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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殺豬匠

第69章 寶鈔

大明殺豬匠 夏胡林 2977 2019-12-03 11:00:00

  一個(gè)身穿青衣,背著一個(gè)背包,像是小廝,大踏步而來。

  另一個(gè)身穿白衣,手里那把折扇,閑庭信步,一看那細(xì)皮嫩肉,就知道是大戶人家的公子。

  胡屠夫僅僅瞄了一眼青衣小廝,就立即轉(zhuǎn)頭對(duì)白衣公子推銷:“客官要買肉,來來來,上好的肉,昨晚新宰的,你看這里條,白里透紅,好著呢?!?p>  鐵板一般的大手,拍的里條肉啪啪作響,“瞧這肉,血放的干干凈凈,多瓷實(shí)!”

  青衣小廝看他那一副市儈,撇了撇嘴,想使性子,又覺得是無理取鬧,只好側(cè)開身子,讓出了半個(gè)身位。

  白衣公子款款上前,一只手半掩鼻子遮住腥膻,一手合起扇子,用扇頭翻了翻里條肉。

  這里條肉外皮刮的干干凈凈,掛著的皮下脂肪,潔白如雪,而內(nèi)襯的里脊肉,卻紅潤如熟桃。

  白衣公子心里暗嘆:這個(gè)胡屠夫,果然宰的一手好肉。

  我爹數(shù)次招攬你,要怪就怪你不識(shí)抬舉。

  他臉上露出了頗為滿意的笑容,折扇一甩:“我全要了。”

  “全……全要?!?p>  胡屠夫以為自己沒聽清,兩只耳朵幾乎豎起來了。

  青衣小廝哼了一聲:“我家公子家資萬貫,你即便再有十頭,也不再話下?!?p>  好大的口氣!

  不過胡屠夫仔細(xì)瞅了瞅白衣公子光鮮亮麗的行頭,急忙堆出笑臉:“我家里還有二十頭沒殺呢,公子要是要,我今晚不睡覺了。”

  白衣公子噗嗤笑了。

  他拿手掩了掩小嘴,伸出扇子示意小廝。

  小廝急忙忍住笑,從背上摘下背包,里面掏出一個(gè)花蕾瓜:“看你還沒吃飯吧,我家公子可憐你,先給你個(gè)瓜吃?!?p>  “挨挨挨,多謝公子?!?p>  胡屠夫不知道這瓜什么來歷,他的確還沒吃午飯,此時(shí)肚內(nèi)又饑又渴,急忙用要圍裙擦了擦花蕾瓜。

  哼,你欺負(fù)我,我欺負(fù)你爹。

  白衣公子心里冷哼,不過看他樂顛了顛的樣子,又捂嘴笑了起來。

  青衣小廝笑的更歡。

  “鄉(xiāng)下人,讓二位見笑了?!?p>  胡屠夫訕訕地一笑,張口剛要咬一口,忽然瞥見了案板上的肉,頓時(shí)想起正事,“唔……公子全要,要不要我給你送到家里去?”

  說著,胡屠夫張開大手,就要收攏肉。

  送貨上門,這可不行。

  神不知鬼不覺,這才叫高明。

  白衣公子急忙擺手:“不用了?!?p>  接著他扇子一伸,圍觀的人群中,立即走出四個(gè)健壯的家丁,伸手就要搬肉。

  這四個(gè)家丁,胡屠夫沒見過。

  他還沒意識(shí)到問題,見家丁手腳麻利,愣了一下:還沒給錢呢!

  就在此時(shí),青衣小廝將背包甩了過來:“五百貫,不用找了?!?p>  “五……五百貫?”

  胡屠夫吃了一驚。

  四個(gè)家丁皆一臉笑嘻嘻:“胡屠夫,碰上我們公子,是你幸運(yùn)?!?p>  “不錯(cuò),你就是再有一頭,我家公子照樣全買?!?p>  “對(duì)對(duì)對(duì),趕快回家宰去,把存貨全推出來?!?p>  ……

  小商販的摸爬滾打,胡屠夫并沒有被家丁的奉承話沖昏頭腦。

  五百貫買一頭豬貨,腦子被驢踢了吧?

