瘦長漢子聽了秀才的話突問那矮壯漢子,“高老大,你輸?shù)姆环??!?p> 矮壯漢子大聲道,“服。”
瘦長漢子又對秀才道,“我也輸?shù)男姆诜贿^我今天一定要破了這套煙波愁,小子,你擺開架勢,我們再來較量一番?!彼f完沖著高老大道,“高老大,打贏了這小子,我才認你是真正的高老大?!?p> 秀才沒想到他還想打,不容說話,兩人又圍將過來。
這兩人本是受人所托前來考驗考驗秀才,此時輸了本該放秀才過去??蛇@瘦長漢子是個武癡,又是隨性而為的性子,今天既然遇到了這么一門厲害功夫,而且其厲害程度又是他生平所未見過,哪里肯輕易放過。那矮壯漢子經他一激,也早忘了二人次來目的。
二人這般較真,秀才真是哭笑不得,他知道這二人沒有惡意,是以決不能出手傷人,而他一時之間若想擺脫這兩人又還確實不可能,是以只好邊打邊想計策。
秀才與這二人纏斗之間,來到曠地盡頭那條河溝之前,秀才見了滿河溝的石頭,心中一動,當即跳下河溝,帶著兩個人在大石之間繞了好幾個圈子。
河溝中有巨石阻擋,兩人不像先前那般緊纏在秀才身后,秀才一有機會便出掌推動其中大石,那瘦長漢子哈哈大笑道,“好小子,你這幾塊石頭就想擋住我們嗎?快點出來,好好打一場?!?p> 瘦長漢子嘴上雖這樣說,可是幾個圈子繞下來,忽的發(fā)現(xiàn)自己與高老大兩人四周皆是石頭,無論怎么繞都繞不出去,而且還失了秀才的所在。
就在二人摸不著頭腦之時,忽聽秀才聲音遠遠傳來,“多謝二位承讓,在下先走一步?!彼讲艓е@二人進了河溝,推動石塊并非無意之舉,而是暗自排布陣法,等這二人反應過來,他陣法早已布好。
這陣法雖然臨時排布,也不是十分厲害,但是瘦長漢子與矮壯漢子于陣法上一竅不通,哪里摸得著門道。瘦長漢子大聲喊道,“小子,你這用的又是什么功夫?”
秀才聽了道,“高老大,這是傳自道家的地縛陣。”
秀才這句話說完,只聽陣中傳來一陣爭吵。那矮壯漢子聲音道,“高老二,他怎么叫你高老大,明明我才是高老大?!?p> 瘦長漢子聲音帶著幾分得意道,“你沒打敗那小子,高老大自然是我,你是高老二?!?p> 只聽那矮壯漢子又是一聲大吼,秀才面上含笑,心道這兩人果真又打了起來,當即轉身離開。
秀才順著干枯河溝向上走,直走了一個時辰才走到盡頭,這河溝起源處是一座清秀小山,山上瀑布下來成一個深潭,潭中流出的水沖成了這條河溝。只是日積月累,這座深潭被沖擊的不知有多深,或許與地下暗河相通,潭水遂都從地下流走,地上的河溝無水便干枯了。
此時日已西斜,秀才過了眼前這座山,只見前路曲折回環(huán),此身又在群山中。
再走一個時辰天已黑透,到了一處峽谷之中,峽谷兩邊山勢險峻,一線月光將兩邊絕壁照的凌厲森寒,一只夜梟的凄鳴聲時不時自右邊山腰上傳來。秀才不知這九幽十八獄究竟有多大,決定先在此歇息一晚,明日再出發(fā)去尋阿瑞。他周圍查看了一番,躍上峽谷邊上一顆大樹枝椏,就著大樹枝干靠下來休息。
秀才自今晨天還未明至此,一路上雖無大險,卻也十分勞累,此時靠在枝干上想著這一天所見奇景奇人,心道這九幽十八獄聽著無限兇險,可其中既沒有兇神惡煞,也沒有惡鬼羅剎,同世人心中所謂地獄背道而行。反之,這里人雖奇,卻既非陰險狡詐之輩,也非爭名奪利之輩,所見諸人個個如同世外出塵者,各自有一番世人所無法企及之態(tài)度。
阿瑞曾同他講過九幽十八獄中除了她爹爹媽媽外,還有許多叔伯兄姊,恐怕今天所見這些人正是他她口中所指一部分。聽今天眾人語氣,想是都極疼愛她,阿瑞從小被這些人環(huán)繞著長大,怪不得有那樣一種純真性情。秀才想到阿瑞,心中涌起一股溫暖,臉上不自覺露出笑意,想著與她相識后的點點滴滴,不由得慢慢睡去。
