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0文直降20文,堪比跳樓價。
白員外降價大甩賣,很快就轟動了整座城,黑虎廟人山人海,豬肉很快脫銷。
明朝可沒有現(xiàn)代化屠宰場,其生產水平全靠手工。白員外所有的屠夫同時開工,也供應不上巨大的需求。
很多買不到肉的人,情緒開始躁動,場面有失控的危險。
白池飛報:“員外,趕快漲價吧,要不然,新宰的肉也被搶了?!?p> 白員外聽到了外面的喧嚷,不過依舊悠了一口小茶,慢條斯理:“胡屠夫那里什么情況?”
白池:“在和丁屠夫下棋?!?p> 白員外:“下棋?”
黑虎廟降價太多,客人全涌來了。胡屠夫和丁屠夫那里無人問津,二人干脆蹲在地上,開始用石子樹葉子,對弈起了五道方。
丁大牛閑來無事,和胡排談起了白員外的女兒白如玉。
不過從他的表情中,胡排覺得他看上了白如玉身邊那個丫頭。
可惜即便是個丫頭,丁家也沒有財力去登白家的門。
白池:“員外,先甭管他胡家了,先顧咱們自己吧!”
白員外猛一扣茶杯蓋:“不行,一旦讓他開了張,再想把他頂下去就難嘍!”
白池:“那外面怎么辦?”
白員外:“你快去藩臺衙門,調些人馬過來。”
白池:“藩臺快手都去了五峰山。”
因為福壽綱被截,布政司和按察司的衙役都去了五峰山,哪里顧得上黑虎廟?
此時外面買不到肉的客人,心焦如焚,大罵聲浪開始鋪天蓋地。
維護秩序的湯來飛報:“員外,快想辦法吧,兄弟們快頂不住了!”
白員外拉開窗戶一看,外面人頭攢動,很多秤手還沒來得及過秤,肉就被搶了。再不采取措施,連攤子也給掀了。
以前靠著布政司,躺著賺,這可是他平生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
他喝了一杯茶,強作鎮(zhèn)定:“胡屠夫賣多少?”
白池:“100文?!?p> 白員外:“那咱們也100……不,80文?!?p> “不可!”
白員外的女兒白如玉出來了,“爹,群情激憤,突然提價,場面肯定失控?!?p> 屋內寂靜。
白池反應過來:“小姐言之有理,一旦發(fā)生哄搶,法不責眾,咱們就白瞎了?!?p> 湯來:“那怎么辦?”
白如玉:“提價200文?!?p> “200文?”白員外,白池和湯來同時驚呼。
白如玉點了點頭:“逐利,人之性也。我們這提價200文,就說胡家100文,貪便宜的客人,必然涌向爆流泉。等場面得到了控制,我們再降價80文,客人必然回流。如此往返,一天過去了,他家的肉就臭了。”
此時將近中秋,白天挺熱的。
白池露出了笑容:“員外,此乃以鄰為壑,將客流引向胡家。那里沒有安保,客人的憤怒和怨恨……”
他兩手一伸,做了個掀攤子的動作。
湯來豎起大拇指:“小姐妙計!”
白員外瞪了一眼:“磨嘰什么,還不趕快去辦?”
……
時至中午,爆流泉市場,胡家娘子和丁家娘子又一塊送飯來了。
一上午一兩肉也沒賣出去,除了胡排,兩家人都心焦。
胡家娘子看見滿案幾乎干皮的肉,心里一著急,開始親自操刀叫賣:“賣肉,賣肉,新殺的哼,新出的肉,賣肉,賣肉……”
賣肉?
胡子涵聽這喊聲怪怪的。
他急忙放下了碗筷:“娘,別喊了?!?p> 胡家娘子:“不喊怎么辦,沒有一個人圍?”
