怡,這丫頭肯定是心里有事,不想找太熟悉自己的人,于是把她找了出來。
“你什么時候回來的,我本來想與你一起回來,可有些事耽誤了,才沒與你打招呼。”樂靜怡說道。
“我昨天回來的,考完試,我去了哈市一趟,看看冰雪節(jié)。”
“與誰去的,是朱師兄嗎?”樂靜怡馬上來了精神。
“沒有,自己去的,我們之間并不適合。”楚璐開始對這件事表達自己的態(tài)度。
她并不怕這件事會傳到朱霖的耳朵里,反正他們之間也沒什么事。
“其實朱師兄挺好的,你為什么不喜歡他呢?”樂靜怡不解。
“沒為什么,不喜歡就是不喜歡,或許我們都有病吧?!背礇]有做過多的解釋。
“你怎么樣,與京都的筆友?”楚璐問道。
“我們之間沒什么關系?!睒缝o怡臉冷了下來。
“我就知道你有事吧,原來是這件事?!背聪氲?。
“呵呵,我不會問這件事,或許大家都有病吧?!背粗噶酥改X袋,意思是精神上的問題。
“哎,或許是吧。我沒想到我們會以這種方式分手,他在大學有了新女友?!睒缝o怡嘆了口氣。
“很正常,尤其是你們這種情況,兩人不在一起,只依靠信件或消息來維持情感。如果是普通朋友還可以,如果是戀人,很容易出問題?!背凑f道,她現(xiàn)在對這種事看得很開。
“我不想怪他,可他在我考完試之后發(fā)來一段視頻,帶著他的女友一起,祝福我能找到好的歸宿,你說這事氣不氣人?!睒缝o怡才說出分手的方式,的確有點奇葩。
“我想笑?!背匆呀洷锊蛔×?。
“為什么要笑?”樂靜怡不解,她正在氣憤之中呢。
“我從公墓回來的路上想到一件好玩的事情?!背床]有說樂靜怡這件事。
“如果我哪天死了,我希望在我死之前能錄一段音。當你們把我的骨灰盒放入墓地,還沒有封上墓地的時候,放出這段錄音。我希望自己能講幾個笑話,讓參加我葬禮的人臉上都帶著笑意,不要為我哭泣。”楚璐笑著說道。
“我的大導演,你的想法絕了,我算是服了?!睒缝o怡本來很嚴肅的臉帶上了笑意。
“這就對了。如果死亡對于我們來說都不算什么太大的事情,那么生活中的坎坷又算什么呢?
我們還要繼續(xù)經歷,以后還是會有愛與痛楚,無數(shù)的經歷構成了我們的人生,我們沉浮在經歷之中,不要為眼前的經歷患得患失?!背凑f道。
“哎,我就佩服你的豁達,你好像就沒什么愁事,我能做到你這樣就好了?!?p> “我不是沒愁事,只是把這些事看淡,最后化解掉。
你是醫(yī)生,你們總是幫助其他人看病,有時候卻化解不了自己內心的病。
我不是醫(yī)生,不會看病,卻知道自己的問題只能自己解決。
我嘗試面對我內心中所有的問題,不見得能找到處理的辦法,但面對多了,也就那么回事。
如果這些事大不過死亡,那就不算什么大事情?!背凑f道,也不知道對方能不能聽懂。
“好吧,我嘗試著去面對,但這會很痛。”樂靜怡捂著胸口。
“痛多了就不痛了,以后你遇到類似的情況也沒那么痛了。這不是麻痹自己,而是你的承受能力增強了。”楚璐現(xiàn)在的承受能力的確很強,尤其穿越回來之后。
承受能力強不代表不去發(fā)泄,宣泄情緒是一種必要的手段,承受能力更不代表要把所有事情積壓在心底,積累太多,誰都無法承受。
“我看你可以當心理醫(yī)生了。”樂靜怡說道。
“我恨心理醫(yī)生?!背茨樕蠋еσ?,眼睛卻很冷。
“怎么了?”樂靜怡并不知道譚玉潔所有的故事。
“沒什么,我心中的一個故事,或許我以后會為此拍攝一部電影。”楚璐說道。
“對了,你的新電影準備的怎么樣了?”樂靜怡好像真緩解了不少。
“劇本基本算是完成了,現(xiàn)在差錢,我準備再賺八十萬就去拍攝?!背凑f道。
“要不我贊助你點,我雖然沒有多少錢,十萬八萬還是有?!睒缝o怡家庭很富裕。
“不用,我不想搭太多人情,何況我的電影算是一部帶有自傳體性質的電影,有沒有人看都不一定,就別麻煩大家了。”楚璐搖搖頭。
“自傳體?你都經歷了什么?我們在一個高中,大學還非常近,你好像比我們這些人的經歷都要多,也不知道你怎么經歷的?!睒缝o怡搖搖頭。
“看別人的故事,體會自己的心情,故事自然而然就出來了。所謂自傳,就是自己心里所想的故事,看書也算是一種經歷吧?!背春鼗卮?。
“你還是初五回去嗎?”樂靜怡問道。
“應該是,你不會也要那個時候回去吧?”
