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好吧，”小王朝貓擺擺手，“你想要我做什么？我招辦便是。”
貓松開了小王的衣領。
“時貍很敏感，在域當中，線條人和它們是配對的、不可分割的。邪惡的魔鬼只看到了它們能帶來好處，還沒意識到它們也能帶來爆炸、瘟疫、侵蝕，總而言之，離開了線條人的它們無疑是致命的。我需要你全力配合我找到它們，并找到回到域的端口。從某種意義來說，我是它們的王，只要它們見到我，就能聽從我的命令，并避免了混亂。到時候，我會把時貍和線條人紛紛通過端口返送至域。到那個時候，你我的世界便相安無事?！?p> 小王坐直了身子，捋了捋衣領。
“具體來說呢？”
“沒有什么具體的，”貓雙手叉腰站在小王面前說，“你不是我的什么部下，不需要我安排你具體做什么事情。”
小王點點頭。
“既然如此，我就此別過。”
他且說著，且站起身來要走。突然又想起什么似的說：“老實講，這檔子事情要是發(fā)生在隨便一個普通人身上，多半是會讓人不知所措吧？我是說，一來雖說算不上飛來橫禍，但也并非主動要來的，更不用說自己也沒得到半分好處，沒有誰和誰之間的人情來往；二來，就你剛才所提的，既沒有要求也沒有后果……你不擔心我當作什么事情也沒發(fā)生過么？”
貓?zhí)ь^看小王。
“你會那么干嗎？”貓沉靜地和他說，口氣聽起來像是在朝他腦袋里釘膨脹釘。
他沒有回答貓的話。他大概想起來自己早就可以離開了，但突然又回想到還有幾句話沒有吐露干凈，于是做出了欲走未走、腦袋朝向大門又突然扭回的模樣，看起來非常別扭。
“還有件事，不算什么大事，”他說，“但其實你算不得滿口臟話?！?p> “什么？”
“長壽花說你脾氣暴躁得很。”
“哈哈，”貓笑著，臉上卻絲毫沒有神情。“我管理著的，可是上億個從域過來的線條人，最快速、有效的管理方式，就是暴躁。”
離開了貓的辦公室，小王決定像上回一樣步行回家。在折出文三路時，他回頭看了看那幢老廠樓。在霓虹閃爍之下，唯獨這棟樓黑黢黢的，一盞燈都不亮。這棟樓當然沒必要亮燈，因為里面只住著一只古怪的貓。
貓是不需要燈的。小王想。
和貓的見面并沒有影響到小王的生活。事實上，和貓見面對他來說反而更像是一個句號。他原以為自己也許會頻繁地見到線條人，或是冷不丁接到貓的某個命令，然后馬不停蹄地奔赴某個地方，解決需要他解決的問題。然而什么事情也沒有發(fā)生，有關貓說的那些方面的事情，他一個消息都沒有收到。
他不知道域是什么，姑且當作是貓和線條人的故鄉(xiāng)。在他們的故鄉(xiāng)和自己生活的世界發(fā)生沖突之中，小王很懷疑自己是否真的能幫上什么。
或許沖突一直在發(fā)生，只不過貓并不認為自己能起到什么作用罷。小王想。
于是，繼續(xù)工作，繼續(xù)生活，繼續(xù)看動漫。但凡有什么事情需要他去做，他當然義不容辭。從小到大，小王為自己定下了兩條生活準則：第一是永遠不要卷入麻煩的漩渦里去；第二是永遠不要給別人造成麻煩。他很為自己的這兩條準則感到自豪，并一以貫之地實踐。而眼下，如果貓說的都是真的，自己確實給易生造成了不小的麻煩，他可不想這樣子。
每隔六周，小王就會找時間回到自己長大的那個小城市，探望自己的媽媽。小王媽媽獨自居住在一個上了歲數的社區(qū)里的一棟上了歲數的樓房里。社區(qū)坐落于生活區(qū)，四周學校、醫(yī)院、市場應有盡有。雖說是生活區(qū)，但這里談不上半點繁華的滋味。沒有星巴克，沒有麥當勞，也沒有大型的商業(yè)超市，每天一到晚上七點半，這里的街道上頓時沒了人。
房子靠著江。在幫媽媽洗碗的時候，小王能清楚地從窗子外看到寬廣的江面，以及成群結隊的釣魚者。
“你根本沒必要動手。”
媽媽一邊擦拭餐桌，一邊對小王說。獨居的她，時刻把家中收拾得一塵不染，她甚至完全不習慣讓兒子刷碗。
小王笑了笑，權當回復。他仔細地收拾停當，想象如果是媽媽打掃應該會是什么樣子，然后拎了一瓶啤酒，來到客廳陪她看電視。
電視播放的，是上了歲數的越劇片：《梁山伯與祝英臺》。片子里唱戲的腔調，小王耳熟能詳，這些調子簡直一路陪伴著他成長，直到他去了大學。
“我說，你老大不小了，總這么單著可不行?！?p> 媽媽突然對坐在一旁的小王說道。說話間，她一直注視著電視，只用余光掃了幾眼小王。
“有什么不行的？”
“一個人終歸是寂寞的，一個不小心生了什么病，連個照顧的人都沒有，更不用說無聊寂寞的時候沒人說話、沒人玩耍?！?p> “你兒子已經長得足夠大了，大到自己可以照顧自己、自己陪自己玩耍，你就放心好了。”
“不行，”媽媽一臉正經地對小王說，“男人三十歲成家立業(yè)，你遲早要考慮這些問題?！?p> 小王想讓媽媽停止這方面的話題，亦或說他一點都不想繼續(xù)這方面的話題。他一邊啜飲手里的啤酒，一邊看似漫不經心地說：“不如你搬去杭州吧，我換個大一點的公寓，我們娘倆住，這樣一來，我無聊的時候也有人聊天，也不用擔心你無人照顧?！?p> 媽媽沒有接他的話茬?；蛟S她需要一點時間思考小王的提議，畢竟搬家什么的，怎么說都不是一件小事。或許她根本沒把小王的話當回事也未可知。
“不行?！彼卮鸬?，口氣異常決絕。
“為什么？”
“姑娘們都不喜歡和媽媽住的男人，這一點我再清楚不過了。我可不想你某天晚上帶個女孩子進屋，卻因為一個老媽子睡在屋里而搞砸了事兒?！?p> 小王哭笑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