睡至夜半,忽的一聲凄厲長鳴,秀才陡然驚醒,他抬頭看時,只見半山腰那只夜梟撲騰從林中飛出,在月下形成一道黑影。
秀才搖搖頭,正要再睡之時,忽覺樹下有異,他一低頭,發(fā)現(xiàn)大樹底下幾雙綠瑩瑩的眼珠子正不聲不息的盯著他。秀才心中一驚,仔細打量時才發(fā)現(xiàn)自己樹下不知何時已圍著四五只白額大虎。
秀才先前選在樹上休息便是怕遭山中野獸襲擊,沒想到藏身樹上竟也被這些猛虎發(fā)現(xiàn),而且這些大虎沒發(fā)出一點聲音,幾雙慘綠的眼珠子在大樹的黑影中就像是一盞盞綠燈籠,顯得十分詭異瘆人。
這些大虎沒有任何動作,秀才一時也不敢妄動,野獸靠的是氣味尋物,而人卻靠一雙眼睛視物,在夜晚要想從這些猛虎中脫身實在是不易之舉。對這附近地形秀才不甚熟悉,也不知道這條峽谷盡頭又是怎樣,他提防生變一時不敢再睡。
好在這些猛虎一時爬不上樹來,只要能挨到天明,情況便于自己有利。
可就在此時,山頂上突然傳出一陣笛聲,笛音樂調轉換奇異,時長時短,時低時高,曲子的每一個樂調都長久沉淀在空氣之中,待到下一個音符出來,便與先前笛音混合,幾重笛音交錯起伏,在空氣中回蕩來去,時而低沉綿長,時而短促急厲。
本來安靜潛伏在樹下的猛虎聽到這笛音,燈籠般的眼睛轉動泛光,口中發(fā)出低吼,不一會兒笛音一陣短促急催,五只大虎吼聲變大,顯得極為焦躁。秀才這才知道,這五只白額大虎乃是受人驅使。
大虎不能上樹,此時受笛音所催,腳掌直往樹干上撲打,這大樹雖然粗壯,在五只大虎沖擊下枝干也不禁猛烈抖動,秀才知道再撐的一時半刻這大樹便可能被老虎撞得枝干摧折,再也無法藏身。
不過一會兒,枝干果然咔擦一聲斷裂,樹冠傾斜將倒,秀才一躍而下,那五只大虎隨即掉頭向秀才撲來。這些老虎一爪下來少說也有一兩百斤力,秀才一腳著地借力急忙退開。
月光下看得清楚,這些白虎長有七八尺,中有一頭大的更是長近一丈,吼叫時露出一口森森白牙,讓人心生寒意。那懸崖上笛音此時轉入綿長,五只大虎片刻間將秀才團團圍住,秀才心知自己若是逃走必定跑不過這些四爪猛獸,是以只有以靜制動,等著白虎攻擊時再隨機而動。
懸崖上綿長笛音回環(huán)往復,總是在低沉處徘徊,一時半刻竟不再變化,五只猛虎雖目露狠戾光芒,但對這笛音極是臣服,只是圍著秀才,腳掌不住的在地上刨動。秀才心想,這吹笛人一時不再驅動老虎攻擊,恐怕就是為了使被困人心神緊張麻痹大意時再發(fā)動進攻,當即肅清心神,不敢松懈。
雙方僵持片刻,懸崖上人似乎失去耐心,笛音由低沉處陡起尖促,曲調出來便似啼血一般哀泣。當頭那只大虎在笛音中一聲怒吼震徹懸崖,向秀才面前猛撲過去,其余四只大虎也于此時從不同方位齊撲向他。
當頭那只大虎撲起之時,秀才身形一動,如一道閃逝的光芒,一瞬間躍上半空,比那猛虎跳起來還要高出一丈,猛虎撲下之時,秀才徑直落到虎背上,他兩腳一踩,一只四五百斤的大虎身子竟往下一沉。那老虎本來因失了目標便暴躁,此刻發(fā)現(xiàn)敵人正落在自己身上,口中惡吼不斷,身子不住搖擺,幾欲甩下秀才。
秀才甫一落穩(wěn),順勢騎在虎背之上,一手牢牢揪住老虎后頸皮肉,一手成掌拍向老虎頭頂。老虎一時吃痛,頓了片刻,隨即更加狂暴,張開血盆大口,直想回頭咬下秀才??尚悴拍睦锬苋菟仡^,拳掌不斷招呼到老虎頭頂,那老虎也是剛猛強硬,秀才掌中幾乎是五六成的內力,它猶自暴怒不馴。
旁邊幾頭大虎見了這景象,在一旁齜牙怒吼,即便笛音不斷催促,卻還是不敢圍過來。原來秀才見到這幾頭老虎時便觀察到,身下這頭老虎頗有領頭之勢,所以一開始他便計劃著先制服這頭領頭虎。果不其然,其他白虎此刻都懾于領頭虎的威勢,不敢撲過來廝咬。
秀才一頓拳掌下去,身下那頭大虎怒吼漸息,它口中喘著粗氣,身子也不再亂跳,最終安靜下來。秀才不敢大意,一只手掌仍是緊緊抓著它后頸皮毛,其他老虎見領頭白虎屈服下來,竟瞬時也變得安靜許多。
