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相忘兮兩相望2
蕭月生追著賀連州,可奈何他腿長步子大,她腿短身量小,很快她便有些追不上,那人的身影也消失不見了。
玉球在她懷里探出頭來,道:“你幫他做什么?”
蕭月生不理他,她總不能說她知道賀連州是這個世界的氣運之子,日后早晚要成為修仙界第一人,然后飛升成仙吧?
何況剛剛,她是真的心軟了。
就算他日后會很強大,現(xiàn)在依舊是個需要保護的普通人,可他卻被人如此侮辱,說打就打,半點人權都沒有,她實在看不過去……
正想著,那個本來消失了人竟又出現(xiàn)了,蕭月生一個不小心,竟就撞到了他的胸口上,幸好撞得不重,否則鼻子大約是要塌了。
就算能猜到他剛剛為什么離開,她也裝不知道:“你怎么突然就走了?”而后試探著問道:“是……因為孫師兄嗎?”
賀連州卻避而不答,而是問道:“你我何時幼時相識了?”
蕭月生一愣,隨即想到了自己剛剛說的話,她的確是說謊了,原主蕭月生從小長在天山,怎會認得賀家的賀連州?
她只是……想要自己更有說服力罷了。
賀連州不再說話,也沒有理她,抬腳便朝著后山走去。蕭月生很想跟著他,哪怕他嫌棄,他厭煩,她也想跟著他。
畢竟那是她見過的,最孤寂的背影。
“喂,我可警告你,在這里,善良可從來都不是個好東西,你最好別有?!庇袂蛟谒龖牙?,語氣里透著不悅。
“那么修仙,是為了什么呢?”她喃喃道,“只是為了變強,凌駕于他人之上,體會那般如同站在最高峰的孤獨的感覺,還是……單純就只是為了獲得不老的生命?”
她將懷里的兔子舉高了,看著他的眼睛:“玉球,你說呢?若是沒了善,人間不就是煉獄了嗎?”
就算陽光普照,也化不了人心上厚厚的寒冰,多么可怕的事情。
玉球不說話了,因為他知道,若是蕭月生沒有善心,她但凡狠心那么一丁點兒,也許他羲辭早就被魔界的那群老東西殺了。
見他情緒有些低落,蕭月生便笑了,摸著他柔軟的皮毛:“放心吧,我的善良也是有度的。我不是同情賀連州,只是于心不忍罷了,他已經很不幸了,就算是天道也不能讓他一直不幸下去。人活著總得能感受點溫暖的,否則每個寒夜都自己一個人抗,得多苦啊!”
苦嗎?不苦的,羲辭想。千百年來多少個日日夜夜都是他一個人,大約一開始是很痛苦,他也曾渴望過來自父母的關愛,可是那已經是很久遠的渴望了……久遠到,他好像根本就不記得自己曾經渴望過什么。
“別多想了,”她將他抱近了些,親昵地拿自己的鼻子去蹭他的鼻子,全然看不到他又羞又惱的樣子,又把他抱在懷里,“剛剛走得匆忙,忘記給你拿蘿卜了,走,咱們這就回去!”
羲辭剛剛那點兒鮮少出現(xiàn)的情緒終于在她的這句話里消失殆盡……究竟是誰告訴她,他喜歡吃蘿卜的!
南風這次難得沒有御劍,就那么不緊不慢地慢悠悠走著,孫定年在后面卻跟得滿頭大汗,卻是一個字兒也說不出來。
他打死也不敢再南風面前蹦跶了,上次被定身,在月兒師妹面前落了面子,如今他又被定住了舌頭,只能在這里瞎比劃,可是南風連看都不看他一眼。
也顧不得什么了,孫定年一咬牙,拽住了南風的袖口,而后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幽怨的眼神堪比深宮怨婦,說什么也不讓南風走了。
南風挑挑眉,語氣很尋常:“你確定你要這么做?”
孫定年一愣,明顯被唬住了,但又好像隨即想到了什么,緊緊抱著他的衣袖就是不松口。
“罷了,”南風好像妥協(xié)了,“你只要去和掌門認錯兒,該讓誰成為掌門座下弟子就讓誰,別再鳩占鵲巢,做那些讓人不齒的事兒,我便也不與你計較?!?p> 孫定年知道,他這是想讓自己離開靈云山,打哪兒來就回哪兒去。
可是他這次堅定地搖了搖頭,一只手緊緊改為緊緊抱住南風的大腿,抬起可憐巴巴的臉指了指自己的嗓子,示意南風讓他說話。
“好,小爺?shù)故且魄颇阋f什么?!闭f罷,指尖掐訣,孫定年只覺得剛剛好像憑空消失的舌頭就又回來了,舔了舔牙床,適應了一會兒他便趕緊道:“南風師兄,就算您想讓我走,有件事兒我也必須得辦到!”
南風耐著性子問道:“何事?”