  那背包扎結(jié)的鼓囊囊的,有些怪異。

  胡屠夫急忙放下花蕾瓜,三下五除二解開背包纏結(jié),里面整整齊齊,五百張大明寶鈔,剛發(fā)行的,散發(fā)著淡淡的油墨味。

  這和用津巴布韋幣買東西一個(gè)意思,胡屠夫頓時(shí)傻了眼。

  圍觀的吃瓜者,忍不住笑了出來。

  “別別別,慢著,慢著?!?p>  胡屠夫飛身繞過肉案子,瘋狂從家丁手里搶肉。

  啪地一伸,扇子搭在了他的手腕上。

  “胡老板……”

  白衣公子抿嘴一笑,接著扇子一指大明寶鈔,“這錢不是我大明發(fā)行的?”

  胡屠夫:“……”

  從經(jīng)濟(jì)學(xué)的角度來說,紙幣就是信用。

  從朱元璋開始,寶鈔就已經(jīng)濫發(fā),早就沒信用了。

  大明一直在發(fā)行寶鈔,這是以政權(quán)的暴力,搶奪民財(cái)?shù)牧髅バ袕健?p>  然而作為大明子民,生活在大明的暴力之下,沒有選擇的權(quán)利。除非是李自成,或者和大明的暴力連在一起,比如白員外。

  有閑漢曾拿寶鈔,去黑虎廟買肉,樂呵呵地被請(qǐng)進(jìn)了貴賓間,結(jié)果鼻青臉腫地出來了。

  胡屠夫外來戶,他喉嚨里嘟噥了好幾下,最終拒絕的話也沒說出來。

  然而自己的勞動(dòng)成果,誰也不愿換一堆廢紙。

  他雙手緊緊抓著肉,不肯放手,心里卻不住地嘀咕:阿排啊阿排,你跑哪去了?

  胡屠夫顧慮多,胡排卻是二衷子。

  他要是真來了,事情就不好辦了!

  唰地一聲,白衣公子打開折扇扇了扇,偏著頭瞅瞅胡屠夫,臉上的笑容有些皮:“胡老板,要不,去官府走一趟?”

  拒絕使用寶鈔,這可是重罪。

  官府可是暴力機(jī)構(gòu),胡屠夫渾身直打顫,心里焦急:阿排啊阿排,你……

  “去嘛,去嘛,寶鈔乃太祖所倡,官府自然是秉公執(zhí)法。”

  遠(yuǎn)處響起胡排的喊聲。

  胡屠夫頓時(shí)松了一口氣:阿排啊阿排,你可回來了!

  而白衣公子心里卻咯噔一下:他怎么這么快就回來了,王五趙六不是把他引開了,怎么搞的?

  我怎么可以去官府拋頭露面?

  哎,這王五趙六真是廢物,連個(gè)二衷子也拖不住!

  白衣公子下意識(shí)地一咬嘴唇,捏著小粉拳,憤憤地跺了腳。

  不過他鎮(zhèn)靜很快:“竟然寶鈔乃太祖所倡,念你苦等一上午,這錢就不用找了?!?p>  手中折扇一甩,四個(gè)家丁立即就搬肉。

  “哎慢著?!?p>  胡排顧不上喘氣,“寶鈔是太祖所……所暢,可你買的是我家的肉?!?p>  “你家敢不收寶鈔?”

  “這你得去問太祖去?!?p>  “你……”

  白衣公子眼睛瞪得溜圓。

  太祖在南京的地下,如今的大明,是北京朱老四一脈。

  畢竟自己家都不收寶鈔,太祖也只是個(gè)幌子而已。

  “你耍懶皮!”

  白衣公子瞪著吃人的眼睛,“不怕官府拿你治罪?”

