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姨娘才起，還在梳妝，她一向是這個時辰起來，等她收拾好顧大爺也回來了，她便著人去請顧大爺來一同用早飯。
趙姨娘今年三十了，她原是良家子，因著家鄉(xiāng)發(fā)大水，一路逃難來了京城，便入了奴籍進(jìn)了顧府做丫頭，誰曾想不過短短幾個月就爬上了顧大爺?shù)拇玻菚侯櫞鬆敽痛蠓蛉艘膊贿^成親半年而已，正是濃情蜜意的時候她都能哄得顧大爺給她一個侍妾的身份，可見是個有手段的。
“姨娘，四小姐身邊的云舒和林姑姑去請韓大夫了?！?p> 趙姨娘抹粉的手頓了一下，又若無其事的繼續(xù)，“怎么？”
“這奴婢不知，您是知道的，長青院那邊咱們素來是插不上手的。”嫣紅垂著頭輕聲說著，“您看？要不要……”
“你去看看，決計不能讓他們把韓大夫請過去。”趙姨娘臉上一片狠厲之色，這府里的三個大夫，只有那姓韓的老頭油鹽不進(jìn)，她還指著熬死了秦若華這個女人，她好上位當(dāng)顧大夫人，怎么能讓姓韓的老頭誤了事。
嫣紅帶著幾個粗使婆子便往韓大夫的住處去了，云舒和林姑姑已經(jīng)跟韓大夫說了是顧暄妍身子不適請他過去，韓大夫一聽顧暄妍是在大夫人那里，心里也有了計較，著身邊的小童拿著藥箱就要往長青院趕。卻不想剛出院門就被嫣紅帶著的人堵個正著。
“韓大夫，咱們姨娘身子不舒服，想請你去看看。”
云舒一聽這話就炸了，“咱們四姑娘身子不適，這才來請的韓大夫，怎么你們也要把人請過去！”
“哎呦，云舒你這話說的，好像咱們姨娘是故意的不成？”嫣紅笑著問云舒，云舒恨恨的瞪了嫣紅一眼。
“嫣紅姑娘，趙姨娘的身子一向是趙大夫照料的，恐怕請韓大夫過去不合適吧。”林姑姑把云舒拉到身后，“何況老爺說了咱們四姑娘由韓大夫調(diào)理身子，你把韓大夫請走了，四姑娘怎么辦？”
嫣紅捏著手帕掩唇一笑，“那可如何是好，姨娘若是因為你阻攔誤了診治的時機(jī)，你擔(dān)得起嗎？”
林姑姑到底是大戶人家出來的丫頭，都是秦老夫人手把手調(diào)教的，還不至于被嫣紅嚇到，林姑姑背在身后的手推了云舒一下，云舒轉(zhuǎn)身撒開腿往前院去，嫣紅想追，林姑姑一把拉住嫣紅，使勁兒一推，“不過是個奴婢，如今生病的是嫡小姐，我看你們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了，敢攔著四姑娘請的大夫。”
嫣紅見狀連忙讓身邊的婆子去追云舒，嫣紅擋在林姑姑身前，林姑姑著急卻也無法。
“怎么了這是，一大早的就鬧！”一聲呵斥從嫣紅身后傳來，幾人連忙行禮，來人正是顧家如今的當(dāng)家主母，顧家二房的夫人林文心。
二夫人年歲與大夫人差不多，但是平日里無病無災(zāi)的，顧二爺又寵她，無什么煩心事，倒是紅光滿面，精氣神也好。今日又著了粉色，倒也不顯得俗氣，反倒更顯的她氣色好。
“回二夫人的話，四姑娘近日身子好些了能下床了，便趕過來給咱們夫人請安，只是身邊伺候的丫頭年歲小，忘了給姑娘帶披風(fēng)，姑娘這會兒有些起熱了，大夫人便讓奴婢來請韓大夫?！绷止霉眯辛硕Y搶在嫣紅身邊回話。
二夫人點點頭，又看向嫣紅，二夫人身邊的嬤嬤便問，“你呢？這一大早的你又是為何在這兒？”
“這……”嫣紅有些為難，總不好說是為了攔著長青院的人吧，只得硬著頭皮回話，“是趙姨娘晨起身子不爽利，便著奴婢來請韓大夫?！?p> “我記得，趙姨娘的身子一向是趙大夫料理的，怎的今日突然來請韓大夫，再者趙姨娘分不清孰輕孰重嗎！”這話像是隔空扇了趙姨娘一巴掌，要她分清嫡庶，嫣紅跪在地上一句話也不敢說，趙姨娘自是不怕大夫人，只是顧府如今是二夫人掌中饋，趙姨娘輕易也是不敢得罪二夫人的，只是今日不把韓大夫攔下，她回去也沒有好果子吃，嫣紅索性咬死了就要韓大夫去一趟，二夫人差點氣笑了。
正僵持著，就聽得身后有人怒氣沖沖就踹了嫣紅一腳，踹人的是顧家老爺，顧家老爺年輕時便是暴脾氣，這年紀(jì)越大脾氣越發(fā)大，之前聽云舒說的已經(jīng)很生氣了，剛剛到便看到這丫鬟帶人攔著二夫人一干人，頓時火冒三丈。
原來云舒一直往前院跑，那兩個粗使婆子到底年紀(jì)大一些，跟在身后就來了，拉著云舒不讓她過去，撕扯之間云舒還挨了兩巴掌，一個老婆子掐著云舒，嘴里還不干不凈的罵著，云舒張嘴就咬了那婆子一口，那婆子吃痛一不小心竟讓云舒掙脫開了，這地兒離前院也不遠(yuǎn)了，云舒往前跑了幾步，剛好撞上要回自己院子的顧老爺，云舒撲通一聲跪到顧老爺跟前。