崖壁上笛音一歇,又是一聲夜梟凄鳴,本來安靜的群虎在這一聲梟鳴中陡然躁動不安,其他幾頭老虎更是退到領頭虎背后。領頭白虎口中低吼一聲,來回走動了一圈,忽的極為安靜的站到原地。
秀才猜想恐怕是吹笛人要到了,抬頭看時,只見左右兩邊山上各掠下一個極大的黑影。秀才心中稱奇,這兩邊崖壁險峻陡峭,無路可走,可這兩個身影卻老鷹一樣迅猛靈敏,片刻間便到眼前。
秀才借著月光看時,卻見兩邊山上來人都各騎著坐騎,這峭壁險崖之上,即便是人也難以容身,這二人卻騎著坐騎一路飛奔而來,真是匪夷所思。
左邊山上下來的是個黑衣赤發(fā)的男子,面目輪廓分明,冷峻神色中透著英武之氣。他身下坐騎體型如牛,四蹄強健,渾身青黑之色,在他束縛下,極為安靜溫順。右邊山上下來的是個身著淡紅衫子的女孩子,面龐白皙,眼睛深邃有神,一頭棕色的卷發(fā)如波浪般飛揚到腰間。她的坐騎全身雪白,看著形狀似馬,卻又比馬兒更加神駿非凡,而且通身透著一股靈氣。
那女孩子也不過阿瑞般年紀,她上下打量了秀才幾眼,大聲道,“大白,過來?!彼钢悴派硐履穷^白虎,指間捏著一截翠色竹管,方才所聽到的笛音便是由這竹管吹出。
白虎聽得女孩兒聲音,口中低吼了幾聲,卻又迫于秀才之威不敢過去。
女孩兒面色一變,正要發(fā)怒,一邊黑衣赤發(fā)的男子突然道,“小夜,不要無禮?!边@男子看著冷峻嚴肅,但是說話時十分溫和。
女孩子聽了黑衣男子的話忽的展顏一笑道,“知道了,杉吟哥哥?!?p> 黑衣男子點點頭,從坐騎上一躍而下,走上前來對著秀才道,“這位兄臺,多有得罪,幸會。”他語氣十分客氣,雖然只短短三句話,卻讓人心生好感。
秀才心知此刻這幾頭猛虎不再危險,于是一起一落,干凈利落的站到地上,抱拳答道,“小弟步可名,幸會二位?!?p> 秀才眉目含笑,舉動灑脫豪放,那黑衣男子眼中不禁流露出贊賞之色,也道,“步兄,在下彳余杉吟,這是家妹彳余小夜,多有得罪?!?p> 兩人答話之間,皆覺對方乃是瀟灑豪脫之人,都對對方心生好感。彳余杉吟又道,“我兄妹二人也是受人所托,兄臺膽識非凡,我們只是獻丑而已,在下所
居臥眉山莊翻過兩座山頭便是,來日兄臺回來時可去一坐,我也好奉上清茶賠罪?!?p> 秀才連忙笑道,“豈敢,小弟來日一定前去莊上拜訪。”
彳余小夜在一旁聽了,對著彳余杉吟嬌聲道,“杉吟哥哥,就這么讓他走了嗎,他打了大白,我……”
彳余杉吟聽了柔聲打斷她道,“小夜,他去找阿瑞,你不是一直吵著要見阿瑞嗎?等到他們回來時,你便能見到了?!?p> “哼,我知道,若是將他留在這里,阿瑞姐姐自己就會來找小夜玩了。”
彳余杉吟聽了這話,輕聲責備道,“小夜”,他語氣中雖有責備之意,但是眼中滿是寵溺之色,那女孩子輕哼一聲,對著他吐了吐舌頭。
彳余杉吟轉過頭對著秀才致歉道,“步兄,小妹頑劣,讓你見笑了?!?p> 秀才笑道,“哪里,哪里?!?p> 彳余杉吟抱拳道,“既然如此,那么我兄妹二人便告辭,步兄再會?!?p> 秀才亦是抱拳辭別,彳余杉吟躍上坐騎,忽然又看向秀才道,“步兄此去路途雖不太遠,但是山路難行,不如我贈一代步工具送步兄一程?!彼捯粢宦?,口中一聲哨聲,忽見山中奔出一匹毛色棕紅的駿馬。
那駿馬雖然強健有力,但是四蹄踏地無聲,一看便知不是凡品,而且這時谷中還站著五頭白虎,它卻毫不畏懼。秀才正要稱謝,一轉頭發(fā)現(xiàn)兄妹二人都已進入左邊那座山上,坐騎一起一躍之間渺然遠去,那五頭白虎也隨之散入山中。
此時月已西沉,秀才牽了馬,慢慢步行出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