  胡排差點(diǎn)笑了:“要不,咱們?nèi)ス俑惶???p>  白衣公子:“……”

  王五趙六得了白衣公子的銀子,按照計(jì)劃,敲著銅鑼叫喊正德詔令,驚擾胡屠夫的客戶,同時(shí)也激怒胡排。

  二人逃跑的同時(shí),一直保持在如意鉤射程之外,若即若離。

  胡排如今不是傻子了,追了一段,很快發(fā)現(xiàn)了其中的貓膩,立即意識(shí)到胡屠夫這里有麻煩,暗道一聲不好,急忙轉(zhuǎn)身回來了。

  跑過來的胡排,本來想扔一鉤子的,可忽然覺得,這白衣公子捏著小粉拳,跺腳的動(dòng)作,太奇怪了。

  此時(shí)仔細(xì)一看,他有些面熟,好像在哪里見過。

  語塞的白衣公子,見他眼睛不斷地掃描,下意識(shí)地拿扇子遮面。

  胡排更奇怪了:大老爺們,還能害羞?

  看他那以扇遮面,眉目躲躲閃閃,俏臉?biāo)坪跻科鸺t暈,胡排好像心里有譜了。

  這特么黃鼠狼又來了!

  “這位公子不是要去官府嗎?走吧?!?p>  他噴著熱氣,眼睛滴溜溜亂轉(zhuǎn),白衣公子小臉通紅,急忙拿扇子把臉遮的嚴(yán)嚴(yán)實(shí)實(shí),連連扭頭躲避。

  “看什么看,沒見過漂亮小……公子?!鼻嘁滦P急忙上前,拉開胡排。

  主仆二人皆掩口,眉目躲躲閃閃,像極了偷雞賊,好萌。

  明朝婦道操守,一旦過堂拋頭露面,名聲就臭了。

  看你狐貍尾巴還能藏多深!

  胡排忍住笑,敲了敲案板上的寶鈔:“白銀燦那狗娘養(yǎng)的,是不是天天收這個(gè)?”

  “你才狗娘養(yǎng)的,我爹才不要這些……”

  白衣公子意識(shí)到漏了,啊地一聲尖叫,急忙拿扇子緊緊捂住了臉。

  這一下子,胡屠夫猛然醒悟:“原來你……你就是白銀燦的鬼女兒?”

  白衣公子迅速拉開扇子:“你才鬼……”

  她突然意識(shí)到自己是女孩了,扇子急忙又蓋住了臉。

  胡排如意鉤一伸,白府四個(gè)家丁識(shí)趣地退開了。

  好好的生意,竟然搗亂來了。

  狗娘養(yǎng)的白銀燦,有種跟老子拼刀子,別他娘的一堆狗屁倒灶!

  胡屠夫心里罵罵咧咧,急忙整理案板上的肉。

  吃瓜者們紛紛饒有興致地議論開來:

  “哎呀,哎呀,這白員外還真舍得,連女兒也派出來了?!?p>  “不錯(cuò),自己在家里縮著,卻讓女兒出來應(yīng)對(duì),真有他的?!?p>  ……

  “別嚷嚷了!”白如玉氣急敗壞,緊緊捏著小拳頭,沖吃瓜者直跺腳。

  不過她這一跺腳,吃瓜者們的興趣更濃了。

  寶鈔雖然是大明發(fā)行的,但從朱元璋開始,就已經(jīng)濫發(fā),如今等同于擦屁股紙,市場(chǎng)已經(jīng)約定成俗,拒絕使用。

  但大明財(cái)政一直困難,即便到了崇禎,也是如此。

  用寶鈔來買肉,如果是個(gè)男的,借助大明的名義,還有的理論。

  可偏偏明朝有婦道,她的身份被拆穿了,再理論下去,那就無理取鬧了。

  白如玉不知所措之時(shí),人群中又一個(gè)白衣公子,咳嗽了兩聲,扇子敲手心啪地一聲響,將眾人的目光吸引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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