“求老爺救我們姑娘！”云舒臉上被人打了兩巴掌，衣衫頭發(fā)都亂了，跪在地上不停的磕頭，后面那兩個婆子追上來還試圖拉扯云舒，老爺頓時臉黑如鍋底，老爺身邊的青松上腳就把那兩個婆子踹到了一邊。
“沒看見老爺在嗎！”
那兩個婆子這才有空抬頭，一看到老爺整個人嚇得如一灘爛泥，顧老爺也不管她們，只問云舒怎么了，“你是四丫頭身邊的吧，說說，這是怎么回事？”
云舒又磕了個頭，“回老爺?shù)脑?，咱們姑娘今日感覺身子好些了，病了這些日子姑娘也想念夫人，今日一早就來給夫人請安，只是奴婢疏忽，忘記給姑娘帶件衣服了，姑娘吹了風(fēng)，現(xiàn)下有些起熱，夫人便讓我和林姑姑來請韓大夫，誰知趙姨娘身邊的嫣紅說趙姨娘也要請韓大夫，因著前些日子姑娘中毒，老爺您也說了姑娘的身子由韓大夫調(diào)養(yǎng)，奴婢無法只能來找您，還望老爺替咱們姑娘做主！”
云舒年紀(jì)小，說著說著想起了顧暄妍遭的罪，情不自禁地就哭了，一把鼻涕一把淚的，老爺給青松使了個眼色，青松拿了些碎銀子給云舒。
“行了把眼淚擦擦，這銀子是賞你的忠心，回頭去拿些傷藥給臉上擦擦，你家姑娘還得你照顧?！鼻嗨砂言剖娣銎饋恚白甙?，你帶路，老爺也去看看。”
云舒謝了老爺，手腳麻利的爬起來，帶著老爺就去了，那兩個婆子已經(jīng)被青松讓人給押下去了。
這才有了老爺腳踹嫣紅的一幕。
“請父親安?！倍蛉诵辛藗€禮，老爺還在氣頭上，對著她也沒什么好臉色。
“老二家的，這是怎么回事，誰給她的膽子！”
“父親，這是大房的事，媳婦就算掌著中饋，也不好插手大伯后院的事。”二夫人心底是恨死這趙姨娘了，一天天的不省心。
老爺氣哼哼的，韓大夫說話了，“老爺子你也別生氣，還是先去看看四小姐。”
這會兒也就韓大夫敢勸了，這話說得也在理，老爺讓青松和二夫人身邊的嬤嬤把這些人拉到趙姨娘院子里，等給顧暄妍看完病再來收拾她們。
顧暄妍一早就躺在床上了，大夫人面帶急色，看韓大夫來了，也顧上別人就讓他進(jìn)去給顧暄妍瞧瞧。
“大嫂。”二夫人出聲提醒了大夫人一下，大夫人這才看到老爺也來了。
“父親。”
顧老爺看著形消骨立的大夫人，頓時又火冒三丈，大夫人是當(dāng)時他看重的人，給顧大爺求娶回來的，顧大爺也信誓旦旦說會好好待她，誰知在自家后院竟被嗟磨成這個樣子。
“你坐吧，過一會兒也讓老韓給你看看。”
大夫人微微福了福身子才坐下。
那邊韓大夫進(jìn)去，剛在顧暄妍手腕上搭上帕子，就見顧暄妍沖韓大夫一眨眼，韓大夫心里便有數(shù)了，細(xì)細(xì)診了片刻便出去回話了。
韓大夫繞過屏風(fēng)，老爺正和大夫人二夫人說話。
“四丫頭怎么樣？”
“您放心，四小姐只是身子有些虛，風(fēng)邪入體，我開幾服藥去去寒就是了。”
“那你再給若華丫頭看看。”
韓大夫點頭稱是，坐下細(xì)細(xì)給大夫人診了脈，林姑姑和章姑姑在一旁，現(xiàn)下是松了口氣。
“父親！”顧大爺人未到聲先到，像是一路跑過來的，還有些喘，顧大爺一看屋里這陣仗也有些蒙圈。
顧老爺把茶盞一把扔到顧大爺跟前兒，“多大人了還如此不穩(wěn)重！”
顧大爺嚇了一跳，也意識到自己失了禮數(shù)，“今日我去上朝剛好撞見四丫頭過來，當(dāng)時見她穿的單薄，便把披風(fēng)給她了，沒成想還是凍著了，兒子聽到消息便過來了。”
“怎么，不是替你那小妾來找我要說法的？”林姑姑又給老爺上了一盞茶，老爺氣呼呼的喝了口茶，準(zhǔn)備繼續(xù)訓(xùn)人，恰好韓大夫診完了。
“大夫人這病說到底還是懷胎時沒養(yǎng)好，我聽聞九少爺是早產(chǎn)，夫人生產(chǎn)時又難產(chǎn)，好容易才生下了九少爺，生產(chǎn)后月子里也沒補(bǔ)回來。”
“是了，大嫂娘家人遠(yuǎn)在江南，小九兒早產(chǎn)，他們到底是沒趕上，所以大嫂生產(chǎn)時還是我在產(chǎn)房里陪著的，當(dāng)時情況很是兇險。”二夫人想起那時還是一副心有余悸的樣子，韓大夫了然的點點頭。
“那就是了，氣血兩虧，睡得也不好，常年精神不濟(jì)，一年一年的這身子就越來越不好。”
“那就麻煩你照顧她們母女了?！崩蠣敻n大夫說了話，又看向二夫人，“你告訴闔府的人，老韓專門給若華和四丫頭看病，誰要找老韓，讓她來找我說！”
二夫人行了禮點頭稱是，顧大爺站在一旁也不知說什么好，看著大夫人消瘦的身形，心中竟有些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