胡排:“呶,客人上來了?!?p> 從黑虎廟方向,果然涌來一批人。
“阿排他爹,你先吃,我來招呼?!焙夷镒宇D時興奮了起來。
正德詔令不讓殺,白員外趁機壟斷了生豬市場??裳缯埳俨涣素i肉,紅白送禮請愿等等,平時要一頭豬的,此時大家沒辦法,只能湊合著過。
胡家攤位前,圍上了一堆要宴請的客人。
畢竟是正德的詔令,胡家也半個多月沒出攤了,所以大家一直觀望。
一個客人二十七八歲,頭戴網(wǎng)巾,身穿白色圓領袍,看樣子像是中等人家,生了個兒子辦喜事。
他想起家里的老婆孩子,終于忍不住了,一拍里條肉:“多少錢?”
胡家娘子:“100文?!?p> “100文?”
他不由自主地摳索起懷里的銀子。
胡排微微一笑:“念你第一個客人,賣你50文。”
“50文?”網(wǎng)巾哥吃了一驚。
他以前見過胡排,那把殺豬刀,到處晃悠。
他不相信降價這么快:“你不二衷子嗎?”
胡排也不跟他計較:“你來買肉的,還是來探我身份的?”
網(wǎng)巾男心中一陣狂喜:“這可你說的?”
胡排:“當然?!?p> 后面的客人按捺不住了:“我呢,我呢?”
胡排大手一揮:“今天我家復業(yè),全都50……”
胡家娘子一把把他拉到了一邊:“50文咱家賺不了多少??腿藖砹?,白員外一定提價了,阿排,你怎么又傻了?”
胡排:“娘,白員外降價,人都去他那了,他肉供不上,怕場面失控被搶,所以提價把人推到咱這了。所以趁這空當,咱們必須把肉賣出去,不然等他緩過勁來,再一降價,咱家的肉還賣給誰?”
咚地一聲,胡屠夫放下了碗筷:“阿排說得對,白員外人多勢眾,手里的豬又多,咱家現(xiàn)在頂不過他。不趁這個空把肉甩出去,再曬一下午,都臭了。開張頭一遭,賺不賺錢不要緊,先把場面撐出來,以后有的是錢賺。”
胡家娘子也恍然大悟,連夸胡排聰明。
胡屠夫一緊腰帶,飛速系了要圍裙,拿起了切肉刀:“全都50文,全都50文?!?p> 平時豬肉20文,雖然今日50文,已經是良心價了。
過來的這些客人,基本上都是中等家境,家里有宴請,很快嚷動起來:
“給我十斤?!?p> “給我也來十斤?!?p> ……
胡家的肉攤,頓時人聲鼎沸。
丁家的肉攤,卻無人問津。
看丁家娘子愁眉苦臉,胡排又想起她送吃的。
本來沒幫她家免了例錢,他就有些內疚。
明朝的十六兩秤,他不會玩。
況且十進制的錢,和十六進制的重量換算,也搞的他暈頭轉向。
父母這邊他也幫不上忙,于是湊到了丁家娘子身邊:“大嬸,你放心好了,等我家賣完了,我一定幫你家賣出去?!?p> 胡家的生意火爆,丁大牛兩眼都紅了:“娘,他腦子不正常,別聽他瞎說。當初你就不該給他家送這送那,你看如今遭報應了吧?”
胡排:“阿牛,你嚷嚷什么?”
丁大牛:“我和我娘說話,管你屁事?”
“阿牛?!倍〖夷镒忧昧怂X殼。
丁屠夫沖胡排訕訕地笑了:“胡閣老,你爹娘忙成那樣了,還不去幫忙?”
他那眼神,以為胡排在看他家笑話。
胡排心里暗罵:就憑你這德性,要是前世,大嬸早把你一腳踹了!
牛肉纖維粗,雖然能多放兩天,但賣不出去,丁家娘子心里也不舒服,和丁大牛斗嘴岔心慌。
胡排又想了她送吃的:“我家不賺錢,也少不了大嬸的。古人有千金漂母……”
“千金漂母?”丁大牛嘴巴幾乎翹了起來,“你拿出金子讓我瞧瞧?”
