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遠不要以為自己很聰明,不然你會死得很慘!”
王璞自顧自的說了一句,像是警告。然后雙眼微瞇,看著朱檐碧瓦的劉宅。
典司是縣屬官,有雜流九品官銜,沒有資格用府這個稱呼,只能稱呼為劉宅。這個年代當屬吏在讀書人中是很丟人的事情,吏員與官僅差了一步,但這一步,猶如天塹。
屬吏向來是縣里的士紳所擔任。
不過劉宅雖說稱呼為宅,可也有著三進的院子,一排排的青瓦房連綿不絕,比另一頭破破爛爛的縣衙寬敞堂皇許多。
此刻的劉宅大門緊閉,忽的一會,從里面鉆出一皂衣公服的中年男子,頷下三縷長須隨著他走動不斷搖擺,他的臉有些潮紅,像是剛剛趕了急路。
“劉典司回來了,嘿嘿,也不知道劉典司知道自家兒媳和侯府世子有染是什么表情?!?p> “還能干什么,肯定緊巴巴送給世子,就差推屁股嘍。”
“你也別不相信,那柳氏可是縣令大人的親女兒,官家的大家閨秀,縣令是慶元四年甲申進士,同年有不少是當朝大官,這是奇恥大辱,縣令辦不了世子,還辦不了劉典司?!?p> “這你就說錯了,流水的縣令,鐵打的豪強,敢動劉家,就憑縣令,還沒那個本事?!?p> .......
議論聲迭起,劉典司的面容沒有絲毫變化,他連忙給王璞鞠了個躬,問道:“五世子,小的平日里可有得罪世子的地方,為何世子提刀到下吏家門前?”
對待縣令,劉典司尚能坐在太師椅上,捧著清茗,隨和雅致。
可對待王璞,他就有些誠惶誠恐了,因為五世子提著刀,他身邊雖沒有兵馬,但誰又敢小瞧嘍。
“本來是沒事的?!蓖蹊碧а鄢蛄艘幌聞⒌渌?,笑了笑。
劉典司松了一口氣,臉上立刻堆上了笑,“五世子請,我這有從南面新進的瘦馬,還請世子品鑒品鑒......”
但話還沒說到一半,劉典司臉上又愁云滿面,因為王璞說了個本來,本來沒事,那么現(xiàn)在就是有事了。
“世子可有什么煩惱?”劉典司抱著破財免災的想法,說道。
“你知道的,我身邊沒人,剛招了一個幕僚?!蓖蹊闭辛苏惺郑尠啄槙鹬彀鬃吡诉^來,那長達四尺半的腰刀在手上轉(zhuǎn)了轉(zhuǎn),然后道:“他喜歡你兒媳,只能割愛了?!?p> 這么直接!?
葛朱白神色變了變,一會白一會紅,牙齒打結(jié)半天說不出一個字。
“不能!”劉典司臉上浮上了一層怒色,但想到這是侯府世子,又無奈的壓了下去,咬著牙道:“我兒剛死,希望世子不要說玩笑話?!?p> “你看是你不愿和解的?!蓖蹊钡馈?p> “這怎么和解?”劉典司心里只想哭,若是世子您真想要,暗地說上一句,我趕早就將柳氏給你送到府衙,賠上嫁妝也不是不行,可在大庭廣眾之下說這沒皮沒臉的話,他劉家還有什么顏面在宿州縣立足。
“哎......”
王璞嘆息一聲,搖了搖頭。
“那就沒得商量了?!?p> 話音剛落,王璞向前踏了半步,雙手握住腰刀狠狠的砍向劉典司脖頸,絲毫不顧劉典司求饒的目光,徑直砍了下去。
像是宰了只畜生一樣。
頭顱被腰刀余力帶著在空中懸了一會,就滾落在地上,嚇得圍在四周的百姓如潮水一般散開,紛紛避開那怒目而視、死不瞑目的帶血頭顱。
“原因你想一個,若是想不好,你也是這下場?!蓖蹊睈汉莺荻⒅砼源羧裟倦u的葛朱白。
然后抬頭望向藍天,似乎能沖淡竄入鼻腔的血腥味,將胃部的不適壓制住。
殺人,他這是第二遭。
而且殺了一個貌似良善的人。
不過十個胥吏,九個該殺。
劉典司恰好不是哪一個為國為民的清廉吏員,清廉吏員絕不會置辦出如此家產(chǎn)。他在侯府時,聽聞劉典司的惡跡也是不少。
有了昨日殺伍長吳勇的緩沖,王璞總算沒丟面子。殺同類心里這坎說過去就過去了。
至于鎮(zhèn)北侯讓他想的由頭,他倒是能想出來,但此刻既然有了幕僚,也需看看這個小白臉的本領(lǐng)。
葛朱白拼命咽著口水,牙齒哆嗦,“這怎么解釋?難道說是情殺?可說勾結(jié)朝廷,跟說陛下何故謀反有什么區(qū)別?”
他看著王璞手中提著的長刀,鮮血順著刀身從刀尖緩緩流下,再次露出那凜冽如雪的刀身,他突然感覺算計五世子不是一個很好的計策,比如現(xiàn)在屠刀在五世子手中,可以輕而易舉殺了自己。
腦子再好用,還是會被一個莽夫輕而易舉殺掉。
考驗!這是一個考驗!
五世子憑什么給我富貴,憑什么給我柳氏,就是憑我的腦子。
可以讓刀從刀鞘出來時更加名正言順。
五世子為什么要殺掉劉典司,因為劉典司勾結(jié)朝廷,但這不能在大庭廣眾說出來,得給侯府和朝廷面子。可要找一個什么理由呢?
“諸位....諸位父老鄉(xiāng)親?!备鹬彀缀莺菸艘豢跉?,喊道:“劉典司平日作威作福,壓迫鄉(xiāng)鄰,逼良為娼,還放印子錢,五世子實在看不下去這廝在宿州縣作威作福,這才向朝廷請了旨意,當街殺死這污吏劣紳!”
“諸位想想,找劉氏借糧的時候是不是斗子大了些,他們借用小斗,收用大斗,這一進一出至少賺了五成!五成??!”
百姓沉默無聲,默默的看著葛朱白在表演,指指點點。
葛朱白一愣,遂即想到了什么,一拍額頭恍然大悟道:“意思是說,劉氏借了你一石糧食就要收回一石半,也就是多收五斗糧食!”
“嘶.....”
百姓倒吸一口冷氣,這劉典司確實該死,沒想到平日里和和氣氣的劉家竟然背地里有這么惡劣的勾當。
“殺死劉典司,世子殺得好!為民除害!”
葛朱白將自己能想到的各種罪名堆在劉典司身上,說的是親者恨仇者快,滿街百姓無不拍手叫好,他唾沫星子亂飛,越說越得意,甚至從懷里掏出手帕,擦了擦嘴,繼續(xù)滔滔不絕數(shù)落劉家的罪行。
很快,王璞的形象就無比的高大了起來。
滿街百姓沒人在乎真相是什么,他們與其說被葛朱白忽悠,還不如說心里潛藏的對這些劣紳的不滿。當一把火燃起來的時候,哪怕劉家再有善行,也會在這熊熊烈火中無人問津。
“做得不錯?!蓖蹊迸牧伺母鹬彀椎募绨?。
沒想到,這小子真是焉得壞,是個人才!
他能想到的法子,也不外如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