“我不回那么早了,那里已經沒有我期待的人了?!?p> “小女孩就是多愁善感,等你男友處得多了,也就那么回事?!背凑{笑道。
“我是小女孩,你才多大,還沒我月份大呢。”樂靜怡又恢復到那個牙尖嘴利的小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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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璐預定了初四的機票,主要還是因為便宜,她是有了點錢,有些地方該省還是要省。
她回到家,又變成那個不太愛說話的孩子,與家庭的交流也不多,如果不是其他人主動與她說話,她都懶得主動表達。
二姑家的老二劉珊考上了一所軍醫(yī)大學,楚璐知道她以后能分到云州的一所軍隊醫(yī)院,給云城的親戚帶來很多照顧。
大姑的大女兒程珂結交上了男友叫高峰,他是云州警察學校的老師,在過年前請幾個姐妹一起去一家夜總會的迪吧玩。
現(xiàn)在的年輕人都喜歡來這種地方,好像能釋放青春活力,楚璐卻不愿意來這種地方,主要還是嫌棄這種地方太鬧騰。
可她架不住姐幾個強拉硬拽,只能跟隨在大家身后,去湊這個熱鬧。
來到夜總會門口,那位未來的姐夫領著幾個姐妹就向里走去。
“楚璐?!蓖蝗挥腥撕暗?。
楚璐一回頭,原來是她前幾天碰到的趙銀國。
“沒想到在這里遇到你,你是跟誰一起來玩???”趙銀國問道。
“我與家里人一起來玩,你也過來玩?!背床槐安豢?。
“玩什么呀,我迪廳初十要開,忘做個廣告了。咦,你不是導演嗎?”趙銀國眼前一亮。
“你什么意思吧?”楚璐問道。
“我還想過來問問我大哥,讓他幫著找個人做廣告,你會不會拍攝廣告啊?”原來這個夜總會是趙銀國大哥開得。
“你準備出多少錢?我倒是可以給你做廣告?!背凑f道。
“談錢多浪費感情,再說我們是同學,你給我拍攝一個廣告,以后到我那里玩全部免費?!壁w銀國看來是不想花錢。
“也好,我最近正好沒什么事,今天是18日,還有6天過年,我這幾天給你做出來?!背催€是第一次接這種活。
“你真行嗎?”趙銀國倒是泛起嘀咕。
“切,要是你覺得不行,我就不做了。”楚璐轉身就要向迪廳里走去。
“等等,楚璐,要是你真行,那我就不找別人了?!壁w銀國認真地說道。
“我也有條件,你給我借一套攝影器材,另外找個小弟幫我組織局面,我還要看看你的場地,稍微設計一下。”楚璐說道。
“那好啊,我現(xiàn)在就拉你去看,等明天我借到攝影器材,你就開始拍攝。”趙銀國高興起來。
“你等著,我與家人說一下?!背袋c點頭。
楚璐回身,與楚瑤說了一聲就離開了,楚瑤拿她沒有辦法,這個妹妹主意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