“哎你……”胡排氣得說不出話來。
丁屠夫伸手敲了兒子的腦袋:“胡家哪能忘了咱家的好處?”
胡家娘子聽到了這話,像是吃了一口灑了糖的黃連。
她沖丁家一家人訕訕一笑,急忙把胡排拉了回去。
雖然兩家關系好,但生意歸生意。
丁家這二十年的老牛肉,老結實,油還少,在食用油匱乏的明代,不太好賣。
胡家就殺了一頭豬而已,量少,沒等白員外緩過勁來,就已經賣完了。
胡屠夫清點了一下錢,足足賺了一兩銀子。
這是他平時十頭豬的收益,心里樂開了花。
可胡排知道,保住這收益,是多么的不容易。
需要打點的各路神仙,里正、縣差、崔一波、府差,全被胡排打跑了。
況且他還欠著小蘿卜頭七兩銀子。
假如過兩天小蘿卜頭拿著豬頭券來了,胡屠夫不認賬,可胡排不能不認賬。
他需要快錢。
前世胡子涵經濟學系,有個微笑曲線理論。
再沒有壟斷的情況下,微笑曲線兩端的研發(fā)和銷售利潤空間大,而處于曲線中間的加工階段,附加值較低。
明朝沒有研發(fā)一說,胡家開張打破了白員外的壟斷,利潤空間主要在銷售。
胡屠夫平時殺一頭豬,也就錢把銀子的利潤。
所以要來快錢,銷售對象必須是優(yōu)質客戶。
恰在此時,對岸魯昀、鄒通等一幫人鬧哄哄的。
被范進清湯寡水給教育了半年,他們一放假就暴飲暴食,昨日拉了一天,心情超級煩悶,于是結伴來爆流泉散心。
這幫紈绔,什么都缺,就是不缺錢。
胡排急催胡屠夫:“爹,快準備肉,送錢的來了!”
“肉?”
胡屠夫愣的出奇,“賣完了!”
“啊……”
胡排望著空蕩蕩的肉案子,滿眼都是失落。
錢馬上來了,肉卻沒了!
他失望之余,忽然瞥見丁家的牛肉。
對付這幫紈绔,只要是肉就行!
胡排立即跑到了丁家肉鋪子前:“我來幫你們賣!”
“就你?”
丁大牛一把把他頂開了,“哪涼快哪去?!?p> “阿牛,你他娘……”
胡排瞥見了丁家娘子,急忙改口,“大嬸,我?guī)湍銈兗屹u?!?p> 可丁大牛堵著胡排,就是不讓他靠近。
丁屠夫看胡屠夫數(shù)錢,心里早就不是滋味了。
此時他也以為胡排跟他搗亂,本來不沙啞的嗓子像是拉鋸;“胡大哥,你家胡閣老,嫌不過癮,想親自體驗一把?!?p> 瞧你這副德性,大嬸要不是明朝的,早踹了你!
胡排心里暗罵。
他一把搶了胡屠夫手里的錢袋子,扔給了丁家父子:“這么多錢,買你家的牛肉,夠不夠?”
錢袋子里,還有兩錠上好的銀元寶,這是胡家目前所有的流動資金。
丁家一家人,胡屠夫兩口子全愣住了。
胡排伸手敲了案板:“你們爺倆發(fā)什么愣?有錢不賺,想當王八蛋不成?”
“你才王八蛋!”丁大牛終于反應過來,“爹,快給他家搬去?!?p> “哎,好嘞!”
父子倆都有勁,牛肉連帶案板一塊搬給了胡家。
胡家娘子終于忍不住了:“阿排,你這是要干什么?”
“娘,你不用擔心,大錢來了?!?p> 胡排將胡家娘子推到身后,提了一口氣,朝對岸大呼,“魯昀,鄒通,齊操,濟堅,你們一群欠揍的家伙,快過來找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