孫定年猶豫片刻,雙手抱拳行禮道:“還請殿下隨臣前往臣的房間?!?p> 南風最是厭惡他在靈云山擺出這樣的做派,但是為了能叫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早點兒打消勸他回去的念頭,還是跟著他去了房間。
南風沒有想到,孫定年這個紈绔子弟竟然還挺細心,將西洲給他的信藏在了機關重重的千機盒里,生怕被人看去了。
“西洲公主說,臣八成勸不動您,故而讓臣在萬不得已的時候,將此信交與您,”孫定年道,“臣知道殿下一心想要臣離開靈云,殿下為君,吾為臣,自然聽命?!?p> “住嘴!”南風罕見地顯了怒色,“誰準你胡說!”
為君者,皆為一國之主。
他南風,對那把龍椅沒有絲毫興趣。
不再逗留,南風指尖掐訣,便消失在了孫定年眼前。
孫定年收起了往日偽裝出的桀驁不馴的樣子,面上則是失落和無助,細細思考了許久,他才抬腳離開了房間。
蒼術峰上的朝天宮很大,所以孫定年一下子還真有些找不到地方。他只想著自己恐怕馬上就要離開靈云山,旁的他倒是沒什么惦念的,唯有他的月兒師妹,他是……當真舍不得。
若是能將月兒師妹帶回東瑜,做他的世子妃就好了。
思慮了許久,他還是來了,哪怕就只是再見一面也好——因為也許他們這一輩子都再也見不到了。
羲辭早就感知到了有人進了朝天宮,神識微微一掃,他便不屑地冷哼了一聲,瞧了一眼在那里安靜打坐修煉的蕭月生,他便蹦下了榻,跑了出去。
孫定年正一籌莫展,聽聞蒼術峰的羲辭長老最是喜靜,為人冷淡,他也不敢大聲喧嘩,恐怕驚擾了圣人,可是想要見她一面的念頭在他心底不停地叫囂,讓他硬著頭皮開始打算一個房間一個房間地找。
正當此時,他突然看見了一只兔子,那兔子極其眼熟,他定睛一看,不就是月兒師妹懷里常抱著的那只嗎!
心中一喜,他趕緊跑到玉球面前,蹲下道:“怎么,難道是月兒師妹派你接我的嗎?”
玉球冷哼一聲,沒有理他,而是朝著他他剛剛布置好的陣法跑去,就在蕭月生的門前,到時候他定讓這個覬覦他徒弟的小子知道厲害。
其實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陣法,無非是一些水球罷了,正好澆一澆孫定年那情竇初開的幼稚心思,玉球不費吹灰之力就耍了他一番,這下孫定年可是真生氣了,指著玉球便怒道:“好你個臭兔子,連你也敢欺負我!”
說罷,便拔出佩劍,直接刺向了玉球。
他也不是蓋的,身為王公貴族富家子弟,從小精通騎射和劍法,可是玉球是誰?孫定年在他眼里不過是一只螞蟻罷了,若不是為了蕭月生,他才懶得算計他。
果然,蕭月生聽見了門外的聲音,耳聰目明的她一眼便看見了孫定年刺向玉球的劍,二話不說一個靈力突現(xiàn),從她指尖便化作一個小冰棱飛了出去,正巧打中了孫定年的劍鋒,叫他不得已用偏了力。
蕭月生趕緊沖出去抱起了玉球,細細檢查了一番才放下心來,對著孫定年的眼神和語氣也變了許多:“你要做什么!”
“我……”孫定年有些百口莫辯,他的父親總說他沖動,他還不以為然,現(xiàn)在他是真的覺得自己沖動了。一只兔子,怎么有能力算計他?大約是月兒師妹為了免人打擾布下了陣法,他卻沒有注意,那只兔子也是好心吧?
并沒有安什么好心的兔子并不知曉孫定年心中所想,光顧得自己奸計得逞暗自爽了一把。
“抱歉?!彼?,“我只是……在離開之前想要再見你一面罷了。”
“離開?”蕭月生一愣,怎么孫定年要離開靈云山嗎?
孫定年只當她也不舍,苦笑道:“嗯,我答應南風師兄離開靈云,把……原本屬于賀連州的位置還給他?!彼⑽@息,“其實賀連州的修為很高,天資也好,他比我更有資格?!?p> 蕭月生卻完全愣住了,原著里的孫定年分明一直留在靈云了??!后來男主通過試劍大會拜入掌門門下,他又因為心悅女主與男主不對付,最后偷雞不成反蝕把米,害人不成害了自己被逐出靈云了才對??!
難道是因為自己,改變了劇情?
果然孫定年繼續(xù)道:“月兒師妹,若是沒有你,我恐怕不會那么早就遇見南風師兄,我此次來靈云,其實就是要來尋他的。”
他似乎很難過,但是蕭月生根本無暇顧及,因為她的存在,劇情已經發(fā)生了變化,那么賀連州何時才能打敗魔尊,這本書什么時候才能大結局啊!
孫定年看她情緒低落,只以為她也不舍,心中便更是難受,一出郎有情妾有意卻被世事逼迫而分離的史詩級大型狗血劇就這么轟轟烈烈地在他腦海里開鑼開場了。
再待下去也是心痛,孫定年道:“月兒師妹,我希望在我走的那天,你能送我。”
而后便宛若落荒而逃般離開了朝天殿。
剛剛回過神的蕭月生看著他消失的背影:等等,他剛剛說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